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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碧玉短笛好似一汪碧泉水，在寶珠雪白的手掌上。香姐兒很喜歡，但知道再問一聲母親︰“真給我的？”
&nb等母親點過頭，香姐兒抓在手里，愛不釋手後，道︰“大哥二哥不在家里真好。”
&nb寶珠愕然︰“你說什麼？”本來準備坐到女兒身後的她停下腳步。香姐兒笑盈盈︰“爹爹一早陪哥哥們打架，白天去衙門，晚上陪母親。母親白天有稱心如意，三妹有戰哥兒，大姐幸好不回來，可我還是沒有人陪啊。”
&nb這話可憐的，寶珠同時看到女兒的童真。
&nb是個孩子都要家人陪，寶珠想自己和表兄一起忽略。以為這個孩子自己就玩得很好，以為這個孩子很難接近。
&nb寶珠誠心誠意的嫣然，帶足歉意︰“好寶貝兒，爹爹和母親以後多多陪你好不好？”
&nb“好，”香姐兒心滿意足。但是又道︰“哥哥們回來，還是要陪他們，太後說他們是男孩子。”
&nb寶珠把她摟到懷里，撫摸她的發絲︰“香姐兒也是要疼的，太後也說過二妹是最要緊的孩子。”
&nb香姐兒瞪大眼楮，帶足歡喜︰“是嗎？”寶珠重重點頭。
&nb夜晚，袁訓燭下听完寶珠的話，在自己額頭重重一拍︰“我也笨了一回。”
&nb“你和我都以為她有人玩，其實她孤單。”寶珠有些難過，嘴角微往下聳拉。
&nb袁訓把她拉到懷里，哄道︰“女兒在難過，你就別跟著。走，我和你看二妹去。”
&nb寶珠說好，和他到袁夫人房里。在房外就听到里面吵吵嚷嚷，這個情形一般是有戰哥兒在的時候。
&nb香姐兒尖叫︰“戰哥兒，你今晚又不回家？我要和三妹睡。”
&nb粗粗的嗓子︰“就不回，我要和加福睡。”
&nb香姐兒憤憤然︰“那我走。”還沒有出來，就對丫頭道︰“咱們還是收拾屋子去吧，這會兒也睡不著。”
&nb袁訓捏捏寶珠手，夫妻兩個避到一旁。見二女兒帶著奶媽丫頭出來，往她的院落里去。
&nb夫妻跟上，隔窗可以見到香姐兒專注的神色。她在配家什，不要米分飾過的，要天然生成花紋，還要花紋相合的木料，做出來東西她才要。
&nb這里面有太後的功勞，才能得到合適的木材。但女兒此時的小表情分明是透著沒有人陪，她不得不專心，袁訓向寶珠悄聲道︰“我都等不及，巴不得她和沐麟趕快長大，互相陪著該有多好。”
&nb“是啊，”寶珠也這樣說，推一把袁訓︰“但現在我們接她，往我們房里去，好好和她玩會兒。”
&nb袁訓說好，夫妻對著房中走去。
&nb……
&nb陳留老王妃下葬那天，太原清空一半的人，全去墳前拜祭。這里面有陳留郡王府幾代的人緣，也有如今的威懾。
&nb親手鍬土埋棺的陳留郡王放聲大哭，把最後一鍬土填平。在他後面，志哥兒三兄妹哭得特別大聲，不亞于舉哀的家人。還有就是吭吭的兩個小子，執瑜執璞也大聲哭泣。
&nb閔氏也哭，但心中總有芥蒂。老王妃一生最疼愛的是她親生兒子，因此對郡王妃另眼相看。偏偏的，郡王夫妻還特別露臉面。已經一個內宅里厲害，一個戰功無敵，天上還掉下太後是親戚，把三個佷孫接去教養不說，還有兩個神氣的小孩子代表父母來吊孝。
&nb袁執瑜兄弟哭的越大聲，閔氏越心如死灰。她知道她是這家里沒有人扶的那個人，而郡王妃出彩還在後面。
&nb她的女兒會是親王正妃，她的兩個兒子全是當朝駙馬。這哭的兩個孩子，他們的姐姐會是正宮娘娘。閔氏到此服帖，果然，是不如她的。
&nb中午墳山上用飯，到晚上全家人回府，給陳留郡王收拾行囊，他和兩個兒子明天回軍中。
&nb他這一次回來和郡王妃加意說到岳父老國公，老國公府也有人來吊孝，表示說老國公想念執瑜執璞，說既然到太原，想離開的時候接走。
&nb關安隨身帶的給郡王妃的信，袁訓表明也是要看舅父。郡王妃沒有阻攔，收拾丈夫的東西，也順便收拾佷子們的東西。想到念姐兒今年九歲，沒幾年就成親，如果舅父一直不進京，成親後念姐兒再想回來也難，一並送給舅父看一眼，把念姐兒交待幾句，第二天一起送上官道。
&nb陳留郡王從太原出邊城，姐弟三個帶著家人，蕭瞻峻不放心，說送他們到雁門關下面。
&nb路口大家分手，念姐兒紅了眼圈。陳留郡王就這一個女兒，見到她幾天里小臉兒哭得紅腫還要哭，郡王柔聲哄道︰“這一回見到是大人了，祖母已經入土為安，你在家要勸著母親不要悲傷，去外祖父府上，要勸他好生養病，還要帶好弟弟們，不要再哭了。”
&nb念姐兒嗚嗚道︰“在京里舅舅舅母疼我呢，要什麼給什麼，讓我和加壽睡一個房。可是，見父親卻要好久好久。”
&nb陳留郡王嘆口氣，強笑︰“父親殺敵為國，這是重擔子。同你相比，你得放在後面。”
&nb“我知道，只是想哭。”念姐兒擦擦淚水，掙扎著給父親一個笑容。
&nb袁執瑜插進來，小手一拍胸脯︰“我會哄好表姐的。”執璞道︰“我也行。”
