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別人的愛情
1
省話劇團坐落在西郊美麗的北湖邊，風景秀麗，環境優美。
陽剛被檢察官表哥拉著來到這里為他的女友祝賀生日。表哥首先在花店買了一束花和一盒大蛋糕。陽剛提著蛋糕，表哥手捧鮮花，興匆匆地走在省話劇團大院的蔭林大道上。
不一會兒，從一幢古典建築大樓里，走出一位面容清秀、長發飄逸的女子。
表哥︰“你看，她下班了。”
陽剛發出驚嘆︰“哇，氣質非凡，不愧是演員。”
表哥自豪地說︰“當然，她老爸還是高干呢！”
陽剛︰“是嗎？她爸的官有多大？”
表哥神秘地笑了笑︰“省里的財神爺，專管錢的財政廳長。”
陽剛羨慕而驚訝地︰“你可真有福氣，以後不愁沒錢用了。”
表哥拍了一下他的屁股說︰“小子，錢是國家的，別做美夢吧。”便快步向前走出，把鮮花恭敬地遞給女友︰“妲妮，祝你生日快樂。”
妲妮臉上愕然︰“什麼？是我的生日？”
表哥︰“你忘了？農歷九月二十八，天秤座。”
妲妮臉上樂開了花︰“哈……我可真忘了。”趕忙接過鮮花︰“謝謝你胡文。”
表哥連忙介紹道︰“這是表弟陽剛，也來為你祝賀生日。”
妲妮連連向陽剛微微點頭︰“謝謝你，陽剛。”然後，又用驚奇的目光仔細地望了望陽剛說︰“胡文，你們怎麼長得像親兄弟？”
陽剛驚訝地望著表哥︰“是嗎？不會吧？”
表哥卻說︰“有道理，表兄之間本來就有很近的血緣關系嘛。”
妲妮很認真地又點點頭︰“是啊，是啊，不過，他比你長得更帥。”
表哥玩笑地對妲妮說︰“以後，別把我們兄弟倆認錯了噢？”
妲妮羞得一臉緋紅︰“你胡說什麼呀！”
陽剛也被說得不好意思。
三人來到妲妮的宿舍。
妲妮忙著布置生日晚餐。在寬敞的客廳里，陽剛看到牆壁上掛著一把六弦琴，還貼著一張劇照。他用手撥了一下琴弦，發出叮叮咚咚的響聲，問表哥︰“這是什麼琴？妲妮也會彈？”
表哥︰“這叫吉他，她彈得很有水準呢。在大學時，她是學校的文藝骨干。你看這張劇照，就是我們演的話劇《雷雨》。她演鳳仙，我演魯大海。”
陽剛又是好奇地問︰“你也當過演員？”
表哥︰“話劇演員都能當，就是你也行。”
陽剛疑惑地︰“我也行？”
這時，妲妮從臥室出來，听到了表哥的說話︰“別听你表哥吹牛，當年全靠我教他，連普通話都說不標準，一口你們西部大山里的鄉音。什麼‘吃飯’說成‘汽飯’，還有……”
表哥嬉皮笑臉地，連忙跑在她跟前抱住了她︰“謝謝你教了我，我還感謝你教我演話劇，才讓你愛上了我。”
妲妮一把推開他︰“去你的吧，到底誰追誰？臉皮越來越厚了。”又沖向臥室里。
表哥連忙著解釋道︰“是我追你，是我追你，而且是我在演話劇時假戲真做地吻過你，見你沒反抗，後來，我才有膽量敢對你下手……”見妲妮出來了，話沒說完，戛然而止。
妲妮見他臉上的表情，又追問他︰“你剛才又胡說八道了些什麼？”
表哥連連狡辯︰“沒、沒、沒有啊。”向陽剛眨眨眼，便在蛋糕上插蠟燭。
陽剛會心地笑了。
2
室內的燈全熄了，只點燃了生日蠟燭。
妲妮的生日燭光晚餐正式開始。
表哥宣布開始，深情地對妲妮說︰“妲妮，祝你生日快樂！天天開心。你知道為什麼我今天要提起我們過去在大學里的好時光嗎？那是因為，那曾經是我們特別開心的日子。我希望我們今後，也會像過去那樣天天開心。”
妲妮感動得眼里閃著淚光︰“謝謝你，胡文，雖然剛才我總是責怪你胡說八道說過去的事，沒想到你的良苦用心。其實，我感謝我們曾經有過那麼一次機遇在大學里演話劇，才讓我們相識相愛了。我敬佩你的勇氣，敢于向我發出愛的信息。因為我的出生比一般人較優越，所以，大學圈子里沒有人願接近我，使我特別孤獨。感謝演話劇這個緣分，讓我們牽手到今天。”
表哥也感動地說︰“謝謝你，妲妮，你的善良，沒有在乎我是放牛娃出身。”
妲妮動情地說︰“我愛的是你從放牛娃到大學生的蛻變。其實，許多人的過去都是很坎坷的，就像小天鵝她的過去是丑小鴨，一個將軍、一個元帥，他們過去也可能是士兵或者奴隸或乞丐。”
表哥激動地揍在她身體前︰“謝謝你，沒有嫌棄我。答應我，什麼時候嫁給我？”抓住她的手輕吻了一下。
