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本這個人,亞戴爾剛剛認識,彼此間要說多麼熟悉那是不可能的,至于多麼信任,那更是談不上。不過,就眼前而言,亞戴爾從心眼里欣賞這個人。
能被別人欣賞的人總是會有一些優點的,而在亞戴爾看來,魯本的身上有三個優點很明顯︰第一個優點就是他能委屈自己,這一個不用多說,就拿碼頭上的一幕來做例子,當這麼多人的面被人打耳光,還能面不改色,這一點一般人可做不到;第二個優點就是他性格堅毅,這是廢話,性格不堅毅的人,也沒辦法在美國,在紐約做上三十多年的非法移民,而且還生活的不錯,對未來沒有失去希望,始終都在尋找崛起的機會;第三個優點是他拿得起放得下,這從他敢于拿出全部的財產做豪賭就能看出來。
在亞戴爾看來,一個人能夠具備這樣的三個優點,再加上一點運氣,即便是處境再艱難,也總會有出頭之日的。所以,亞戴爾願意和魯本做朋友,畢竟多結交幾個這樣的朋友,對任何人都沒有害處。
“魯本,現在反正也沒有什麼事情可做,帶我和柯利福在碼頭上轉轉吧,”等到魯本的情緒穩定下來,亞戴爾攬住他的肩膀,說道,“早就听人說,地獄廚房區的碼頭就是這個邪惡廚房的下水道,是個真正被魔鬼們統治著的地方,所以,我想開開眼界。”
“呵呵,這里的確是不歡迎白人,”魯本笑道,“不過,亞戴爾,你和柯利福可是例外,放心好了,你們在這里,要比在紐約的任何地方都安全。”
話說到這兒,魯本指了指碼頭西側,說道︰“既然你想到處看看,那咱們就從裝吊區開始吧,轉一圈,正好回我的住處。”
地獄廚房區的碼頭是整個紐約港的一部分,從這里進出的船只,是走哈德遜河的恩布婁斯航道,與河對岸的碼頭不同,這里的碼頭主要不是裝載集裝箱,而是裝載一些散貨,也正因為如此,這里需要的工人才是最多的。
實際上,地獄廚房區的碼頭是由愛爾蘭人控制的,他們通過著名的慕坦妮協會,從紐約港務局拿到碼頭的經營權,碼頭的絕大部分收入都是歸他們的。在過去的一百年多年里,愛爾蘭人都喜歡雇佣自己的老鄉在碼頭工作,不過,現在不同了,現在的愛爾蘭人沒有那麼團結了,那些控制著碼頭經營權的愛爾蘭人,不再雇佣他們的老鄉,轉而開始大量雇佣沒有身份的非法移民,原因很簡單,雇佣非法移民他們可以支付更少的薪水。
所以,就勢力劃分來說,目前,港口的上層主要是愛爾蘭人,而底層則是大量的非法移民。
碼頭上到處都很髒,除了油污的腥味,還有大量食物腐敗所特有的氣味,因為剛剛下過雨的緣故,隨處可見的污水坑也很多,時不時的還能看到一些坨惡心人的排泄物。
就在這樣的地方,卻經常可以看到一些簡陋的小窩棚,這些小窩棚都是用木棍和破布,甚至是硬紙殼搭建起來的,一些滿臉污垢的人,就寄居在這樣的小窩棚里。至于那些破敗的看上去隨時都會倒塌的木板房,真可以算是很不錯的住房了,而魯本的那個住處,簡直就是一套豪宅了。
在碼頭上轉了一圈,亞戴爾還專門去防波堤上看了看,在魯本他們看來,他這是閑極無聊的四處閑逛,可沒人知道,亞戴爾已經看上了這個地方,他計劃在將來的某一天,將這個碼頭打造成他的大本營。
當然,類似對未來的規劃這種事情,亞戴爾是不會對任何人說的,哪怕是他最信任的柯利福,他只會把這些東xc在心里,一點點去做,一點點去實現。
當天晚上,亞戴爾和柯利福沒有走,就在魯本的地方借宿了一宿,一來,是他們本來就沒地方可去,二來,則是為了安魯本的心。
碼頭的夜晚並沒有亞戴爾想象的那麼喧鬧,相反,一晚上過的非常安靜,沒有夜晚進入碼頭的貨輪,用魯本的話說,就是從今年開始,晚上進出港口的貨輪就少了很多,到了最近,更是少得可憐了。而這對碼頭上的工人們來說顯然不是好事,沒有活他們就掙不到錢,就沒辦法養家糊口。
