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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五章,小二的三十七件冤枉東西

類別︰ 作者︰淼仔 本章︰第五百七十五章,小二的三十七件冤枉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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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大學士讓家人請董大學士進來,自己走到滴水檐下準備迎接,下意識把衣裳整理幾下,好似外表就此堅不可摧。

    幾十年同朝為官,在今天以前,兩位大學士不曾交惡過。但這一回,張大學士遺憾的想,董大學士你循私,你做事有違舊規。

    抱著這樣的心思,董大學士進來,左右剛一無人,張大學士就嚴肅地道︰“你錯了!”

    “你不私心?”董大學士似他肚子里蟲,這就反問一句,噎的張大學士嗓子一干,董大學士再道︰“我不是來跟你論對錯的,我要對你說的是,你不收斂,我幫著常棋!”

    張大學士身子晃一晃,在這句威力強大的話下面敗下陣來。

    在從黃躍手里掌握到常棋暗中獨霸家事,叫來忠勇王攤牌時,張大學士也是類似董大學士這句的威脅。

    “要麼,世子給我女婿,要麼,常棋這輩子就不要出來了!”

    張大學士是讓常棋的卑鄙舉動氣狠了,深知他的女婿斯文一脈,不然張大學士也不會相中他。

    但相女婿和家宅斗相比,斯文女婿不是卑鄙弟弟對手,斯文有時候讓自己拘住,在一些居心不良的人眼里,哪怕他自己做盡壞事,也敢拿斯文把別人拘住。卑鄙就簡單的多,臉皮不撕也什麼都行。

    張大學士這算是正式跟常棋撕破臉,先不說常棋那性子,好好的還要算計兄長。如果救他的人是董大學士,張大學士不怕常棋報復自己,但得為自己外孫常玟著想。

    大學士答應忠勇王會把常棋救出來,叔佷以後還有幾十年相對,跟一個卑鄙的人在一起,有一句話叫防不勝防,或者換一句不得不防。

    這幾十年里可就累死了。

    張大學士听得懂,就讓董大學士這句話拿的死死的。又惱火又沒辦法的張大學士對董大學士痛心疾首︰“老董,聖人規矩…。”

    “我們拼的不是規矩,”董大學士冷笑︰“你以為我幾十年為人是白活的?”

    張大學士驚疑不定︰“那你的意思是?”

    “情意!”董大學士怒眸圓睜︰“你我都是男人,都一把年紀,難道不知道男人要貪色,一把子捕頭也看不住。我還沒有笨到太子殿下愛風流,我前去阻擋。我要的,是太子殿下有情意,你不許強迫!”

    “什麼規矩,規矩是人定的!迂腐前面總會有個老字,難道不是人一老就迂腐,你呀你,你一只手伸到王府里去,另一只手還敢伸到太子府上!虧你有這麼足的精力。”董大學士不客氣的指住張大學士鼻頭罵著。

    片刻後,董大學士讓小子送出去,張大學士跌坐在椅子上撫著額頭尋不出對策。

    讓他答應董大學士,他一方面覺得自己沒盡到老臣責任。但董大學士說拼的太子和加壽的青梅竹馬情意,張大學士又覺得在情在理。而事實上也是如此,男人真心想風流,誰也擋不住。

    而不想風流的男人為什麼會學風流去,這就是人的劣根性作祟。吃玩和努力,吃玩敗家相對更容易。

    董大學士不是年青的少女心,一抹子粉紅塞住自己眼楮,會以為加壽絕色出身好比太子年紀小就能系住太子的心。

    另外還有周圍的人沒有引誘——因為人在沒有一定品德觀念下,大多經不起引誘。給女人珠寶,也可以打倒一片,女人是人,亦是如此——杜絕一切誘惑,讓加壽和太子感情日深,是董大學士、南安老侯和小二等人商議了又商議,得出大家都接受的結論。

    這位大學士就敢在金殿上對上此家的大學士,下朝後又直奔他家而來,拿這句話壓得張大學士動不得,讓張大學士不得不想到另一個觀點。

    反過來說,太子殿下要是不想有的話,強給這事情,從此得罪袁加壽。

    直到月色上來,張大學士還在皺眉頭。

    ……

    “柳兄請,”

    月色讓北風吹得一片澄淨,早開的梅香隨風無處不在,讓人聞之沁鼻是香。

    柳至輕襲緩帶,走在靖遠侯府種滿梅花的長廊中,小二殷勤的陪著他。

    “你兄長呢?”