&nb陳留郡王微笑︰“那以後就把表姐交給你們了。”看著孩子們都要長大，郡王更覺得再不發奮，馬上就老。拍拍執瑜兩個人的胖腦袋，帶上兒子打馬離去。
&nb縱馬出去十幾步，後面還有喊聲︰“姑丈，明年給你當兵去哎！”陳留郡王揮手︰“好 。”
&nb志哥兒和忠哥兒在兩側笑︰“舅舅不會答應的，太後也不答應。”他們的爹道︰“我知道，不過不答應他們，我們走不了。”
&nb志哥兒忠哥兒失笑︰“父親，你這就叫兵不厭詐吧？”陳留郡王長笑一聲。
&nb……
&nb有人打前站回去，輔國公府忙成一團。八奶奶喃喃︰“愛吃什麼來著？”把個寫菜名的單子翻來覆去的看。她的丫頭道︰“小哥兒從山西走的時候三歲，吃奶居多，沒有特別愛吃的東西。”
&nb這才把八奶奶從忙亂中救出來，失笑︰“我糊涂了，就是今年他們也小，山珍海味也不敢給亂吃。”
&nb眼楮一亮︰“山珍？我想到了。咱們本地的土產他們愛吃，讓人去采買。”
&nb二奶奶三奶奶負責收拾住處，兩個人邊看房子邊生氣︰“全是用過的，新的一件也沒有？”
&nb宮姨娘和幾個姨娘進去，見三奶奶沖丫頭發脾氣︰“大開庫房，沒有新鋪蓋，就現做，還有念姐兒也來，姑娘家更是不能委屈。”
&nb宮姨娘叫住她們︰“我叫齊姨娘們一起算是來著了，我們來說你們不要急，我們都有新東西，兵亂的時候也沒有讓糟塌，送給你們看看，把相中的給他們用好不好？”
&nb二奶奶三奶奶松口氣，說聲好，隨意問道︰“姨娘們的運用東西還有我們沒見過的？”
&nb宮姨娘笑道︰“這是閑著沒事，國公也不要我們侍候，我們姐妹幾個就做針線，我有一套好鋪蓋，是我自己繡的，本來準備給老二家姑娘成親用的，念姐兒過來是大事，給他們用。”
&nb讓人取來，是一套杏黃色打底，上繡百花栩栩如生，干淨得跟新織出來的一樣。
&nb二奶奶三奶奶都說好，大家一起幫忙鋪好。才想到問一句話︰“哪一天到家？”
&nb一個婆子笑回︰“看姨娘奶奶們急的，從太原一天飛不過來。”女眷哄地笑了。
&nb老國夫人也急，一會兒進來一會兒出去。老國公起不來，不能知道她做什麼，就默數著。
&nb在第九次老國公夫人又出去，老國公忍不住了︰“小十現在睡眠多，白天都不讓丫頭走路重，你這是和他過不去？”
&nb問的老國公夫人笑了，說聲等會兒，從外面拿進來兩套小衣裳。看大小，只能是小十的。
&nb“國公你看這套青色的好，還是黃色的討喜？”老國公夫人殷切。
&nb老國公奇怪，見青色的繡著五福，黃色的繡著流雲，沒有一個不好。他皺眉︰“你就說什麼意思吧？”
&nb老國公夫人滿面憂愁︰“頭一回見哥哥姐姐，得討他們喜歡才行。我記不起念姐兒喜歡什麼花式顏色，也忘記執瑜和執璞心愛的是哪種，正好國公你問，你拿個主意。”
&nb老國公板起臉︰“豈有此理！一個是姐姐，兩個是哥哥。血脈里的親情，哪怕光屁股見也是喜歡的。”
&nb索性道︰“听我的，光屁股見他們。”老國公夫人啼笑皆非︰“還不如不問，還是我自己拿主意吧。”
&nb等她出去，老國公浮出笑容，自言自語道︰“真個兒是貴客。你問我念姐兒喜歡什麼？念姐兒從沒有正經到家里做客，她的喜好我怎麼能知道？還有執瑜執璞，大了，小時候的喜歡難道不變嗎？”
&nb老國公夫人折騰，國公並不生氣，也許他也認為小十和哥哥們好是件大事情。他悠然微笑，把兩個胖小子在心里想上一回又一回。
&nb就是這樣，在這個家里他們還不是最亂的。頭一天有人送信，說明天小貴客就進家門。當晚，大奶奶謝氏讓兒子到身邊，屏退丫頭關上房門。看得龍顯貴疑惑。
&nb還沒有問，見母親敏捷的回來，眸光和平時的疼愛不一樣，加上很多龍顯貴不明白的東西。
&nb他不知道這是期盼這是巴望好運道。
&nb謝氏柔聲細語地問︰“顯貴，表弟們從京里來你知道了？”龍顯貴露出笑容︰“二叔三叔去年回來說京城很熱鬧，給我帶了大糖葫蘆。表叔表嬸娘給我的是蜜餞，好吃。瑜哥兒璞哥兒弟弟也記得我，給我玩的東西。”
&nb“那你喜不喜歡去京里？”謝氏笑容不改，但緊張讓她眸光緊繃。
&nb龍顯貴比加壽大一歲，八周歲的孩子听到玩，樂得合不攏小嘴，歡聲道︰“真的嗎？母親您要帶我去京里。中秋節咱們不走姥姥家，進京走親戚？”
&nb他當成是走親戚，但喜歡，謝氏也滿意。謝氏低聲道︰“你要是願意去，表弟們來了，你好好的陪他們，他們喜歡怎樣，你就怎樣。這樣咱們去京里表弟們也會陪你。”
&nb“真的嗎？真的進京？”龍顯貴此時只會說一句話，笑容層出不窮。見母親認真上來︰“但是你不能說出去，說出去啊，家里的人都要進京，就輪不到咱們了。就是祖父也不能說。”龍顯貴說好，謝氏叫進丫頭，給他洗過打發他睡，自己久久睡不著。
&nb她等這一天等得太久，等得自己心尖子都焦。原來是想等到訓公子來接公公，他們是父子一樣的深情，不會不再打發人來接，謝氏想求求公公，哪怕自己留下，只要把兒子送給寶珠，在京里尋門親事，自己也就能跟著過去。
&nb這是頭一個心思。
