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你听清了。 vw陌上塵的目光掃過他,沒有絲毫停留,拂袖欲走。
等一下姬無夜卻是不管不顧地攔住了陌上塵的步伐,極力克制之下仍難掩激動︰那一劍偏了心髒三分,悉心調養應當無礙,為何她卻只能活這麼短的時日
陌上塵長嘆著一口氣站定了︰沒錯,那一劍並不致命。但她的致命傷,還是因為你。
陌上塵淡淡地望向天邊的夕陽,那樣如火如荼的鮮艷色澤,卻很快就會消失在天地間。
姬無夜一怔,震驚無比地盯著陌上塵︰怎麼會
阿凝囑咐過莫要讓你知道。但就當是我私心吧,見不得她將自己折騰成那樣,而你卻在這里陌上塵幽幽地打量了他一番,那眼神讓姬無夜恨不得將自己的一身紅袍撕扯下來。
你當你和小汐是怎麼從北荒逃脫的
難道她替我擋的那一刀,傷了她姬無夜驟然就想起了那顆化為了粉末替他擋過致命一擊的子雲珠來。
陌上塵沉重地搖搖頭︰非也。那刀砍在實物上,不會傷到施法的人。真正讓她心肺具損的,是那場箭雨。
箭雨姬無夜一臉茫然,難道不是那個神秘的炎朝琴師從箭雨下救了我和小汐嗎阿凝她是這麼和我說的。
神秘的炎朝琴師陌上塵輕笑一聲,那是我。
你姬無夜難以置信地瞪著他。
我曾夜算天象,發覺小汐的命盤晦暗不明,心中放心不下便追隨她去了北荒。後來我在北荒偶然中遇到了你,便知道阿凝已知曉此事。我提前許久便在布洛依城外設下了空縛秘術來接應你們,為的是以防萬一。但卻沒想到北荒世子為了抓住你們,下了如此血本,事情的發展遠遠超過了我們的預料。
難道不是空縛秘術制伏了那些箭姬無夜不明白地蹙眉。
空縛秘術也有諸多限制,不但需要提前布設,而且只對特定區域的人物起作用。更重要的一點是,一旦空縛秘術發動後,隨後進入該空間的人和物便不會再受秘術的控制了。為了將小汐在九重天羅地網下救下,我不得已提前啟用了空縛秘術,便無法再抵擋那些箭雨了。
阿凝當時遠在未央宮,又如何能制住那些箭雨姬無夜覺得有些匪夷所思。
的確不能。即便是再頂尖的遠程秘術師,如此千里之外,也是無法做到的。但當時,那里有我。陌上塵的聲音變得縹緲恍惚起來︰我其實是個死人,你可知道
姬無夜沉默著,陌上塵的問話已經超出了他所能接受的範圍。
前任的未央宮主慕容憐,也就是阿凝的母親,是我的師父。在我死後,阿憐為我重塑了肉身,以束魂寂印強行封留了我的七魂六魄。從此以後,我是生是死,全憑一個咒語的開合。這便是眾生羨慕的求之不得的起死回生之術。
听聞未央宮有活死人,生白骨的秘術,沒想到竟是真的看著面前活生生地陌上塵,姬無夜只覺得自己入墜夢中。
不過是陌上的一縷塵埃,卻僅憑著一股游魂,強行在這個世間逗留了如此之久這般活著,也能算是活著麼
怎麼不算至少還能見到想見的人,完成未完成的心願。姬無夜並不認同他的想法。
呵呵到底還是年輕人年輕的時候,總覺得只要還有一口氣在,就總能改變一切。可實際上啊,想見的人還是不會再見心中期盼的事情,無論再活多久,也永遠不可能再實現
陌上塵整個人似乎都籠罩在悲傷之中,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落寞之意︰阿凝在秘術修行方面天賦極高,不過十五歲便已可以操縱未央宮最為高深的術法。隨後阿憐便將束魂寂印傳承給了阿凝,從此不知所蹤。
姬無夜疑惑地問︰傳承束魂寂印,是什麼意思
說來也很簡單,就是將我的生死,交到了她的手中。只要開啟血媒,念動咒語,打開束魂寂印,無論我和阿凝所在何處,精神卻會互相連通。
你說了這麼多,可我還是不明白,為何你說是阿凝救了我姬無夜對復雜的秘術一無所知,他關心的只是慕容凝為何會受如此重的傷。
哎秘術的施放需要消耗秘術師的精神之力,越是威力強大的秘術消耗的則越多。而已經死去的我,雖然對秘術的領悟登峰造極,體內卻已經沒有源源不斷的精神力作為依托釋放空縛秘術已將我體內的秘術消耗殆盡,對于接下來的箭雨只能是束手無策。