    前面是一處正房,跟阮家兄弟都不錯的柳至認出來這是小二的正房,猜出來阮梁明應該不在家,隨口問著。

    小二笑嘻嘻︰“尚書腦袋上有個代字,我家兄長是起五更睡三更,恨不能睡在衙門里。這不,梁山王大捷,武將不歸吏部管。但邊城等軍需一線上卻是文官不少,他算犒賞忙的焦頭爛額,我臨時起意請柳兄來吃酒,咱們不打擾他了吧?”

    柳至說也好,正房院門外,小二的妻子趙氏帶著兒子阮拜倒,問過柳夫人和雲若安好,請柳至房中安坐,趙氏親自安排酒菜。

    沒有一會兒,阮梁明的夫人也過來相見,笑道︰“可巧,公公也不在家里,只得二叔招待,咱們是通家好,不要見怪才是。”又把兒子阮瑛打發過來拜見,小二留他下來,跟自己兒子一起,在隔壁看著燙酒。

    “這陣勢已擺下,為兄我滿面榮光,但為什麼請我,你現在總要說了吧?”柳至來以前就猜到七、八分,這就明知故問。

    房中一對梅瓶上,有一對盤螭虯枝的梅花,半人多高,帶的這里完全不用薰香,清盈陣陣撲面入懷。

    小二手一指︰“請兄長看花啊,好花不請你賞,還有誰可以賞?”柳至揭他的短兒︰“你卻不請你的袁兄來賞?”

    “袁兄的紙已到手,再殷勤就多余。”小二打個哈哈。

    柳至挑挑眉頭︰“那你對我殷勤,你相中我家的什麼?”

    小二手一指︰“請你賞花啊,相中你的好眼力。”

    柳至莞爾︰“你又轉回來了,好吧,好花得有酒,有酒要有詩。今兒白天金殿上龍爭虎斗,晚上跟你小二吟詩唱和,這一天日子精彩。拿酒來吧。”

    他有意先提出來,小二卻不接金殿上這一句話,只對隔壁叫著︰“好佷兒好兒子,讓人送酒來啊。”

    酒過三巡,小二徐徐地道︰“柳兄,你還記得咱們初次見面嗎?”柳至笑道︰“初次?你生下來頭一天,母親帶我來看你,是指這個嗎?”

    “是在太上皇手里,我哥哥頭一年下科場那一年,”小二說得眸光閃閃,像是一大把情意在里面。

    柳至大笑︰“敲你的狗頭,看你說的什麼話!難道在此以前,你我都是京里長大,你不認得我?”

    “以前雖然認得你柳兄,卻是個白認識。”小二搖頭晃腦。

    柳至忍住笑,裝出怒容來︰“你把這句話解釋明白。”

    小二面上動容,嗓音抑揚頓挫,好一副聲情並茂︰“那一年,你柳兄秋闈的名次比我兄長高,我才知道,你柳兄的柳字,是碧玉妝成一樹高的柳,不是那尋花問柳的柳。”

    “後來你更佩服你的袁兄,你就一直尋花問袁。”柳至回敬他。

    “啪!”,小二把桌子一拍︰“咱們今天不說他,他家里現在暫時沒有讓我入眼的好東西。”

    柳至雙手踞案,懷疑地把酒菜看過來看過去,展顏一笑︰“小二你就如實說吧,你拿好酒好菜給我,到底相中我的什麼?”