&nb萬一公公怕給外甥添麻煩，不肯去呢？謝氏也想好。等顯貴到十一、二歲，馬騎得熟練，驛站里有往京里去的車馬，把他一個人打發跟著去。給寶珠的信里寫什麼，謝氏都想好。那將是一段沒有父親怕無人照管的苦情。祖父又有了小兒子，顯貴可怎麼辦呢？
&nb寶珠是個好心人，她一定會收留。
&nb謝氏想得周到，因此國公讓顯貴學弓馬，謝氏說好。驛站往京里去的趟數，她也在心里。
&nb等兒子到京里後尋門親事，謝氏也就跟去。
&nb每天晚上她燒香，求來求去。想來神佛開眼，給這樣一個機會。听到執瑜執璞到太原，謝氏欣喜的心都要跳出來。
&nb當晚一夜沒合眼，喃喃自語著︰“一定會往大同來的，一定會來，”京里表弟是孝敬不改，他們真的來了。
&nb這就先把兒子交待一遍，在叫他回房以前，收拾好的細軟也檢查過，算是萬事齊備，只等執瑜執璞上門，好好的對他們，討他們喜歡，然後他們起程後，母子悄無聲息的跟上。
&nb跟上幾天再相認，就此一起進京。就是碼頭上坐船，和自己備車馬，謝氏全準備好。
&nb她和娘家人走動不多，但有一個來往的閨友，存下兩匹大青騾子在她家里，到時候一牽就走。
&nb五奶奶在房里，也是一樣和兒女們說話。龍五留下一雙子女，大的是姑娘，比加壽大三歲。生在國公府里，兩年前就有人說親事，老國公夫人和妯娌們幫著相看，都說人家不錯，五奶奶咬緊牙關不同意。
&nb她不要女兒留在這里一輩子，一個不小心，婆家知道她的父親是通敵賣國的，從此不能做人。
&nb她要去找表弟妹，讓寶珠弟妹給孩子們尋親事，最好嫁到她跟前，家里有事情也能有寶珠出面。
&nb執瑜執璞的到來，給悲傷度日的五奶奶也是一線生機。也是讓孩子們和表弟們好好的玩，到京里去他們也陪你們玩。
&nb這個夜晚注定國公府有不平靜，國公是心神舒暢，他睡的香。
&nb……
&nb“瑜哥兒，”表兄們熱烈招手。
&nb“璞哥兒，”表姐們揮帕子。
&nb只見到官道上黃花遍地又有米分黃青紅各種顏色一起搖動，間中似乎無數只手，修長如玉，晶瑩修整，晃動著。袁執瑜和袁執璞打心里樂開了花。
&nb最會裝大人的兩個孩子，見到路整齊就要坐馬上。小行衣穿得飄飄揚揚，胖臉蛋子鼓著正扮沉穩，見到無數呼聲，這里面似曾相識仿佛熟悉，沉穩就此溜走。
&nb“哈哈，”出來一聲笑，兄弟倆個就尷尬地停下來。眼角旁邊是念姐兒的車駕，車駕上面有孝的標志。
&nb念姐兒在車里見到，推開車簾子溫婉地道︰“母親送行的時候說過，見到祖父一定要笑，不要拘著大家。”
&nb她烏發如雲，上有一朵小白花。
&nb袁執瑜還想尊重姐姐，但身不由己，剛說上一句︰“我們陪著你，”表兄表姐們等得著急，一擁而上，在馬下把他們圍住，七嘴八舌的問候出來︰“瑜哥兒你長高了？”
&nb“璞哥兒，你還記不記得我是哪個表姐？”
&nb執瑜執璞難免嘿嘿地樂了。念姐兒在車里見到後面是大人過來，看衣裳應該是國公府的舅父。對隨車的奶媽道︰“我要下車。”又有昨天國公府里出迎的家人過來陪笑︰“四公子四奶奶接您來了。”
&nb念姐兒下車，拜過四舅父舅母。龍四說幾句安慰的話，相對灑幾點淚水，傷感就讓另一邊的熱鬧沖散。
&nb帕子里包著鮮果子，通紅的大桔子，金黃的山梨，綠色的野果，送到執瑜執璞嘴邊︰“洗過的，路上一定渴，吃一口。”
&nb龍顯貴送的是大山梨，龍五的女兒龍書惠送的大桔子，這會兒正在剝皮。
&nb顯貴的腦袋里全是進京城進京城，龍書惠的心眼里全是比在家好。今年十歲的她看得懂別人眉眼。
&nb執瑜執璞心花怒放，腦袋里全是自己多受歡迎。把送到嘴邊的果子咬上一大口，就有兩個表姐的帕子過來，邊給他們擦拭唇邊，邊歡快地問︰“加壽好不好？”
&nb“加壽在京里討的錢足夠用嗎？”
&nb袁執瑜袁執璞扁起嘴兒，這麼熱情，原來都是和姐姐好。還算沒掛臉色，回答一個好字，關安提醒他們給龍四夫妻見禮，大家簇擁著進大同。
&nb老國公早就急得讓人一遍遍地回話，“到吉慶街口，到桶子街口”這樣鬧著。喧嘩熱鬧聲過來時，國公一用強，平時不敢強撐的身子硬生生起來半邊。
&nb把老國公夫人嚇得，放下打扮得跟玉娃娃似的小兒子，撲到床邊痛淚出來︰“一定讓你見到，你別折騰行不行？京里訓公子要是知道，他心里怎麼過得去？”
&nb起得太猛，老國公腰痛上來，依著妻子手臂老實睡下，頭眼對著房門。
&nb“舅祖父，”
&nb“哎，”老國公綻開笑容。
&nb見兩個壯實的小胖子往房里擠，“砰”，撞到房門上。老國公帶著心疼，又看出都想早點兒見自己，呵呵聲不斷。
&nb揉著腦袋，有一個小子先進來。老國公認認冠服，後面的那個是執瑜。他詫異了︰“如今哥哥會讓弟弟了？”
&nb執璞抱住他的手，笑出一嘴小白牙︰“我是弟弟。”這是兄弟倆個以前常鬧的笑話，袁執瑜也跑上來，老國公伸出里面的手給他握住，袁執瑜神氣活現︰“舅祖父，我是哥哥，所以我讓著弟弟。”
&nb老國公大為放心，準備夸上兩句，就見到執璞問哥哥︰“帶的東西呢？”執瑜掏出一、二，兩封信，一個是袁訓所寫，一個是老侯所寫。
