“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嘛!”張佑笑著安慰王皇後,旁邊陳矩卻听的目瞪口呆,這哪里是臣子安慰皇後的口氣,簡直就是一個大哥哥在安慰急躁的小妹妹嘛。
這倆人誰歲數大來著?好像是張佑。
可就算你歲數大,也不能用這種語氣跟娘娘說話吧?
于是更加讓他目瞪口呆的一幕發生了,素日高高在上的皇後娘娘居然真就安靜了下來,雖然臉上仍舊寫滿不解,卻果然不再焦慮。
他服氣了,這位小張大人比他老子還要厲害,總有化腐朽為神奇的手段,他老子不過擺平了兩宮太後而已,他倒好,居然跟後宮好幾個娘娘關系都不錯,偏偏還能讓皇帝放心,這本事不知怎麼煉成的,有這麼多枕頭風吹著,誰拿他也沒辦法嘛。
他實在納悶,張佑究竟是怎麼讓皇後娘娘轉變態度的呢?他太了解王喜姐了,別看歲數還不大,主意卻拿的正,輕易不受人影響。
其實自打上一次張佑來過一次坤寧宮之後,他就感覺到王喜姐變了,只是這一次王喜姐的變化太過明顯而已。
不提陳矩心念電轉,張佑並不顧忌他就在旁邊,笑道︰“娘娘忘了剛才我跟你說的什麼了吧?陛下是你的丈夫,你就得拿他當丈夫。他是皇帝,我就得盡一個臣子的本分。同時,他又是我的朋友,我還得盡一個朋友的義務。有些事情,越遮掩反倒越容易讓人誤會,不如痛痛快快講出來……你是正宮娘娘,想要皇子,本就無可厚非,我是臣子,醫術還湊合,入宮幫您診治,也是順理成章。再退一萬步講,沒有不透風的牆……”
“本宮明白了,去吧,回頭本宮也要親自向陛下報喜,求他賞賜于你的!”張佑稱王喜姐娘娘,她也就想起了自己的身份,重又端起了皇後的架子。
當然是做給陳矩看的,知心人有一個就夠了,她雖然信任陳矩,卻並不願突破主僕之間的界限。
張佑眼楮一轉︰“不若這樣,咱倆一起去見駕,如此一來,就更不容易引人誤會了。”
“這……”王皇後略遲疑一下,忽然明白了張佑的意思,點點頭︰“好吧,就這麼定。”
陳矩暗贊,不怪張佑混得風生水起,心眼兒就是靈透,這件事情的操作並未經過任何部門,張佑本身也已經不再是御醫,于情于理都屬于違規操作,無論誰先告訴皇帝,皇帝都免不了要對另外一位心生芥蒂。
一起去就不一樣了,娘娘一直無法懷孕,瞧這樣子肯定是張佑幫她解決了難題。從皇帝本心來講,應該也願意生個嫡子,如此一來,違規操作就好解釋了,相當于兩個人瞞著他給了他個驚喜,非但不怪,恐怕還有獎賞呢。
陳矩沒有料錯,見王皇後和張佑同時求見,本來朱翊鈞十分驚訝,待後來听說張佑診斷出王喜姐一直沒有懷孕的原因並已幫其解決,頓時大喜,當場賜他世襲錦衣衛指揮僉事,並親口說道︰
“這次不是虛職,沒事兒的時候你多去錦衣衛衙門轉轉,有什麼看不順眼的,能管就管,不合適管的就跟朕說。另外,你手下不是養著二十多個衛士麼,又是刀又是槍的,日子久了免不得物議,這次徹底給你解決後顧之憂,全都編為錦衣衛校尉,錢倭瓜不是錦衣百戶麼,讓他管著……”
張佑懵了,這塊兒餡餅可比李太後賞的那塊兒大多了,那塊兒只能保證自己隨時出入後宮,不至于和當權人物斷了溝通,朱翊鈞給的這塊兒代表的可是實實在在的權利。
錦衣衛組織機構龐大,按照正規的編制,設有指揮使一人,正三品,同知二人,從三品,僉事二人,正四品,鎮撫二人,從四品,十四所千戶十四人,正五品,其下管理職位尚有副千戶(從五品)、百戶(正六品)、試百戶(從六品)、總旗(正七品)、小旗(從七品),下屬有將軍、力士、校尉,是明朝特有的特務機構。
之所以權利大是因為他們直接歸屬皇帝負責,可以過問一切事物,擁有單獨的司法權,可以不經法司就抓人殺人。
他們的標配裝飾是錦衣斗牛服,繡春刀,這才有民間諺語,“錦衣繡春,鬼見驚心”的說法,意思是連鬼都怕錦衣衛。
現任指揮使劉守有總的來說還算听話,朱翊鈞並沒有換掉他的打算,但張佑才是朱翊鈞最信任的人,未雨綢繆,讓其提前熟悉一下,也好為日後全面接掌錦衣衛做打算。
這是朱翊鈞此項任命的真實用意,雖然突兀了些,卻也並非心血來潮,實在是早在當初賞張佑錦衣衛世襲千戶時便有了這打算,不過當時張佑為官時日尚短,他覺得有些為時尚早才作罷。
褫奪張佑爵位,雖然張佑沒說什麼,他卻一直心存愧疚,早就有心補償,如今不過是借個由頭順水推舟罷。
“陛下的意思,錦衣衛的事兒微臣都能管?”張佑回過神來,試探性的問道。
“你小子走什麼神兒呢?”朱翊鈞不滿的瞪張佑一眼︰“沒听到朕剛才的話嗎?多看多听,該管的管,不該管的告訴朕!”
張佑摸了摸鼻子︰“明白了……前兩天我請李妍姑姑當我的親兵隊長了,正好您不是封她錦衣衛千戶來嘛,順便也算在我麾下得了?”
“哦?臭小子也怕死啊?行,就歸在你麾下,不過,萬一哪天朕再想出宮,得讓她護駕。”
說到這里,朱翊鈞驚覺王喜姐還在旁邊,不禁有些訕訕的看向她︰“朕就是一說……”
王喜姐接收到張佑偷偷遞過來的眼神,笑著打斷朱翊鈞道︰“江山社稷都是陛下您的,出去看看也很正常,省的底下人糊弄,不過畢竟您身份貴重,責任重大,安防問題一定要做好,可不能再學上次偷去密雲了,您都不知道母後咱們多擔心。”
咦?
朱翊鈞下意識的向暖閣外看了一眼︰沒錯呀,太陽仍舊是從東邊升起來的呀!
今天這是怎麼了?擱在以往不早就該板著臉勸諫了嘛,可剛剛那番話,怎麼听著這麼貼心呢?
他不禁又看向了張佑,心頭疑惑絲毫不加掩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