    “你給嗎?”小二反問。

    柳至撇嘴︰“我得先听听是什麼。”

    小二笑容兮兮︰“那就請兄長不要打斷我,听我慢慢道來。”

    給自己倒一杯酒,柳至意興闌珊︰“你別要的太過分啊。”

    “又一年,你柳兄擒拿京中大盜那個誰,讓兄弟我敬你愛你。又一年,我哥哥請知己們來月下對詩,你柳兄一句什麼什麼讓兄弟甘拜下風……你柳兄的風采啊,你柳兄的為人啊,你柳兄的……你柳兄在兄弟我心里樣樣都好,想來兄弟的小小要求,你不會拒絕。”小二足有小半個時辰口沫紛飛,才切入到正題。

    柳至松一口氣︰“最後這一句最痛快,你就直說吧。”

    “兄應該听過,天不絕,情難絕。兄應該听過,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兄應該听過,在天願為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兄…。”

    柳至毫不掩飾的打著哈欠,丟個耳朵給小二,慢吞吞地喝酒吃菜。

    又是一刻鐘過去,小二念情意詩把自己念的心滿意足,輕嘆一聲︰“你柳兄一定會答應小弟,不往太子府上送人。小弟我對你不薄,小弟我拿好酒好菜招待你,小弟我……咦,柳兄為什麼盯著小弟我看,小弟我臉上難道長的有花草?”

    柳至瞪著他一動不動︰“花草是沒有,卻有小袁的人一個。”

    “這事情袁兄不知道,咱們別提他。提他小弟心里添堵,小氣鬼兒一箱子紙一年出去才肯給我,小弟我說到他就來氣,咱們還是來說說太子殿下,”小二裝聾作啞。

    柳至微微一笑︰“小二啊,要我答應是不難的,不過,”眼楮在四面博古架上掃一掃,落到一個碧綠色的瓷瓶上面。

    小二打個寒噤︰“這個是宮里新得的,”柳至的眼楮又放到另一個青銅鼎上,自語道︰“這個像是周鼎。”小二嗓子發抖︰“這是親戚府上搶來的。”柳至的眼楮又放到另一個上面……

    隨著他的眼楮瞄來瞄去,甚至起身過去親手摸一摸掛的書畫,驗真偽似的。小二跟在後面,也不再裝哆嗦,一個接一個介紹︰“前朝的牛,前朝的梅,前朝的蛤蟆,哦不,到你柳兄手里,就是前朝的青蛙……”

    鼓打二更的時候,柳至吃飽拿足,馬上多出兩個褡褳,大盒子小匣子塞的滿滿的,跟明顯肉疼的小二道別,柳侍郎春風滿面︰“呵呵,天冷不要送了。”

    小二目送著他直到看不到,氣呼呼回房,阮瑛阮琬相對還在噘嘴,小二進來就罵︰“一對小笨蛋,我讓你們倆個在這里,就是防他要太多的東西走,結果半點用也沒起。”

    阮琬慘兮兮地回話︰“父親,柳伯父拿走三十七件好東西。”小二怪叫一聲,跟中箭兔子似的一跳多高,嘴里涼氣抽個不停,眉頭擰著︰“嘶,三十七個?嘶,我房里擺的,個個是我的心頭肉,”

    趙氏在里間鋪床,听到動靜出來輕笑著勸丈夫︰“他肯答應,三十七件又算什麼?比不上加壽的一個指甲。”

    小二勉強的安生下來,佷子阮瑛才敢對他說出來︰“二叔,你沒發現今天不對嗎?柳伯父從沒有這麼臉皮厚過,我和弟弟越說這一件不能拿,他借酒裝瘋,越要拿走。”

    阮瑛摸腦袋︰“他也沒喝太多酒啊,上一回父親請柳伯父來家說話,也是我看著燙的酒,喝了好一大壇子金華酒,也沒見搖也沒見晃。”

    小二深思︰“難道我上了當?不會啊。加壽的事情他柳兄是個外人。難道他看在袁兄的面上,早就有心做成太子府上。也不會啊,我要是柳兄,正好借著這事情跟袁兄談談條件,上有太後在,前有柳丞相的那一出子事,柳家總是活得夾尾巴做人。難道?”

