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寵的原名是張賓,僧範的原名是李範,倆人曾經都是鄴下大儒熊安生的副手。李、張二人齊名,有相州李範解深徹義,鄴下張賓領悟無疑的美譽。僧範比慧光的年齡要長,但慧光入佛門較早。當時僧範與鄴下的許多釋門精英都陸續投師少林寺的慧光,道寵卻選擇了菩提流支三藏為師,很快道寵、僧範也都成名,但在佛門的輩分有些錯亂。不過這不影響倆人的關系,倆人私下經常往來,過從甚密。
這時,慧光輕輕的問道寵︰“師兄,二位師傅這是在干什麼呢?”道寵笑道︰“今天達摩大師又來寺里拜塔,看見人多,就到後院找師傅。一見面就說,往日倆人斗法誰也不服誰,結果每次都是師傅道希狡辯自己道寵等門徒眾多且都悟得部分道法,而達摩沒有衣缽弟子,因而不如他。所以今日達摩師傅特意帶來弟子神光,說神光也是得道之人,並且已經是他的傳人,所以說達摩師傅的道法就是正宗了。你看,這不是倆個個老小孩兒麼?這不,剛才師傅就把我也喊來,陪著他和達摩師傅論證楞伽經。後來二人印證了半天,還是沒有個結果,也不可能有結果,倆人都斗了多少回了,哪有什麼結果。最後達摩師傅說,近日干旱,提議倆人斗法,看誰能憑空施雨算誰贏。如果都能行雲布雨,就比誰的雨大,讓弟子們作證。”
“這是真的?怎麼可能?”慧光有些吃驚,往日二人斗法,他有的時候看見過,不過是運功行氣,比誰的內力精湛。有一次,倆人也在井邊斗法,道希師傅施展內功,逼迫井水上涌。達摩施法,逼迫井水從竹管噴出,他就在身邊。雖然他的功力有限但能理解,那是因為二人功力高深,運功壓迫井水,使井水因外力而出來。這次,達摩師傅怎麼突然提出來要與道希師傅比法普施惠雨?這屬于法術的範疇,只有神仙才能辦到,普通人怎麼能辦得到麼?
道寵說︰“我也不知道,反正達摩師傅出什麼注意,他都應承,我都覺得,他倆來東土之前,是不是以前就認識啊?誰也不服誰,一見面就斗,從本國斗到我們華夏。”
慧光說︰“不會吧,達摩師傅是南天竺人,道希師傅是北天竺人,應該不會啊。”
“也不一定,我們南北朝國土不比天竺地方大許多麼不是那些大能的高僧也互相走訪麼?我看他倆見面就很熟悉,沒準兒以前就認識。要不然怎麼總是誰也不服誰呢?”
“可能吧。他倆坐禪多久了?”“已經坐一會兒了,等著吧。”慧光听罷,點頭不語
這時候,只見菩提流支和達摩倆人,依然緊閉雙目,口中念念有詞,大家不知道是念動真言,還是念誦口訣,緊接著二人的身體開始隱隱現出金光,再一會兒,看見井中升起兩股水霧,盤旋而上,消散在空氣中,片刻晴空萬里之中,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彤雲密布,電閃隱隱。緊接著,微風輕啟,細雨驟來,漫天雨露,細潤無聲。
洛陽百姓正在街頭寺廟徜徉避日,忽然一陣小雨灑下,伴隨清風微涼,大家不僅仰天奇怪,紛紛議論。“哪來的及時雨呢,正好解了大家的燥熱。”“好多天沒下雨了,這雨真涼快呀!”“今天的雨真奇怪,剛才還萬里無雲,怎麼突然之間,細雨綿綿呢”“一場秋雨一場寒了!”“早該涼了,這都深秋了。”“今年秋天來的太晚了!”“哎呀!沒帶雨傘啊!不知道一會兒能下大不?”“這雨細潤綿綿,清涼無比,真是好雨啊。龍王開恩,普施惠雨呀!”