妲妮的臉有點漲紅，說︰“我還沒說要嫁給你，你就這麼心急。”馬上把手收了回去，立刻收斂了笑容，小嘴噘起做出有點生氣的神態。
表哥怕她真生氣，說︰“我給你說件正經事，你不會生氣吧？”
妲妮︰“什麼事？”期待的目光望著他。
表哥沒有馬上說。
妲妮忽然變得柔情似水，迫不及待問他︰“你說嘛，只要是正經事。”
表哥在她耳邊竊竊私語，說著甜蜜的心里話，只听見後面說的︰“我表弟在歌舞劇院學習，沒地方住。往後我就，我就……住到你這里來。”
妲妮的臉又刷地紅了︰“這，這是正經事？你壞，你壞……”揮起嬌小的拳頭捶他的肩膀。
表哥又在她耳邊嘰嘰咕咕地低聲說什麼，說得她“哈哈”心中樂開了花，她嘴里還不停地說道︰“你臉皮真厚了，你臉皮真厚了。”
陽剛見他倆這等地親熱，心里暖洋洋的，不好意思地起身走開了。
3
男友胡文又回到那神秘的地方調查案子去了，而妲妮又覺得孤零零的。
這天，她特意回家里跟財政廳長老爸談起自己和男友的事兒，又試探一下老爸對男友的態度。雖然男友來自大山，她相信爸爸會尊重自己的選擇。
她覺得爸爸從小就疼愛她，而且比弟弟有成就，自己上過大學。雖然違背了老爸的意願當上了話劇院演員，但，他最終尊重了自己追求明星夢的選擇。
而弟弟由于後媽過分寵愛，變得浮躁，不踏實，有點公子氣。爸爸對他是恨鐵不成鋼，把他送到國外鍍金去了。
在客廳里，妲妮和廳長老爸熱烈聊天。
爸爸問女兒︰“妲妮，還是你比弟弟白帆有出息，從小也懂事，他雖然在美國，書也念得不行，學業一塌糊涂，只知道和洋妞談情說愛，上次去看了他，他正好和一個猶太姑娘鬼混在一起，真拿他沒辦法”。
妲妮︰“他既然讀不下去，就讓他回國來，別浪費您的錢啊。”
爸爸︰“讓他去國外鍍金，文憑沒拿到，回來也沒用啊。”又問她的事︰“听說你男友是位檢察官？”
妲妮︰“是的，爸爸，他和我是大學同學。”沒想到他主動說起了這事，自己正犯愁不好意思主動說出來，也許是弟弟白帆他媽早告訴過他。
爸爸︰“這職業好，只是……家里是西部山區清江縣的。”
妲妮︰“是的，他人好，有事業心，有正義感。”
爸爸︰“是啊，人好是很重要，不過……人好，家庭條件又好，就更好了。”
妲妮︰“是啊，您也知道那里很落後，至今還是人工渡船過江。他這次出差也是去那里調查案子，他還說要保密。”
爸爸︰“噢，是嗎？他們的工作是要保密的。”非常理解的口吻說道，之後變得有點驚訝，又擔心起來。他想起十多年前在那里擔任過縣革委主任……臉上隱隱一陣痙攣，他立即警覺起來，沉默著，腦海里浮現出當年一些讓自己擔心的事……
妲妮見爸爸陷入沉想，便提醒他︰“爸，您是省里管錢的財神爺，您能不能給曾經工作過的清江縣，撥點款修一座橋，為那里的百姓造福啊。”
爸爸︰“哈，我的好女兒，想不到你為了做那里未來的兒媳婦，就感情用事，以權謀私？國家的錢不是我想撥就能撥的。呵呵。”望著女兒開心地笑了。
妲妮不甘心地反駁道︰“爸爸，不對，怎麼是以權謀私？雖然是感情用事，也是為老百姓辦好事啊，況且是胡文提起的這事。”
爸爸語重心長地又說道︰“原來你還是為了男友。不過，國家的錢要撥下去，首先要有政策和紅頭文件，這是政治，你不懂。所以啊，這些民生大計的事，遠不是你們演戲那麼簡單，爸爸有時候也頭痛呢！”
妲妮忽然覺得雖然念過大學，但比起政治經驗豐富，在官場身經百戰的老爸來說，自己只是個學識淺陋的小演員。她慢慢懂得了老爸的良苦用心，默默地接受了他的觀點，看見他漸漸蒼老的身體，忽地心痛爸爸︰“女兒很理解您的辛苦，您要保重好自己的身體。”
爸爸︰“這就對了，學會關心父母的身體，學會正確選擇自己的愛情婚姻，這就是你該做的，也能做到的事。至于修橋這樣的大事，就靠我這個廳長也做不到啊。哪個官員都希望天下的百姓幸福美好，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現實是很難面對的！”沉默了片刻又說︰“不過，我對清江和那里的百姓還是有感情的，至于撥款修橋的事，我會向上級反映。”
妲妮欣慰地點點頭，便默不作聲了。