    小二越想越不可能︰“柳兄跟袁兄事先談過了?”隨即,他就否定自己的心思,斬釘截鐵地道︰“不可能!袁兄是不贊成我們這樣做,哪怕他心里願意,嘴里也從沒答應過。他總是凡事隨其自然,他出手拿住丁前和黃躍,已經出我意料,而且那晚大家喝多了酒……袁兄跟柳兄要是談過這事情,不會不告訴我,”

    趙氏再出來的時候,見兩個孩子對著丈夫眼巴巴,丈夫嘴里還在念叨︰“柳兄這是怎麼了?我給他吃的是酒,不是吃錯藥不是。”

    趙氏笑著︰“睡吧,別想了,橫豎他肯答應就好。孩子們也要睡了。”打發兩個孩子去睡,把丈夫送進房里。

    ……

    柳夫人大吃一驚,對剛進門的柳至道︰“你,哪里收這些東西,小心御史們對你不客氣。”

    柳至懶洋洋︰“遇到一傻子,他一定要送我,我不收他今天晚上睡不著。”柳至嘻嘻。

    “這麼好的傻子怎麼讓你遇到?”柳夫人打開一個匣子,又吃一驚︰“這個是字帖?”

    柳至洋洋得意︰“叫雲若來,他一直想要的前人字帖,我給他弄來了。”又想了起來︰“讓他這就寫個道謝貼子,免得以後那傻子聰明過來,坐我們家不走重新討要。”

    “這個不是阮家在收藏?”柳夫人留上心,把別的盒子再打開幾個,看出端倪來︰“這一個,在阮家二叔處見過。”

    柳至哼著戲文不作回答,施施然負手到房外,叫一個丫頭︰“打水來我洗洗,今天痛快,明兒有那袁家方家扁家長家短家也來請我那太好不過。”

    睡下來的時候,柳至漸漸後悔,今天不應該答應小二那麼痛快,如果今天不肯松口,是不是真的會有董大學士家南安侯府來請自己,大把的珍玩往自己懷里送?

    這兩家里也有積累,也是有好東西的。

    ……

    “太子殿下對壽姐兒有情意,”紅燭下面,袁訓和寶珠倚坐在紗帳里說著話。

    袁訓滿面欣喜,又不時的欣慰。齊王都看出太子殿下心情不一樣,何況是加壽親爹的忠毅侯。

    寶珠本就在他懷里,伸手臂更攬上一攬。夫妻們之間相守相敬到今天,為的是什麼,還不就是那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意。

    有人說情意如絲,有人說情意如金。要讓忠毅侯說,情意這東西,就是對方慢慢的變老,日子一天一天的消磨,你看對方也如昔日初見時一般。

    每每這樣想的時候,袁訓同時祝願孩子們小夫妻里也是這般一樣,日子一天一天的消磨,能沒有個你說話我不喜歡,我說話你不想依從的時候。

    但看對方總如昔日初見時,還是那又陌生又新鮮,說出大家都喜歡的話,那算心有靈犀。說出對方不喜歡的話,那是還不熟悉。或者對方還有自己不了解的地方。

    如果太子殿下對壽姐兒能有三分這樣的心思,袁訓都覺得安心。

    而今天,他當然不能看出太子殿下對加壽有這樣的心思,這種不在乎歲月消磨,是需要歲月才能展露。但情意如絲,袁訓卻在太子身上發現。

    還有另外一個人,是齊王。

    這兄弟可以放到一起說,袁訓侃侃而談︰“太上皇對太後,那是沒有話說。我尋思著,太子身上也必然有此心境。如今齊王殿下也有,可見,”

    寶珠打斷他,眸子亮晶晶︰“你說,皇上是不是也有這心境?”