與此同時,太後正在御花園賞菊,烈日無風,太監給他打著雲羅傘蓋,不過她還煩悶無比。旁邊城陽王元徽,正回稟著太學比武的事情。他今天本來沒去看比賽,听見太後召見,馬上詳細問了他安排去兩邊賽場的屬吏,然後到太後這匯報。御花園培植了一大片菊花,太後邊走邊看邊听城陽王奏事。走著走著,天氣突然涼爽,一陣細雨,不期而至。太後十分高興,竟然忘了躲避,只是他有傘蓋遮蔽,飄落她身上的雨滴並不多,正好增添涼爽。
城陽王沒有遮攔,結果滿臉都是雨水,弄得臉上的官粉都被水沖掉。南北朝時候,男子承魏晉之風,追求儀容之美依然盛行,尤其講究美麗的容貌和瀟灑的氣度,追求風姿獨秀、爽朗清舉、飄如浮雲、矯若驚龍的非凡氣質。甚至名士追求的是女性化的美,講究化妝和服飾,不化妝不見人,最突出的就是男子傅粉和燻香。北朝遷都洛陽後,逐漸和南朝學來。因此城陽王趕緊用袍袖遮頭、香帕搽臉。太後這才注意天氣變化,連忙說︰“我說怎麼這會兒涼爽了,原來是不知何時下了雨。城陽王,我們趕緊進亭子里吧。你看你,臉都淋濕了。”說著進到身邊的賞花亭,城陽王跟著進來說︰“不礙事,太後覺得清爽就好。今個兒這雨下的及時,正好明後兩天天氣不冷不熱,風和日麗,太後到邙山賞菊,恰好盡了雅興。回來在金殿大宴文武,觀賞殿外劍士比武,舉國同慶,豈不樂哉。”太後笑笑,沒吱聲,不知道是听了城陽王奉承的話語,覺得欣慰,還是看見城陽王被雨水澆的狼狽覺得可笑。
菩提流支的院子里,大家看見細雨從天而降,都不自覺的驚呼起來,這是真的麼?怎麼可能真會發生呢?兩位法師難道是神人麼?怎麼有呼風喚雨的神通?一時間不能理解,都不可思議的議論紛紛。有的弟子們突然想起來,趕緊回屋取了許多把雨傘,給道寵、慧光、神光等人遮雨。道寵想把自己的傘給道希師傅用,可仔細一看,流支和達摩二人通體泛著金光,雨滴不得侵入,老遠的化為烏有,連他們坐禪的地面周圍幾尺之內都是干的。道寵、神光、慧光、僧範等人對視,不住的搖頭贊嘆,二位師傅簡直有巧奪天工之能,深不可測。
又維持一會兒,只見二人從靜定中慢慢甦醒,渾身的光暈漸漸褪去,口中的梵音緩緩消失。這時卻見天空烏雲散盡,白雲幾抹,陽光如洗,一道彩虹從天而降。院里的弟子們口誦佛號,如夢如痴。道崇說︰“師傅,達摩師叔,您二位真乃大能之人,連呼風喚雨這種神仙法術,都可以施展,弟子們心悅誠服。”
不想菩提流支睜眼之後,第一句話卻問︰“道寵,你剛才看見沒是不是為師的法術喚來的秋雨?你達摩師叔是不是濫竽充數來著?”
達摩睜眼看見神光也問︰“神光,你剛才注意沒,是不是你流支師叔,在那蒙混過關,為師喚來細雨,他跟著借光來著。哦,慧光也過來了,你也給我證明一下。”
道寵、神光、慧光等人听了,頓時無可奈何起來,心想倆人的小孩脾氣又犯了。
只听菩提流支繼續說︰“達摩,你不要蠱惑弟子,明明是我催動功法把井水化成霧氣,升上天空,變成雨水降臨于地,有井水為證,小和尚們,你們看看井水是不是干涸見底了?”
菩提達摩說︰“流支,你不要信口雌黃。誰不知道你通天文,知道今天要有雨,假裝念動真言呼風喚雨,其實是想等著烏雲過來,普淋甘雨,你好坐享其成,然後偽裝成你把大雨降下來的。可是你卻沒想到這雨遲遲不來,是我施展法術,掬井底之水,引得天上之水過來。”
流支說︰“要說推算今天有雨的也是你,諸位賢徒,你們作證是不是他今天來說要下雨比法的?這一定是他昨晚算準了日子,知道今天有雨,欺負我看今天響晴白日、以為不可能下雨,然後他假裝施法,騙得雨來。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今日之雨姍姍來遲,如不是我遣動井底之龍升天,換得喜雨過來,哪有這霪霪之雨。”
達摩說︰“流支,你誣陷于我。”流支說︰“達摩,你血口噴人。”倆人你一言我一語,爭執不休,弄得大伙左右為難,無所適從,只能把他們二人分開。
道崇無奈對神光說︰“神光師弟,本來今日你剛來,應該留你敘談敘談,可是達摩師叔和我師道希二人見面,總像小孩一樣爭執沒完,我看今天尤其激烈,不但不會有什麼結果,還可能爭執的鬧出什麼事情來。麻煩你陪師叔回少林吧。”神光與慧光同年生人,要比道寵和僧範小將近十歲,因此盡管初次見面,道寵便以師弟相稱。
神光說︰“看出來了,二位老師,關系非同尋常,反正天色也不早了,我們就早點回去。我看到山里,也是天得大黑。”道寵問︰“你們沒坐車來?”
神光說︰“是啊,師傅起早,非得要徒步走來,好在他老人家輕功極佳。”“那也不行,師叔歲數大了,還是坐車吧,尤其剛才他們運動功法,消耗真氣太多,一路你要多多保護。徒弟們,你們給師叔祖套車。”幾個小和尚,去別院套來馬車,到門口等候。
這會兩個老頭氣的誰也不說話,誰也不理誰,閉目生著悶氣。神光攙扶這菩提達摩往院外走。達摩邊走便說︰“流支,你等著,我下次來一定與你比個高低,到時候你可不準再打賴。”
菩提流支喊道︰“達摩,每次都是你賴皮,下次由我出題目,不能讓你專空子。”道寵一看,連忙給他也扶到寢房,慧光也幫忙安排大師休息。老頭估計剛才運功身體確實累了,剛躺下就沉沉睡去。倆人出來,道寵問︰“師弟,你怎麼來了?”“我找你有急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