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 低聲下氣想拜投于八王爺門下。外面的曹 暗自思量,二人口口聲聲所說的八王爺,莫不就是與雍正爭奪皇位不成,雍正登基後被封為阿其那(滿語“狗”)的胤 ,現在誰要是上趕著去燒他的熱灶,十有八九是在作死。
曹 正在思索,只听屋內程繼勛又是不陰不陽笑了兩聲道︰“曹大人,既然你是真心投靠八王爺,老夫可以替你引薦,只是我兩手空空,在八王爺面前怎麼好替你說話呢?”
程繼勛明顯是在索賄,曹 向屋外屋內指了指︰“請程老大人放心,這座織造府,包括下官本人都是八王爺的,他老人家需要什麼,你直管說。”
火候已經到了,程繼勛不想再繞彎,直截了當道︰“听說曹 大人生前留下了一樣東西,不知是不是在你手中?”
做為第三代江寧織造,曹 留下的東西多了,不知道程繼勛說的是哪一件。曹 沒有接腔,詢問的目光盯視著程繼勛。程繼勛把腦袋伸過八仙桌,聲音也放低了許多︰“就是那件脂硯,不知曹 大人過世時,是傳給了你,還是 少爺?”
曹 在前世曾經讀過脂硯齋評說《石頭記》(紅樓夢原名),他始終認為脂硯齋不過是虛構的筆名,原來脂硯真的就在曹府,立刻好奇心大起,唯恐听得不真切,把耳朵緊緊貼近窗戶。
曹 微微一笑,沒有接程繼勛的話,起身走到山牆的一座書架前,取下一摞精裝的《資治通鑒》,在書架背面輕輕敲擊。原來書架暗含機關,隨著曹 的敲擊,一扇小門閃開,里面露出一個錦匣。曹 雙手捧出錦匣放到程繼勛面前,指著道︰“請老大人打開來瞧。”程繼勛打開錦匣,捧出了脂硯。
窗外的曹 只覺眼前一亮。就見這方脂硯大不過成人手掌,通體色澤紅潤,就像剛制作成的胭脂,連一點雜色也沒有。後世的人研究脂硯,都認為它原先不過是女人調制胭脂的硯台,所以才稱作脂硯,豈不知它的得名,確是因為色澤像胭脂而已。
“真是世間尤物,稀世珍品,怪不得八王爺一直惦念著。”程繼勛仔細端詳片刻,將脂硯小心翼翼重新放入匣內,贊道︰“曹 大人對你真是兄弟情深,這麼稀罕的東西沒有傳給兒子,卻給了你。”曹 微笑著沒有接語。外面曹 也暗自埋怨曹 ,曹 巴肝巴肺投靠八王爺胤 ,這方脂硯早晚也必得由胤 處落入雍正手中。為何不傳給自己呢!
其實曹 哪里清楚,曹 彌留之際,是將脂硯交給了曹 母親,等曹 將來長大了,再由母親傳給他。曹 母親得重病即將過世時,曹 強取豪奪從她手中弄了過來。曹 雖然不知道事實真相,卻暗自發狠,與其將來東西便宜了雍正,還不如趁現在將它先搞到自己手中。
程繼勛已經將脂硯搞到了手,估計很快就會出來,曹 必須早做準備,他轉身剛要離去,只听屋內程繼勛道︰“曹大人,今日貴公子曹露可是比 少爺差得太遠嘍!”
程繼勛突然話鋒一轉。冷不丁地談到曹 。曹 趕緊停下了腳步,重新將耳朵緊貼窗戶。
程繼勛十分清楚,此次金陵之行,曹 不遺余力巴結他,一方面是為了改換門庭投靠八王爺,一方面更是為了將來曹露繼承江寧織造做鋪墊,程繼勛通過吹捧曹 來讓曹露出丑,就是為了達到自己的下一個目的,現在八王爺想得到的脂硯已經到手,他該是行使下一個目標的時候了。
曹 不服氣地道︰“兄長曹 在世,就會整日弄那些詩詞艷賦,曹 出口成章,保不齊就是他父親當年寫好的詩詞草稿,再說生在我們這種官宦之家,是要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整日搞那些詩詞歌賦,與紈褲子弟有什麼兩樣。我兒曹露不像曹 整日沉迷于這些詩詞歌賦上,他關注的可都是經邦濟世之學。”
“曹大人所說雖也是一番道理,但今天在場的那麼人,你能一個個上門去解釋嗎?”程繼勛偷偷一笑,“曹大人的心思老夫豈能不明白,你是想把露公子培養成第五代江寧織造,但僅憑老夫在八王爺面前推薦,只怕還不成。”
曹 不解道︰“八王爺將來極有可能是要當太子,以儲君的身份,推薦一名內務府從三品的江寧織造,還不是小菜一碟。”
“曹大人此話差矣。”程繼勛正色道,“如果八王爺不當太子,他推薦曹露或許還可以,他一旦有了儲君身份,關心的只能是整個天下,選賢任能是必然的。江寧織造雖然是內務府的官員,畢竟是在金陵地面,八王爺不會不听听金陵官場的意見,今天參加隨喜堂宴會的都是金陵官場的大佬,以露少爺表現,能有幾人願意在八王爺面前舉薦他?”
程繼勛把事情說到十二分的絕望,曹 身上冷汗直冒。忽然看到程繼勛嘴角撇出的一絲冷笑,內心暗罵︰“真是他媽的老狐狸。”嘴上卻說︰“小兒曹露的前程都在程老大人身上,請老大人成全。”
程繼勛端起桌上的雨前茶輕輕呷了一口,然後掏出手帕揩了揩嘴角,才慢條斯理地說︰“要想讓曹露賢佷將來承襲江寧織造,不是沒有辦法可想,只是——”他欲言又止,竟然把目光重新投射到面前裝著脂硯的錦匣上,好似這只錦匣比它內中裝載之物更為珍貴似的。
實在是一條喂不飽的餓狼。曹 再次暗罵一句,起身走到放在紙筆硯瓦的紫檀木條案前,拉開抽屜,從里面取出一張見票即兌的一千兩銀票,剛想遞給程繼勛,程繼勛立刻滿臉的不悅︰“哼!曹大人,你何時見老夫接受過人家的賄賂?”
他是不是嫌少?曹 未曾想得明白,程繼勛已經從太師椅上站起,雙手往身後一背道︰“你如果硬要這麼做,恕老夫不再奉陪,回賓館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