    袁訓愕然,大笑一聲,再就但笑不語的不作回答。寶珠露出俏皮的笑容,也知道背後議論皇上不對,在天子當有御妻數十的時候,背後這算非議,說他一心一意更不對。

    換個話題,寶珠顰起眉頭︰“說也奇怪,我最不擔心的就是殿下,我最擔心的倒是柳家。”

    望向丈夫︰“你還記得柳家的小姑娘里,有一個眉間胭脂痣,生得絕色天香,柳夫人來看我,我總要特意地問問她,據說直到今天還沒有定下親事。”

    听說是柳家,袁訓更不以為然,輕撫一把寶珠肚子面帶調笑︰“不就是好孩子嗎?等你生下孩子來,他柳家就老實了。”侯爺堅信不疑,這一回是女兒。

    寶珠不知是不是孕後笨,或者是另外一個原因,這一句頗有明顯之處,她也沒有多想,反而推一把袁訓,笑聲玲瓏,找到一個好話題。

    興致勃勃地道︰“是了,你說小七的親事,許給誰家的好。”嬌嗔著丈夫︰“你呀,你自己攔下孩子們的親事,太後還在抱怨,祖母和母親不曾許過,寶珠也不曾許過。”

    袁訓壞笑︰“卿卿這指責可就不對,加壽的親事我都沒有下腳的地方,這是太後許的,她老人家還抱怨什麼?再說我許什麼親事,祖母和母親都會喜歡。至于你嘛,”

    對寶珠促狹的打量著,寶珠嘟起嘴兒︰“你總有道理,又要說寶珠什麼?”

    侯爺唉聲嘆氣︰“孩子全是你懷的,十月懷胎你一個人帶著,你怎麼還敢不滿足?”

    寶珠瞪著他,袁訓瞪著她,半晌,“撲哧”,寶珠沒忍住,先樂了出來。低頭看向自己肚腹,寶珠念叨著︰“小七乖乖,爹爹為你跟母親吃醋呢,爹爹想要懷你呢。”

    “我倒懷得起來。”袁訓自己的話,自己怎麼想怎麼好笑。

    寶珠打趣他︰“你既然不能,這次親事你就別插手了。”袁訓攤開雙手,尚有一臉的無辜︰“我怎麼插手?太後今天挑五家,明天推倒說不好。後天挑七家,又說等生下小七再定不遲。”

    侯爺的眸子在燭光下閃呀閃的,眸底全是笑意︰“這一次的親事跟執瑜執璞二妹加福小六的親事一樣,還給太後定吧。”

    寶珠剛才沒有懷疑上柳家,就是太後天天把滿京的官宦挑過來挑過去還嫌不趁心,這幾天又掛念上外省的大員。小七的親事,從安老太太到袁夫人再到寶珠,都以為這一回又是太後當家。

    柳老丞相把太後徹底得罪,太後怎麼會選他家?再說太子的兩家外戚聯姻,御史們可就忙活。

    但此時袁訓的話,寶珠听出古怪,納悶的問︰“要是跟兒子女兒一樣,那不還是你定下的,由太後降旨意?”

    袁訓打個哈哈︰“你又呆了,我就是這樣說。當然,真的我挑的更好,依著我也沒有什麼。”

    怕寶珠再說下去,袁訓換個話題︰“再說說別人家吧?要我說,念姐兒這個好孩子,把我心疼的不行。上金殿的事情雖然好,但皇上也讓氣的不行,齊王也好,太子府上,以皇上的性子會強壓人下來。你看進太子府上的,會是哪幾家?”