亞戴爾心里很清楚為什麼夜晚進港的貨輪少了,實際上不僅僅是晚上,白天也少了,這是經濟出現問題的一個潛在表現。第一次世界大戰給這個世界帶來的隱形創傷正在一步步顯現,不提那些第三世界國家,就連歐洲的幾個主要強國,戰後的經濟也始終未能恢復過來。而到了現在,方方面面的原因堆砌在一起,這個世界的經濟已經走到了崩潰的邊緣。整個世界的經濟都在滑坡,那些美國商品的主要出口國,已經再也買不起來自美國的商品了,出口不暢,進出港口的貨輪自然就少了。
在碼頭上過了一晚,睡了一個安穩覺,第二天一早,吃過了簡單的早餐,亞戴爾便和魯本兩人趕往曼哈頓,他們要趕去華爾街,用亞戴爾的身份開具一個股票交易賬戶。
為了不和每天都要去證交所看看的貝拉撞上,亞戴爾沒有帶著魯本去證交所,而是找了一家正規的證券經紀公司,在繳納了不到60美元的費用之後,就把這件事搞定了。
從這件事就能看得出來,一個非法移民的生活有多麼艱難了。過去,亞戴爾一直都是個流浪漢,他居無定所,沒有自己的財產,沒有哪怕一份不是很穩定的工作,他唯一有的,就是一個美國人的身份,就是一個社會保障號碼。可就是這個身份,這個號碼,就能讓他在經紀公司順利開戶,每個月,他還能憑借著社會保障號碼,到社會保障部門去另一份救濟。如果他不嫌麻煩的話,去辦理一個選民登記,甚至還能擁有一份選舉權,能夠參與選舉投票。而魯本呢?他有財產,有固定住所,甚至還有一份工作,可他就因為沒有身份,沒有那個社會保障號碼,所以,他什麼都辦不了,什麼都沒有。
一應的手續辦完,亞戴爾和魯本分了手,魯本自己回了碼頭,而亞戴爾則直接去了證交所,他要去和貝拉見面,正式確定兩人的合作關系。
雨後初晴的紐約天氣悶熱,或許是受了天氣的影響,今天證交所內外都彌漫著一股不安分的氣氛。
今天上午,眾議院銀行和貨幣委員會將聯合美聯儲,召集華爾街各大銀行開會,據猜測,這次他們要商討的內容,可能是再次提高再貼現率以及重申嚴謹商業銀行融資投入股市的問題。
在三月份的時候,美聯儲已經向華爾街的眾多商業銀行下過類似的通知了,當時,就曾經引的股市大範圍回落,給無數股民帶來了巨大的損失。不過,也正是從那時候起,華爾街的各大銀行就與美聯儲展開了一場戰爭,沒錯,這就是一場戰爭。
三月末,美聯儲宣布提高短期儲蓄的利率,以便拉高貨幣市場的拆借利率,降低股市短期投資。但華爾街隨即做出反應,紐約國民城市銀行在幾天後做出通告,宣布將向短期拆借市場投入2500萬美元貸款,以將短期拆借利率維持在一個“合理”的水平線上。
在這樣的你來我往的戰爭中,紐約股市也持續震蕩了很長一段時間,直到最近一個階段,股市才重新回穩。誰能想到,就在大家還沒來得及歡呼的時候,美聯儲又開始進來搗亂了。
受這個消息的影響,今天早上一開盤,股市全線滑落,一時間,所有人的心都懸了起來,唯恐自己的投資最後落個血本無歸。
在這些驚慌的人群里,貝拉自然也算是一個,她買入的德州煉油昨天還漲的好好的,結果今天一開盤就降了將近4美分,如果照這個速度降下去,她還不知道要賠多少錢呢。
任何人都有一份依賴心理,一旦在某件事上依靠別人獲得了便利,那麼下一次再做這件事的時候,他首先考慮的,還是依靠別人,哪怕這件事他原本自己也能處理得了。
貝拉如今就是這個樣子,在過去很長的一段時間里,她都是自己在股市中打拼的,盡管那時候每天都要擔驚受怕,但她做的也算是不錯。可自從依靠亞戴爾獲得了所謂的內部消息,並依靠這個消息獲得了盈利之後,她就對獲取內部消息產生了依賴,見不到亞戴爾,得不到他的建議,貝拉甚至都不知道現在自己應不應該斬倉避險了。
幸運的是,她的指路明燈並沒有就此熄滅,在消失了整整一天之後,這個似乎渾身都冒著光的男人,又一次出現在證券交易所外面,地點仍舊是hsd雕像的下面。
貝拉看見他的時候,這個家伙正鬼鬼祟祟的朝四周打量,一邊打量還一邊偷偷朝她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