所以你是說,你擋住箭雨所用的精神力姬無夜听懂了陌上塵的意思,面色猛地更白了一分。
沒錯。就在那時,我感受到了阿凝打算動用束魂寂印的召喚。小汐同阿凝是血脈至親,我沾了她的血,接受了阿凝輸送而來的精神之力。在當時的情況下,要想保住你們的命,我們沒有其他辦法。
那那些箭雨都是沖著我來的,我我知道姬無夜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沖擊,他的面色灰暗破敗,表情像是重新死了一次一般痛苦不已。
秘術師看上去風光無比,難以匹敵,實際上卻要為他們的逆天而行付出慘重的多的代價。每一次施法,都是在消耗生命。幾乎所有的秘術師最終都是因為精力耗盡,氣竭而死,無一幸免。姬無夜的反應像是在陌上塵的意料之中,他只是淡淡地解釋著,又像是勸慰︰這或許就是阿凝的命,逃不掉的,並不能怨你。
總共多少箭姬無夜全身都在顫抖著,無法想象當時慕容凝所承受的是怎樣巨大痛苦。
一共一萬三千五十九只白羽箭。阿凝以一己之力悉數攬下,單單是這一場搏斗,便至少奪去了她二十年的壽命。更何況陌上塵搖了搖頭︰或許你刺她那一劍時不曾注意,傷口里流出的血並非鮮紅之色。她的經脈已經斷了十之有八,那些紫黑色的血液都已經是壞血,她如今不過是以一口氣強撐在那里。
我之所以告訴你這些,不是要你承情。只不過是我覺得那傻丫頭,太委屈了點。說到最後,陌上塵的話音里也攜了絲不忍。
她這又是何必姬無夜低下了頭,深紅深紅的楓葉堆積在晚晴居的門口,蕭索荒涼,刺的他的心口有些說不上來的疼。
是啊,何必呢方才她說的那些話,將軍你也都听見了。莫說是二十年的壽命了,只要能救將軍你的命,怕是立即讓她去死,我想她也必是毫不猶豫的。難道時至今日,將軍你還懷疑阿凝對你的心嗎
不我不是懷疑只是,我原以為我這一生,只想愛一個人,守護一個人,從一而終而已。如此,竟錯了嗎姬無夜有些迷惘地喃喃,似是對自己的信念都產生了動搖。
錯了。陌上塵看著他,細碎的銀眸里盛滿了悲憫。
為何姬無夜猛然抬頭,激烈反問。
人錯了。陌上塵與他對視著,銀眸和墨瞳里各自流轉著難以言說的倒影。
姬無夜一下子就平靜了下來,像是被人一劍封喉的一般啞了音。
白月衣和我失憶之事,我會親自去查清楚的。少年將軍突然一把扯碎了身上的喜袍,動作決絕,像是艱難下定了什麼決心。
陌上塵卻像是不甚在意一般,從他的身邊擦肩而過︰她已時日無多,我只希望你能在她最後的這段時光里,好好陪陪她。
走了幾步,他似是想到了什麼一般頓住,卻並沒有回過頭來。暮秋的冷風捎來他一聲殘忍的提醒︰
她是不能再重新活一次了。
第三節
姬無夜在晚晴居的門口平復了許久的情緒,方才鼓起勇氣推開了那扇門。
該面對的人,總是要面對的。
內榻側身而睡的慕容凝听得聲響,迷迷糊糊間並不曾睜開眼來,只極其困倦地問了一聲︰阿碧
姬無夜的目光落在了這間不大的雅室里。這間屋子,他從來都不曾踏足過,亦不會想到,這屋子的主人會將它布置的如此精簡,同白月衣的賞心院有著天壤之別。白牆之上掛著一幅畫像,畫像上的少年不過是寥寥幾筆草草勾勒,他卻認出了那是他年少時的模樣。畫上的少年神色溫柔,靜靜地懸在這里,似乎會陪她到地老天荒。
他心下一酸,便急忙抹過臉來不忍再看。視線卻落在了面前的一方檀木桌上,桌上斜斜地放了幾張手稿,看墨跡已經是有些時日了。他從未見過慕容凝寫字,卻不知道原來她的一手簪花小楷寫的這般好。他便忍不住凝神細看了下去,竟是一首祝酒小令︰
春日宴
綠酒一杯歌一遍。
再拜陳三願︰
一願郎君千歲
二願妾身常健
三願如同梁上燕
歲歲長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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