    寶珠張張嘴,其實還想說說柳家,但袁訓表示過他不在乎柳家,並且這幾年里為加壽跟柳至沒少生氣,打到柳至大門上的事情也干過,寶珠深信他,丈夫說話從來說到做到。就是不深信他,內心保持深信本也應該,為了長女加壽也要深信到底,寶珠就說說別人家。

    “……除了這幾家,還有,你一定要拿禮部黃侍郎的丑,我想你從來不做無用之事,提醒我打听他家,卻原來也有一個國色天香的姑娘,”

    袁訓一听,嘿嘿地笑了。他的心思不由自主的回到那天拿住黃躍的那個晚上。黃大人,有人已經盯上他。

    拿住黃躍是凌晨,幾個時辰前是前一天,魯豫湊上來吃酒,進門就要說話,袁訓不肯听。

    從袁訓的角度上,他深知皇帝性子,侯爺是沒有十足的底氣插手太子府中。但侯爺又相信是個人你就有情意,哪怕你仇人遍布,殺戮滿天下,也總有一個人是你心頭的弱點。

    殺戮的人尚且如此,何況是溫文爾雅的太子殿下。

    袁訓是先打著一次又一次試探的主意,念姐兒出來他沒有想到,引起皇上震怒,卻在袁訓意料之中,侯爺本以為這當事人會是他。

    所以董大學士去找張大學士也好,不是袁訓的主意。小二去找柳至,這更與袁訓無關。

    董大學士、南安老侯和小二,都精明過人,知道分頭行事,不跟袁訓私下說過,皇帝一旦怪罪下來,彼此間也沒有牽連。

    魯駙馬卻想不到這一點,他那天跑上門來是有話要說。頭天晚上袁訓不肯听,第二天凌晨拿過黃躍以後,大家分開回家,魯豫叫住袁訓,月夜無人,悄悄地道︰“你知道黃家跟忠勇王府的事情嗎?”後面嗓音就放大了,還伴著遠去的馬蹄聲︰“哎,我沒有說完呢,你走什麼?哎,你這個人……”