&nb先看老侯的，里面四個字。
&nb老國公夫人想問候老侯身體，走上前來笑吟吟問丈夫︰“寫的什麼？”老國公不給她看，面上忽然多出一層光彩︰“他說嫉妒眼紅。”老國公夫人就作罷。
&nb念姐兒在這個時候進來，執瑜執璞是跑來的，她斯斯文文的走，還等人通報，里面說請，老國公夫人親自出迎。
&nb老國公趁這個時候，把老侯的信打開再看一遍。鐵劃銀鉤，龍飛鳳舞︰老不要臉。
&nb看在老國公眼里，滿紙的大紅眼楮。不由他笑容加深，見到念姐兒素服才有所收斂。
&nb問一聲︰“你家祖母安葬的可好？”念姐兒說好，恭恭敬敬拜下去，說了一篇話。
&nb“母親說在熱孝里，本不應該打發我來做客。”
&nb老國公插話︰“你是個孩子不要緊的。”
&nb“是，但說我好些年沒有拜見過外祖父，就讓我陪著弟弟過來。還有一件差使，請外祖父收下。”
&nb也是一個信封，老國公打開以後，抽出一張地契。凡是在這房里的人都能看到上面紅押記。
&nb老國公夫人的身子一顫，抱過兒子手都是哆嗦的。老國公長長吁一口氣︰“老來添子，倒給孩子們添麻煩。喏，你收著吧。”遞了過來。
&nb老國公夫人有些膽怯，小十能當她的擋箭牌，還是抱在手上過來，往地契上一瞟，淚如泉涌︰“這可當不起…。”
&nb“母親說，請外祖母不要推辭，這點兒心意早就應該給。因為祖母病重，母親侍疾沒有功夫，只先料理出來就花好些天，又沒有得便的人送來。恰好我和弟弟們過來，就由我呈上。”
&nb老國公濕了眼圈，老國公夫人更是貼著兒子的小面頰，哭道︰“你听到沒有，你姐姐給你好些良田。”
&nb數十年流雲似光陰，都在眼前飛舞。那養在前任老國公夫人房中的嫡長女，無意中對上一眼，都是驕傲而又不屑的。但她……在今天不曾少了情意。
&nb五百畝良田，郡王妃贈送給小十做禮物。小十一下子多一筆財產。
&nb媳婦們分散站在房內外，互相使個眼色，國公夫人八奶奶笑道︰“姐姐多情，但小十這份兒，我們商議過還是留出來的好。”
&nb國公還是不答應︰“不必，動你們誰的我都不忍心。”和三個孩子問問太後袁夫人等安好，讓他們出去吃東西歇息，或是和兄弟姐妹們去玩，他好安心看袁訓來信。
&nb看到一半，外面有吵鬧聲。听一听，是龍顯貴和龍五兒子龍顯兆的聲音。老國公讓人去問，不大會兒回話︰“貴哥兒請小貴客去大奶奶房里做客，兆哥兒硬要去五奶奶房里做客，就推了起來。”
&nb對著信上看看，寫的是執瑜執璞在京里打柳若雲，袁訓打發兒子出京，讓輔國公幫忙開導。
&nb要說和柳家的事情，老國公還在軍中的時候，那一年袁訓和柳家大打出手，回去後他問過袁訓。袁訓沉重地把他和柳至的交情說了一遍，老國公還安慰過他。
&nb這一封信里還是說柳至為人是不錯的，但兩家結下仇氣，另有人在里面搗亂，孩子們不能分辨，要是不管管的話只怕釀成大亂，還是在乎柳至的口氣，怕跟他以後解不開。
&nb詳細的事情全在里面。
&nb老國公為外甥正擰起眉頭，心疼他不放心柳家要起爭斗，又憐惜他憐惜柳至一片痛心。正想法子和執瑜執璞說這件事情，自己家里先鬧沒必要的一出。
&nb“叫他們來。”
&nb沒一會兒，龍顯貴龍顯兆聳拉著腦袋過來，兄弟姐妹們跟在後面，執瑜執璞進來就搶先道︰“舅祖父不要罵哥哥，他們是爭著請我們吃東西。”
&nb老國公由頭一句話就微笑，不由問道︰“你父親罵過你們沒有？”果不其然，執瑜洋洋得意︰“爹爹最疼我們，從來舍不得罵。太後又說，罵我們要先問她。”
&nb老國公樂了︰“跟我想的一樣。”所以當爹的推到自己這里，也是不嫌棄舅父老病還中用，老國公欣然攬下這檔子事情。
&nb先問顯貴︰“你為什麼要和兆哥兒拉扯？”
&nb顯貴還沒有回話，龍五的女兒龍書惠眼皮一塌沒，跪了下來。眼淚這就出來，哭道︰“祖父，都是我弟弟不好，您要罵，就罵我吧。”
&nb老國公的心讓狠狠揪起，孫女兒點點淚珠火炭似的烙上他。他對于家里孩子們不防備的說話，瞧不起龍五的孩子是知道的，但他睡在床上，又不是抓在現行里，他能怎麼樣？
&nb龍五的事情家里人都知道，為了他這一房把別的孩子給教訓，老國公又是傷在床上的人，他只能盡自己護著的力量，又怕龍大龍五兩房依靠別的兒子多些，不敢為他們中間起風波。
&nb心疼兩個寡婦媳婦，老國公才不答應家產重新分派，他能做的，他盡力的做了。
&nb一旁站著念姐兒，氣質如雲出岫。地上跪著惠姐兒，哭兮兮為弟弟求情。
&nb年紀差不多的兩個小姑娘，活出兩種模樣來，身為祖父，老國公深深自責。
&nb叫著惠姐兒︰“好孩子快起來，祖父不罵你們任何一個。”執瑜執璞大大松口氣，姐妹兄弟們對他們熱情歡迎，執瑜執璞也熱烈相還，一左一右把惠姐兒扶起來，執璞還拿自己帕子給表姐擦眼淚。
&nb惠姐兒大為感動，心里話藏不住，哭哭泣泣問執璞︰“璞哥兒，我和弟弟去你家玩好不好？”