老爸說完最後一句話站了起來，丟下剛才躺過的安樂椅，讓椅子還在滑稽地搖搖晃晃，又語重心長地補充道︰“白帆他媽不是給你介紹過稅務廳長的兒子嗎？人家還是地級副市長候選人，前途無量啊。”他把最後的那句尾音拖得長長的，便走進了自己的臥室。
妲妮望著爸爸轉身離開的背影，還有那搖晃著的安樂椅，沉默著。她回味著爸爸剛才說的最後一句意味深長的話，不禁有些擔憂。她是很愛自己的男友，可是，正如老爸說的，在茫茫滄海中，一個人沒有好的出生背景，就永遠是一顆微不足道的塵埃，更何況是需要政治資本的官場。這就不像文藝娛樂圈的男男女女，出人頭地靠臉蛋和青春。當然，需要天賦。現在終于明白，當初老爸為什麼同意自己的選擇，讓一個官場上的子女去追求明星夢？那是因為自己是個女孩，而且是個有女人資本的女孩，希望在文藝娛樂圈里或許能混出點名堂。而政治上的希望，老爸一直是寄托在弟弟白帆身上，當然，這更是白帆他媽媽的意願和旨意。
可是她又想，男女的婚姻哪有完美的？那位副市長候選人不是與自己見過面嗎？也許是性格不合，也許是他嫌棄自己是演員，也許自己嫌人家長相不順眼。反正跟人家不冷不熱地交往過，最終不歡而散。有背景的不一定喜歡，喜歡的又沒有背景，人真是個矛盾動物。
4
夜深了，檢察官胡文出差回來。他悄悄走進省話劇院妲妮的宿舍，從窗戶里看到妲妮正在床上讀劇本，沒覺察他的到來。他要給她個驚喜，便轉身下樓去鮮花店買了一束玫瑰花，重新上樓到門口喊︰“報告老師，學生給你獻花來了。”便把自己的臉用花擋住。
妲妮坐在床上先是一驚，後是不在乎地說︰“是哪位男生的餿主意，竟然大膽向女老師獻花？是不是瓊瑤的小說看多了？”
胡文忍不住想笑︰“是啊，她的《窗外》你我演過話劇，我演的就是你的學生。”
妲妮說︰“我有男朋友呢，他是位檢察官，要是讓他踫上了，來個公報私仇判你的罪，你會後悔莫及的。”
胡文︰“為了喜歡的人，我無怨無悔，願把牢底坐穿。”
她下了床，走到門口來︰“你讓我好感動啊，差點要動心了。我倒要看看你這位勇夫的真面孔。”
胡文猛地上前去抱她︰“我愛你！”
她嚇得後退幾步︰“哇！怎麼是你？把我嚇死了。我還以為真是哪個作惡搗蛋的男生呢？”
胡文緊緊抱住她︰“難道真有男生追求你這漂亮的女老師？”
她依依偎在他懷里，用手指捏了一下他的鼻梁︰“哪有的事啊？你什麼時候來的，不給我打個招呼？還想考驗我？”
胡文︰“你不是考驗過我嗎？我今天上午才到。”
妲妮︰“你不是說這次出差要很長時間嗎？怎麼就來了？”
胡文︰“想你唄。”在她的臉蛋上親了一口。
她與他相互對視，用手摸了一下被他吻過的臉，也把自己的嘴在他臉上親了一口。兩人緊緊地摟抱著，忘情地享受著愛的溫馨，愛的滋潤，愛的火焰。
他控制不住心中的激情，輕輕將她抱起，走到床邊，將她放倒在床上，雙手撐在她身子兩邊，俯視著她的眼楮，深情地望著她，默默不語。
她含情脈脈地注視著他的眼楮，兩眼通紅，胸脯上下起伏。
他看出了她的渴望，輕輕對她說︰“答應我，什麼時候肯嫁給我？”
她讀懂了他的目光，卻溫柔委婉地︰“現在不能。”
他不解地︰“為什麼？”目光里放射出了光芒。
她顯得無奈地，低聲說︰“我也不知道。”目光暗淡了。
他的呼吸急促起來，將手伸進她的胸脯里，開始解除她的防線。她用手攔住了他。
他又問︰“何苦呢！其實，幸福只離我們一步之遙。”
她說︰“當然不止一步之遙。”
他笑了︰“不就是只隔一層衣嗎？”
她也笑了，搖了一下頭︰“難以跨越的一步之遙，明白不？”
他沉默了，過了一會兒，他忽然意識到了，沒有勉強。他只是輕聲說了句︰“我知道，你的廳長老爸……”沒有說完。
她沉默沒有吭聲。
他坐起來，靠在了床邊。
她也起來，坐在了床邊，二人肩並肩地望著屋內的一切。
他低下了頭︰“我知道，雖然我們的內心相通，但，我們卻相隔一座大山。”
她馬上捂住了他的嘴，不讓他繼續說下去︰“不要經常把自己的短處掛在嘴邊，傷了自己的自尊，只要是我愛你，以後我會讓你愛個夠，請你等一等好嗎？”兩人又緊緊地相擁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