    遠去的馬蹄聲,是袁訓的。

    魯駙馬估計很生氣,到今天也沒有再給過袁訓只言片語。但袁訓能猜出來黃躍有什麼落到這刑部侍郎的眼楮里。

    前一陣子忠毅侯倒背運,京都護衛、刑部、順天府更忙個不停。忙著尋奸細,在官員中間尋找內奸,黃躍如果見的人不對,魯豫知道不在話下。

    袁訓心中有數,自然不肯听魯豫的話。听過,就是侯爺跟魯駙馬約好了似的,好似侯爺從私交上請魯豫動手。而且袁訓為加壽什麼事都肯做,卻不肯輕易帶累任何人。

    他有太後他能扛下來,別的人可沒這好背景。

    寶珠這會兒很隨意的說起別人家,把黃家帶出來,袁訓就把魯豫想了起來。

    魯駙馬一生是個執拗性子,他一旦認定的事情,九頭牛拉不回來。他不但是對自己有了情意,而且手里一定有了證據。

    袁訓會去提醒魯豫收手嗎?他原本也就沒有讓魯豫做什麼不是。

    在寶珠隨意的話里,袁訓眯眯眼,覺得自己等著看也就很好。

    他沒有對寶珠說,因為侯爺是用猜的,再說寶珠的語氣遠不如說到柳家的姑娘熱烈。

    寶珠邊說,腦海里邊出現她曾見過的,太子和加壽的種種場景。

    太子拔高個頭兒的時候,飄逸之態出來。加壽胖胖墩墩,還是肥乎乎的可愛。但一對人走在一起,怎麼看怎麼和諧。

    這里面有青梅竹馬,還有兩小無猜。把一切不調和都調到十分融洽。

    只要來的不是柳家的人,不是皇後的母族,太子不得不寵幸的人,黃家張家王家哪家的姑娘寶珠看著都一般。

    他黃家算什麼呢?寶珠這樣想著,把丈夫的手握得更緊些。袁訓為孩子們所做的一切,寶珠都深深感激,並且偏心護短的認為黃家這些人都應該感激。

    前有加壽出身過人,青梅竹馬在。按本朝這制度而後面進的人,就是得寵的,也是跟加壽兩敗俱傷。

    這就是寶珠也不怕太後生氣,不攔袁訓的原因。她不僅為著女兒夫妻美滿,也認為丈夫這舉動,別的姑娘們也許可以許個好人家,夫敬妻榮的過上一生。

    是誰自立自強,都會有意想不到的好處。當然有人認為這話好可笑,讓別人都不要跟自家女兒爭的意思,那是你自己的事情。

    有誰正經嫁個丈夫,還過得不好,也是她自己的事情。

    會不會有人說忠毅侯夫人你只為自己女兒著想,就不要說得冠冕堂皇,自然是有種人的。寶珠想到這里,淡淡一笑。

    路漫漫兮,但寶珠願意陪女兒走下去,攔上一天是一天,袁訓也是一樣。

    ……

    皇帝這一夜都沒睡好,讓表弟氣的。順著念姐兒上金殿這思路想下去,皇帝覺得離朝綱敗壞不遠。

    他甚至昨天都沒有去往太後宮中請安,讓皇後和太子代去請安,說自己很忙,不給念姐兒賠禮的機會。

    知母莫若子,想來太後一定會打起笑容︰“呵呵,看看這個孩子不懂事兒,”皇帝不贊成這話,念姐兒不懂事兒,忠毅侯你還是不懂事的年紀?

    太後表面是說念姐兒,只怕把忠毅侯一起說進去。

    大早上怒猶未息,早膳後看奏章,干涉大捷的官員們,本來他們對迷惑奸細有功勞,陸中修等人越是上躥下跳,忠毅侯處境越難,奸細就越是相信。

    丞相席連諱從來顧大局面,他提出這一點後,又提出凡有私心的官員們,如丁前都知道他為了個女人,這事情已經揭開,席連諱建議革職,黃躍有失國體,什麼外國不安,這雖沒表現出私心,卻表現出本朝的軟弱,也建議革職,陸中修是為新老臣之爭,這在歷朝歷代都有,建議罰俸半年。

    革職的官員們要議過再議,因為這幾個不是小官員。罰俸半年的官員們名單早擬好,只等皇帝用印。

    此時皇帝心氣不順,把擬好的旨意摔給太監︰“重寫,罰俸三年!”

    太監嚇得一個激靈,捧著就走。

    皇帝叫住他︰“再擬旨給宗子府,給太子府上賞賜美人八個!齊王,以後再說。”太子今天在御書房里侍候,剛進來就听到這一句,不敢說什麼,小心謝過,反正美人也還沒有選好,太子覺得還有功夫想對策。

    兵部不時的來回話,先是送第一批擬好戰功的公文,再送物資損耗,再送……

    大捷在四方國家面前長了皇帝臉面,皇帝放在第一位。滿意的看過,讓太監擬旨意,不滿意的重重批上︰“給那個人瞧瞧,這個算錯了!”

    皇帝負氣如此,太子暗暗的好笑,也提醒太子他要想稱心如意,岳父是個上好擋箭牌。

    等著皇帝心情稍好,打算為岳父求個情時,外面又進來一道奏章︰“回皇上,軍中來的。”

    皇帝脫口道︰“難道又大捷了,不是說打完了?”但歡歡喜喜打開來看,眉頭動一動,喜色不減反而有增加的勢頭。

    看完,把奏章給太子,皇帝恢復沒好氣,他又想到表弟身上去,對太子板起臉︰“看看,這才是為朕的好臣子,不是那滿心為自己的人!”

    太子心想這是怎麼了,這是梁山王又彈劾岳父不成?雙手捧住看頭一句︰“臣蕭瞻載叩請皇上金安,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太子恍然大悟,這是陳留郡王來的。但不知道這里面寫的是什麼,讓父皇喜歡地要貶低岳父?

    認真看下去,太子也動容。

    怎麼,兒子大婚也不能回京嗎?

    怎麼,提倡節儉,讓蕭衍志蕭衍忠一起成親嗎?

    怎麼,這大捷之後也不能放松嗎?