&nb執瑜執璞最是好客，直接認為這是自己兄弟的臉面太大，胖臉蛋子上笑容大放，想來到山西還有願意跟著走的，樂得搖晃著腦袋，爭先恐後回答︰“好。”
&nb“太好了。”
&nb執瑜更是干脆對老國公夫人道︰“給表姐收拾東西，我家去的時候帶上他們。”
&nb執璞樂道︰“不用，母親每月給我們做新衣裳，是了，表姐表哥跟我進京吧，把戰哥兒那件給你們，以後他就沒得穿。”
&nb一只兔子報綽號的仇，自己眉開眼笑。
&nb老國公夫人嘆道︰“也只有婉秀才能養出來這懂事的好孩子。”執瑜執璞知道是夸獎，更把腦袋高高昂起，更是熱絡的讓兩姐弟跟著自己走。
&nb念姐兒也表示歡迎，溫和地道︰“還是跟著我，我比他們斯文。”執瑜執璞大大的吐下舌頭。
&nb老國公心里翻騰上來，鼻子一酸，像是有山崩海嘯似的辛酸要出來，把妻子叫到面前，沉聲道︰“把老四和媳婦們都叫過來吧，我有話要說。”
&nb龍四等人過來，老國公對孩子們說的話也到尾聲。沒有只看執瑜和執璞，語重心長告訴所有的孩子︰“要看重每一個人，由大人引出來的事情，小孩子不要在里面鬧。”
&nb老國公夫人輕聲的回︰“都來了。”老國公住了語聲，特意慈愛的目光放到執瑜執璞胖臉上，溫聲細語對他們加強︰“可記住了？”
&nb執瑜執璞只能是個剛有印象，稀里糊涂但點頭︰“記下呢。”國公夸上一句乖孩子，溫和目光看向龍四和媳婦們。
&nb沒來由的，龍四和媳婦們都是一個寒噤。正在納悶父親慈愛自己們為什麼哆嗦一下，老國公緩緩地說起來。
&nb“孩子們也不必回避，都在這里听听吧。我這一生，算十個兒子。我親生的九個，小十還小，中不了用。余下八個各有千秋，都是一家人都心里有數，我就不多褒貶，只說我的心里話。”
&nb溫和不改，看向謝氏︰“老大媳婦，”
&nb謝氏不知是福是禍，走上幾步跪下來。
&nb“老五媳婦，”
&nb五奶奶也是同樣心情，跪到謝氏後面去。
&nb接下來，是一段讓她們詫異的話。
&nb“父親老了，兄弟妯娌們是好的，但父親護不住你們，內心有愧。我才說過，我十個兒子，讓我最放心的是阿訓。他如今有前程，又有一個大宅院，”
&nb老國公在這里呵呵笑了，不是得意也得意。執瑜執璞說自己宅院的時候，是這樣一句話︰“京里都說我家大。”可想而知有多好。
&nb老國公傷心不再，笑吟吟向兩個媳婦道︰“執瑜執璞要住到明年，你們慢慢收拾，明年跟著他們和念姐兒，一起進京去吧。”
&nb龍四身子搖晃一下，他是留在家里唯一的公子，萬萬沒想到父親說出讓大嫂和弟妹投靠小弟的話。
&nb別人的目瞪口呆中，龍四急淚迸出，他也跪了下來，泣道︰“小弟就是親的，也遠在京城。家里放著親叔伯，老五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說什麼背井離鄉的話。父親，我不能答應。”
&nb老國公故意滿面笑容︰“給你們少點事情，讓寶珠去煩。”龍四憤然怒視妻子︰“是不是你對孩子們不好！我說過多少次！老五不在，五弟妹就是我的親妹妹，孩子們是我的親骨血！”
&nb這輩分亂的，好在這會兒也沒有人去听。
&nb四奶奶見龍四震怒，當著人不跟他辯論，同時龍五這一枝要進京，她臉上也發燒，怕親戚們問起來不好說，也跪了下來。
&nb妯娌們都跪下來，八奶奶為首︰“請父親收回吩咐，我們是一家人不能分開。”
&nb謝氏把龍顯貴緊緊摟在懷里，在听到公公的話就哭上來的她泣不成聲︰“多謝弟妹們，多謝四弟，但是讓我們走吧，我們顯貴還小，他的前程重要，到京里趕考都方便不是。”
&nb五奶奶哭的哽咽難言，在旁邊一直的點頭。
&nb老國公說這些話從沒有和國公夫人商議過，但老國公夫人滿心里贊成。
&nb見老國公長長的嘆息不能回話，老國公夫人抱著兒子起身道︰“都起來吧，也不要哭，今天是念姐兒姐弟回家里來，是大喜的日子。”
&nb龍四等人就起來，老國公夫人款款地又道︰“別攔了，讓老大媳婦和老五媳婦去吧，惠姐兒還沒有親事，顯貴和顯兆也要找個好先生讀書，前程重要。”
&nb執瑜執璞見到都哭，懵懂著傻住眼。這會兒听的懂，爭著對老國公道︰“跟小二叔叔念書，小二叔叔最厲害，他說中狀元就中狀元，他還會鑽狗洞。”
&nb最後一句是執瑜說的，執璞糾正︰“是讓戰哥兒攆的。”
&nb他還是要當好客主人，扭身子去握住龍顯貴的手，伸長另一個手臂對龍顯兆，龍顯兆接住。執璞認真嚴肅︰“進京里去，哥哥和我的東西隨便表兄玩，二妹的東西不要踫她，小六可以抱，不可以和三妹玩。”
&nb龍顯貴兄弟異口同聲地問︰“為什麼呢？”
&nb執瑜在床前插話︰“戰哥兒不答應，會像欺負大路一樣欺負你們。”執璞配合的點腦袋，念姐兒忍無可忍笑出來。
&nb截住表弟們黑小王爺的話頭︰“你們的話不能听，戰哥兒是最有禮的，他對加福可好可好可好，我和加福玩，他總是當陪襯。”
&nb“因為你是表姐，不是男孩子啊。”執瑜執璞同聲的回答。