    太子有不忍之色,打這幾年,他對于戰場上血肉橫飛小有認識,只是沒有親眼見過就是。想想梁山王一退再退,該有多麼憋屈。想想陳留郡王一戰再戰,太子現在知道軍需失蹤盡數在陳留郡王手中,可見他大捷的並不容易。

    想他只有兩個兒子,想他名將不虛,半點兒不肯放松。一邊是放棄兒子大婚,一邊是嚴守國門…。太子遙想一下這位郡王,自太子懂事以後還沒有見過他,一定是位昂藏大丈夫。

    這折子帶給太子一些機會,他先把節儉放在嘴里咀嚼幾回,但這會兒先不說。只看後面的說話,雙手呈給皇帝,恭敬地道︰“陳留郡王想的周到,請父皇應允他所奏請,二位駙馬的親事由陳留郡王府蕭瞻峻和忠毅侯代為出面。”

    皇帝臉酸的不行,牙根也是酸的,說出話來也酸溜溜︰“朕到明年也不想見他,卻處處有他在。”

    太子機靈地道︰“父皇把今年當成後年也就是了,也就可以見忠毅侯。”

    “要你多話!”皇帝氣呼呼斥責過,內心對陳留郡王的贊許佔住上風。他剛送走的聖旨,就有這一條,大捷之後不許放松,提防驕兵必敗。還有節儉的話,歷朝歷代的皇帝都喜歡下面人說,你們都節儉吧,反正皇帝再儉也不少享受。

    鼻子不是鼻子眼楮不是眼楮的抬手拂蚊子似的,皇帝輕描淡寫︰“宣忠毅侯晉見。”說的有氣無力。

    袁訓到來,叩頭道︰“微臣見過皇上,微臣有罪。”皇帝怒目而視,很不想跑題,直接跟他說說公主的親事就打發他走人,但讓這句話還是讓帶跑題。

    “你有什麼罪?”

    袁訓回道︰“微臣不應該以夫妻情意為重,驚嚇住丁尚書,氣瘋黃侍郎,更沒有想到齊王和念姐兒暗生情意,臣萬萬沒有想到。”

    皇帝恨的牙根全是癢的︰“說句話你就能扯到太後身上,接下來你想說親事是太後許的是不是!”

    太子卻眼眸一亮,茅塞頓開。笑容滿面也跪下來︰“父皇容稟,念姐兒膽大包天,這是父皇您的縱容。”

    皇帝沉下臉︰“不要什麼事最後都怪朕?”

    “父皇您是人人稱頌的仁德之主,母後常對兒臣說,父皇您最有情意,天下事只有別人想不到的,沒有父皇您不能包容的。”太子說得情真意切。

    聞言,皇帝只覺得肚子里有什麼一翻,嗓子眼里一酸,有什麼馬上就要吐出來。

    皇後說的?

    皇帝不知道還有惡心到吐這話,只是認為太子這話文法不對。拿情意說皇帝這修飾他听著不順耳朵。一般是皇恩浩蕩不是。

    喝兩口茶壓下去,但惡心勁兒還沒個完。皇帝沒心情跟袁訓和太子生氣,實在是他听過太子的話中提到皇後,忽然沒了力氣,再拂袖子,這一回沒有精神是真的。

    “忠毅侯去見太後,大婚請太後作主。”

    皇帝以為是讓袁訓膈應到,趕緊先把表弟攆走。他沒有想到的是,袁訓剛走,太子笑嘻嘻又回一句︰“父皇,天近午時,母後相必在宮中等您用膳,兒臣陪您一同過去如何?”

    皇帝瞠目結舌瞪著他,電光火石般發現,膈應到自己的原來不是忠毅侯,原來是這個小子。

    “母後常說,父皇在御書房用飯,一個人想必吃的孤單。兒臣問還有臣子們陪呢,母後說臣子們只顧謝恩,怎麼能知道父皇用膳的饑與寒。母後常說……”

    皇帝端起茶碗,他嗓子眼里那感覺又一次出來,而且比剛才還要強烈。

    對太子的話,只是想嘔吐不止。

    ------題外話------

    標題本來想叫各顯神通,但仔以後回頭找,可就犯了難。自己好找方便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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