&nb老國公听出來一腦子漿糊，最後把奶媽叫進來才問清楚。忍俊不禁︰“貴哥兒兆哥兒，那你們不要招惹小王爺，他不在的時候，再和加福玩吧。”
&nb老國公夫人也覺得好笑，又有些不相信，那小王爺真的這樣在乎加福？
&nb想到加福是大福氣，沖著這一條她信了。
&nb老國公的話把她心思也鼓動，她幫著兩個媳婦說話，也有為自己打算的意思。
&nb見老國公像是把小十給忘記，又向執瑜執璞打听“小二叔叔”是哪家的小二？老國公夫人晃晃小十，希冀而又等待地看著國公。
&nb顯貴和顯兆的前程重要，因此他們要進京，那小十呢？也一樣的重要是不是？
&nb老國公暫時沒看到，他正在大笑︰“阮家的二公子？哈哈，教太子殿下念書？”
&nb執瑜繪聲繪色︰“大姨丈趕考也是小二叔叔教的，他給小二叔叔謝禮，小二叔叔是爹爹托他的，所以不要。大姨丈送來給母親，請母親代交。”
&nb“哦哦，你爹爹用的多少謝禮請動的他？”老國公邊問邊向謝氏和龍五媳婦解釋︰“這就是那個和阿訓打賭中狀元的人。”
&nb謝氏和五奶奶大喜，也是問︰“請他是多少謝禮？我們備下來。”
&nb執瑜搔腦袋，把胖腦袋都搔出一圈子紅印。執璞支額頭，胖手指頂著額角不放松。猶豫不決才有一句話︰“像是爹爹給小二叔叔寫了幾幅字吧，”
&nb“小二叔叔也給爹爹寫了。”
&nb“那就是吃酒，要母親煮菜。”
&nb“是這個，小二叔叔每回都吃得最多。戰哥兒可以少吃幾口。”執璞又樂了。
&nb溫馨隨著話語布滿房中，老國公笑笑，再笑笑，止不住那笑。謝氏這會兒已經把五奶奶當成同道人，和她並肩站著，笑容滿面低聲互問。
&nb“咱們請寶珠安排住在一起怎麼樣？”
&nb“大嫂說的有道理，宅院大，咱們也不能大模大樣的佔上兩處院子。我準備有買房子的錢，但是有姑母在上，有寶珠，不會讓我們出去住。狠擰著，不是處長的道理。”
&nb老國公夫人又把個小十晃晃，我們這個也想去。老國公這一次見到。對妻子擺擺手，老國公夫人就暗了眼眸。老國公這會兒不解釋，對執瑜執璞含笑︰“那你們記下舅祖父的話，回京里對你的爹爹說，給表哥們請名師，最好是那狀元郎。有勞你爹爹再寫幾幅字給他，有勞你母親再做菜給他。”
&nb執瑜執璞爭著答應︰“行。”把這件事情定下來。
&nb……
&nb謝氏回房去感恩戴德，對于在家里再住半年覺得眼前大明亮。她是管家媳婦之一，因為剛才哭過，回來換衣裳淨面。這就興奮的沒有立即回去，而是歇息片刻，把好消息對房中丫頭全說遍，哪一個帶去哪一個不帶去，給家里留些什麼東西下來，暗暗的先做個盤算。
&nb五奶奶也管家，但她自己心里怯，一步一步的往後退，一味的謙詞，漸漸的不去管家也沒有人叫她，反而趁心如意的在房里吩咐丫頭，收拾東西，又讓請娘家的人過來說話，說自己明年進京。
&nb兩個人都對公公深為感激，雖然小十剛得到五百畝良田，也打算把私房給小十留下一些。
&nb至于家里曾提議過的重新分家產，謝氏是沒有丈夫可以依靠，願意出讓。五奶奶是沒有丈夫，不敢不出讓，在今天得到公公的大恩惠，這就心平氣和願意接受。
&nb大房和五房從這一天開始就喜氣洋洋，和家里的關系也融和很多。雖然還沒有發現在有些時候，不是別人對的不好，是自己總想著，但心情上爽快如碧空無垠。
&nb四奶奶滿心里羨慕，晚上和龍五商議︰“咱們也進京去吧，咱們的孩子也要前程。”
&nb龍四狠瞪她一眼，還以為父親打發五弟妹走，是對自己媳婦有不滿。生氣地道︰“別說父親在，我要在。就是父親不在，兄弟們都不在家，我要支應門戶讓他們在外面放心，我不會去。”
&nb老國公也在房里對妻子解釋，他不止一個理由可以用。
&nb“就老四一個人在家，我們得幫著，我們是長輩。小十出生還沒有半年，上路生病只怕找不到好醫生。我上了年紀，一身病弱讓外甥養，兒子們臉面可就沒了。”
&nb老國公夫人和四奶奶一樣不能反駁，只能遺憾。
&nb……
&nb執瑜執璞和念姐兒這就在輔國公府住下，念姐兒不是男孫，陳留郡王府也是征戰世家，講究不了許多二七三七兒子孫子都不在的話，郡王妃獨力支撐，讓念姐兒好好和舅父團聚，也給老國公夫人莫大的安慰。
&nb輔國公面龐更紅潤，每天樂個不停。執瑜執璞不在他床前的時候，就請來關安說話，叫來順伯和他聊舊事，讓人打好酒，看著孔青喝，日子因為三個孩子的到來，悠哉游哉。
&nb也每天規勸孩子們。
&nb……
&nb中秋節的前幾天，太後宣三長公主進宮。三長公主有些心驚肉跳，給傳旨的人打賞不少也沒有問出來，憑著感覺她是戰戰兢兢進宮。
&nb太後不喜歡柳家，魯豫最近和柳家走動的多，駙馬沒有上門，柳明等人找到家里來，三長公主一直不悅，但魯豫不理會她。
&nb應該是說這件事情吧？
&nb叩見過太後，三長公主下意識地看一眼太後面容，是平時的和藹。還放等放下心，太後笑容滿面地問︰“駙馬近來在做什麼？”
&nb把心提起，三長公主陪笑︰“忙公事吧，太後知道我從來不過問外面事情。”
&nb“那你應該問一問。”太後笑容不改。
&nb三長公主打個激靈︰“請太後明示。”她這才看出太後的笑容有些不對味道。
&nb有時候笑是真心的，有時候笑是一種掩飾。太後此時的笑就像水面無波。
&nb憑心而論，三長公主對太後看法不錯。先皇後沒有子嗣，三長公主是嬪妃所出。太後就任皇後，對皇子們一視同仁。因為她自己有孩子，不存在兒女感情缺失，犯不著對哪一個特別的好，也沒有虧待過皇子們。
&nb這是太後諸多美譽中的一條，太上皇因此敬重她，而她的兒子當上太子，年久的皇子們也許有想爭嗣位的，但表面上無話可說。
&nb這雖然不是三長公主的生母，三長公主也覺得她像半個母親。見太後話里有話，她又心里有數，垂首站起，低聲回話︰“如果有得罪太後的地方，請太後只管責罰。”
&nb“坐下說吧，我背著太上皇見你，就是咱們私下說說，不往大里鬧騰。”太後嘆一口氣。
&nb“是。”三長公主委屈上來，全是駙馬鬧的，勸他也不听。這些話現在對著太後說，她肯信嗎？當下只听著。
&nb太後按一按額頭，像是魯豫使她頭疼。三長公主把她的小動作看在眼里，那心跟往無底寒洞去似的，一個勁兒的墜落不說，還冰得人難過。她更小心，也更支起耳朵，不放過太後的每一個字。
&nb“前年我還是皇後，任保是六宮都總管，就沒有這樣的事情。從去年皇帝登基，皇後宮里的那個叫什麼來著？柳…。”
&nb三長公主輕聲︰“柳義。”
&nb太後恍然大悟的模樣︰“是叫柳義，他當上六宮總管，我想這回輕閑，我可以陪著太上皇賞花玩水，任保也可以專心只侍候我。哼哼，”一聲冷笑出來，三長公主有些坐不住。
&nb“先是管宗人府的皇叔們對我說，魯駙馬提審宮人，逼著他們說我打听皇後，”
&nb“撲通！”
&nb三長公主跌坐在地上。
&nb太後這一回沒有叫她起來，冷冷淡淡繼續︰“皇叔說真是可笑，我是太後，別說我沒有打听，我就是打听皇後做什麼說什麼，也是正當的不是？”
&nb“是。”三長公主嗚咽有了一聲。
&nb“皇叔要回太上皇，我說看在長公主面子上，不說吧，把這事情壓下去。沒想到，不久前任保還是六宮總管，沒怎麼查，就又是這樣的事情。”太後陰沉下臉︰“你家駙馬手都伸到宮里來？以前是皇後當家，我不理會。但現在還是我管，我得叫你進來問問。你們是什麼意思？你們是什麼居心？我哪一點兒對不起你們，再說諒你們也不能把我怎麼樣！”
&nb三長公主痛哭一聲︰“太後息怒，”太後已經站起來，拂袖往殿內走去，把三長公主孤零零拋在這里。
&nb不容三長公主在這里哭幾聲，兩個宮女走上前來，蹲身行禮︰“太後倦了，請長公主離去。”三長公主沒辦法，知道太後這會兒氣頭上不會再見她，而自己也在氣頭上勸不好太後，顫抖著出來，把殿上等候的家人嚇一大跳。
&nb扶住她︰“長公主出了什麼事情？”
&nb“回家。”三長公主說出這兩個字，就淚水雙流又嗚咽起來。家人們不敢怠慢，見她是嚇得厲害那模樣，把她半扶半抱到宮門外面上車，不知道出什麼大事，也是面如土色，急命車夫往家里去。
&nb到家把三長公主送回房，房里人也嚇得不行。倒熱茶熬安神湯要請太醫，三長公主半昏半沉听到，有氣無力擺手，指尖也失去血色，縴細的似秋風中無力小黃花。
&nb“不要大動靜，去，把大爺叫來。”她的兒子和長媳一起過來，見到母親面白如紙，也嚇得大叫一聲︰“這是怎麼了！”
&nb三長公主氣若游絲看房里人︰“出去。”這一聲更好似雨打蛛絲要斷不斷，她的兒子什麼也顧不上，痛心地只是追問︰“母親不是進宮去？遇到什麼人沖撞？”
&nb憤怒眸光看向跟母親進宮的人，那幾個人不敢抬頭退出去，把房門緊緊閉上。
&nb三長公主叫兒子媳婦到面前，珠淚再次滾滾，上氣不接下氣︰“是你父親，”
&nb兒子媳婦錯愕。三長公主就他們手里喝口兒熱茶，一五一十地說出來。兒子直了眼楮︰“不會吧！”
&nb媳婦也搓著手焦急︰“父親怎麼敢去扳太後？”
&nb“現在有宮人指證你父親，眼看他的官職就要當到頭。他好不容易有個稱心官職，我痛惜他就要丟官還是小事，帶累的太後不再喜歡你們，這以後的歲月可就難熬了。”
&nb兒子道︰“我去見父親。”把妻子留下陪著，出門往刑部里來。魯豫正在休息喝茶，見大兒子氣色不好的進來，也是一怔︰“家里有事情？”
&nb“是父親您有事情。”回身把門關上，當兒子的把話對魯豫說了一遍。
&nb魯豫怒不可遏︰“太後她是威脅我？”
&nb兒子勸不好他，無奈回家。三長公主听說又哭一場︰“這可怎麼辦？我和他上了年紀，有禍事我陪著他，也算是夫妻一場，只是你們和孫子們還小，皇上至孝，馬浦丞相只當殿說太後不好，讓罰薪俸。這你父親是要對太後不利，他就不為一家人想想？”
&nb大兒子又把小兒子也叫回來，小兒子听過也皺眉。當晚魯豫故意回家遲，但三長公主和孩子們等著他，魯豫認定太後有鬼，不然為什麼怕自己查，說自己在刑部，做的就是這樣的事情。一家人不歡而散，魯豫氣的去書房里睡了一夜。
&nb中秋那天宮宴，三長公主帶著孩子們揣著小心而去，太後倒是言笑如以前，渾然忘記似的。三長公主回來就和孩子們商議，再次讓魯豫不要和太後作對，魯豫听不進去，從此長住書房，有時候煩了，睡在刑部里。
&nb太後冷眼旁觀這對夫妻生分，也盼著魯豫就此知趣，自己就不用和三長公主見面尷尬，等著有個好的結果。
&nb結果還沒有出來，另一件事情分了太後的心。太上皇受了秋涼，一病不起，太後成天陪伴，小六再次不去探望。
&nb太上皇是太後一生榮耀的給予者，寶珠也跟著每天進宮，侍奉湯藥勸解太後，鎮南王夫妻更是不能退後，有時候住在宮里。加壽也貢獻小力量，上午半天在太子府上，午飯後回宮。皇帝更是一天三回的過來看望，太醫有話，說太上皇有年紀，皇帝怕太後知道悲傷過度，叮囑太醫對太後不要實說。
&nb然而太上皇自己知道，他時而昏沉，夢見死去的人。時而清醒，就把太後叫到床前。
&nb伸出錦被的手青筋畢露，帶著老年人獨有的衰敗。保養的好沒有老人斑點，但白生生似沒有生命，和太後握住，太後取個帕子又拭淚不止。
&nb“快好了吧，瑞慶和加壽還等著你去看桂花，西山里又尋找到一片野桂林，香得跟天女散花似的，太醫說你三五天就好，瑞慶剛才還讓駙馬準備寶馬香車，就等你好起來。加壽的土產又來了，搗鼓好吃的，就等你一個人。”
&nb太上皇竭力地微笑，眼神兒半散著往帷幔外面看去。這是掌燈時分，燭光透亮把帷幔後面的四個人影子映出。
&nb由高到低的五個人影子，四個有釵環，一個是發髻。鎮宅四寶留宿在這里，一共五個人。有加福在的地方，大家都知道還有一個是小王爺。
&nb怕打擾太上皇，又隔著帷幔，听不到說話，只見到走動、彎腰和揮動手臂。
&nb太上皇有些欣慰，那里也有他的女兒在。“還在畫呢？”他虛弱地問出來。
&nb太後帶淚著笑︰“畫呢，給你畫福祿壽喜，讓你早早的好起來。”一語未落，加壽躡手躡腳走過來，太上皇和太後看過去，見到加壽雙手拎著一張上好紙箋。
&nb紙上大金大紅。
&nb紅色的壽字，祿字，寫的周正，是加壽和香姐兒寫的。字跡娟秀有筆力的瑞字，是瑞慶殿下所寫。三個字里面是大大小小的金色梅花，梅花五瓣，有五福的含意，是加福的手筆。
&nb加壽小聲地道︰“又得了一張。”太上皇和太後一起點頭，加壽退出去，交給太監在這個宮里貼起來。而宮牆上面已經貼上好些張。
&nb孩子們還在寫畫，瑞慶殿下在畫案旁邊，寫一個筆祈禱一回。加壽學著她，也是慢慢的寫，好看的寫，為太上皇念上一句“早早的好了吧”，落下一筆。
&nb香姐兒小三歲，考慮不到這里，只顧著自己寫。都說她是祿星下凡，袁夫人早早地教她寫祿字，過年親戚里已經有人來求字，這麼點兒大，寫得不是大家，也字跡端正。
&nb她個子小，站在椅子上面。
&nb小王爺怕加福摔倒，不肯讓她踩椅子。加福是趴在椅子上面畫，她的梅花五個圈中間幾點黃蕊，比福字好寫，起勁兒的畫著。每畫完一個，就有小王爺無聲地翹起大拇指，來上一個贊美。
&nb太上皇和太後都能感受到她們的虔誠，把太上皇的心思悠悠勾動。
&nb動動手指把太後玉白手指更握緊些，柔聲加上中氣不足︰“你呀，我走了，不要傷心。”
&nb“不許說這話，說這話對不住鎮宅四寶。”太後心中一陣絞痛，故意打斷說著笑話。
&nb太上皇想要呵呵笑著，又覺得氣喘無力，等一會兒平息下去，他也和太後說笑︰“你的小六怎麼沒看見？”
&nb小六，是太後的又一個喜悅，太上皇是枕邊人，他最明白。太後嗔怪︰“小六哪有你重要。”
&nb太上皇亮了眼眸，嗓音也高一分︰“哦哦，你這是真話？”太後有些明白，用心注視他的神色，慢慢地道︰“你是我一生的依靠，你好起來，我才有心思去看小六。你佔著我的心，我把他丟到一旁。”
&nb太上皇側過面龐和太後對上，他的眼眸沒有老人的混濁，清亮的像太後頭一回見到。
&nb他問出的話，也是當年那一句︰“你的心里有我幾分？”這是當年皇帝臨幸太後以後，第二天一早問出來。
&nb太後嬌羞滿面回答︰“自然是一直有皇上。”皇上含笑︰“假話。”有人請他上朝，他就離去。
&nb以後的一生里，皇上無數次問過太後，太後的回答都是一樣，皇上還是那一句“假話”。
&nb今天太後徹底明白太上皇在計較，她也知道自己心里只有家人，力爭上游為的不是天下聞名六宮為主，為的是能早些找到家人，好把自己積攢的銀子給他治病。
&nb這個理由說出來，在旁人眼里或許可笑，卻是支撐太後在無數次艱難困苦中活下來的有力原因。
&nb太後生出無言以對太上皇的心情，她哆嗦著嘴唇回答︰“我的心里一直只有你。”
&nb太上皇眸子更亮，但還是道︰“假話。”
&nb“不！我對天起誓，我沒有一個字是虛言。”太後認真起來。
&nb－－－－－－題外話－－－－－－
&nb哈哈，大好乖仔要票票。咚咚嗆，今天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