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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四章,血洗污名聲

類別︰ 作者︰淼仔 本章︰第三百五十四章,血洗污名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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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中只有輔國公和羅道在,國公夫人在房外。

    按理來說,羅道現在是國公府上上下下恨的人,他拿出的證據讓國公府“通敵”名聲確鑿無語,他不應該直進國公房中,還沒有別人在場。

    這與國公府規矩森嚴有關。

    輔國公府以前亂,但再亂也是行伍世家,總有一些人是私下里會見,羅道又說有私房話要說,國公夫人也就避出。

    國公夫人不擔心國公看不見嗎?她不擔心。

    羅家和國公府素有來往,這位羅小公子自幼也學功夫,久在邊城的人都會幾手拳腳,但他和輔國公相比,國公雖看不見,羅道也還差得遠。

    還有羅道是背對房門,國公夫人看不清他手中有東西。羅道這就在月光下緩步向床前,他來就是呈密事的,走近些說話也應當。寒刃吞吐,隨著他的走近,來到輔國公面前。

    羅道不用再試探輔國公,他這幾天不敢再登門,但早在國公年初回來,這大半年里,早試探過多少回,輔國公確實是看不見的,他只小心不讓輔國公感受到短刃上寒光就行。

    輔國公睜大眼楮,面龐左右轉動,像在納悶這個人進來了,怎麼不說話時,短劍離他只有一手臂遠,羅道揮劍帶風,狠狠的刺下來。

    國公夫人在外面見到背影不對,已然晚了。

    她痛呼一聲︰“你怎麼敢!……”見另一道風聲起來。睡著不動的輔國公抽出腦後枕頭,這是個瓷枕頭,舞得旋風似的,當的一聲,不偏不倚的砸中羅道手腕。短刃“呼”地一聲落下,又讓枕頭撞上一下,往下就落,羅道慘叫一聲,正插中他腳背。

    他也防著輔國公虎病威猶在,特意尋來的好兵器。沒想到再好的兵器,不是鋒芒的地方算是弱點,而輔國公也著實的厲害,臥床大半年也出手敏捷,羅道腦袋里剛冒出一句,這久經戰場的人果然不假,手腕上又是一痛。

    讓砸中的地方現在讓攝住,而輔國公還是睡著,另一只手正把枕頭塞到腦後。用力一捏,羅道慘叫著,膝蓋不能支撐,跪到床頭。

    輔國公厲聲喝問,但雙眼茫然還是沒有焦點︰“兔崽子!老子就怕你不來!候你多時了!你送上門,休怪老夫心狠!你說實話,留你個全尸,不然零碎折磨你,怕你要求著我尋死!”

    羅道眼前一黑。

    他自告奮勇來殺國公,是公堂上把國公府得罪干淨,他怕國公不放過他!又今天大亂將起,輔國公府雖最近讓黑得厲害,也舊名聲可以震人。

    他本來是想立一功,上門來欺負瞎子。沒想到眨眼間他要成瘸子,他先要離死不遠。

    手指上的痛,傾刻間就大過腳上的痛,直達羅道腦海深處,讓他意識中忽然全充滿痛苦,這就成了他從小到大最不能忍受的一刻。

    “我說我說……”羅道呻吟道︰“五公子是自願和華陽郡王來往,”

    “格巴!”

    輔國公硬生生拗斷他一根指骨,羅道在暈過去以前,听到國公怒罵︰“放屁!老子兒子老子知道,哪有生出來就是壞種!”

    羅道軟軟倒在床前,後面的話已听不到。

    國公夫人這個時候沖上來,後面跟著丫頭婆子,手持才找來的洗衣杵門閂之類,當先一門閂打在羅道腦袋上。

    罵道︰“你敢傷我丈夫!”

    棍起風聲,國公听到,也試出手上羅道沒了支撐,喝一聲︰“別打死他!還沒審完!”國公夫人住手,站在一旁喘著粗氣。

    她不及去想國公怎麼能強動,國公怎麼能擋住羅道,先心疼的是國公滿額頭的汗珠。

    這是秋天。

    “你還好嗎?”國公夫人丟下門閂,就要來看視國公。羅道一聲呻吟,讓她那一門閂打得醒轉過來。

    國公又是一聲,喝住國公夫人︰“別耽誤我問話,邊兒站著!”國公夫人到這里算穩住,不敢走遠,重握門閂抵在羅道腦袋上,預防著他再有異動,往下就是一棍,同時,听到房外有喧嘩聲。

    院深房嚴,這喧嘩聲是同羅道來的人讓國公府人制住,但听在羅道耳朵里,他忘卻痛苦,勇氣大增。

    “大同城要破了,哈哈,國公,快放了我,把我好生送出去,不然,哼哼!”

    後背上讓狠踹一腳,國公在這一刻表情稍凝,有點兒目瞪口呆。看著國公夫人揚過裙角踹人後,狠狠罵著︰“送你去死還差不多!”

    一棍又打在羅道一側肩頭,國公夫人不要國公來問,她氣洶洶問道︰“怎麼把我們老五帶壞的?”

    怒從心頭起,這怒來得久遠,像把幾十年她所受到的不平。她的眼紅她的嫉妒她的曾辦錯事,也是她的不平不是?全記在羅道身上。

    扭臉兒喚自己的丫頭︰“都取簪子來,今天他不說,先把他眼楮戳瞎,再用簪子扎死他!”丫頭嬌聲應道︰“是了!”

    羅道面對著床里不能回頭,听到背後匆匆的細碎腳步聲,這就魂飛魄散。

    “是學里的錢先生對五公子說的華陽郡王!”

    國公夫人怒氣沖天︰“錢先生現在哪兒?”

    “上一回城破死在亂兵里了!”

    “啪!”又是一門閂砸在他肩頭上,國公夫人只能拿他泄憤。

    龍四進來的時候,見父親瞠目結舌模樣,而嫡母罵不絕口︰“打死你,”踹一腳!“讓你帶壞老五!”打一棍。“你還敢來殺國公!”又是一腳。旁邊一溜兒丫頭婆子,人人手持一根金簪子,簪腳兒尖利處對著羅道,看得聚精會神。

    這不是該笑的時候,龍四也忍不住有了一笑。上前見羅道已經沒了氣,龍四丟他出去,在床前一地鮮血中回輔國公︰“父親,城中亂民們起來,他們先打的是大戶人家,才打發人去看姑母和弟妹,讓她們作速避到地道里,父親這就下去吧。”

    一聲狂風似的笑,從國公口中逸出︰“哈哈!老夫我是下地道的人嗎!”拳頭緊攥,在床幫子上用力一捶︰“送我上城頭!”

    ……。

    臨出門時,國公夫人問了問八奶奶在哪里︰“讓她去照看寶珠。”回說早就去了,國公夫人放心的跟在國公後面。

    他去哪里,國公夫人自然也去哪里。

    ……

    老侯和三個兒子先到了城頭,鐘家三兄弟見城下火把漫山遍野般,人影子憧憧,把嘴張大。鐘大老爺道︰“竟然有這麼多的亂民?”

    二老爺掏條帕子出來,準備自己抹汗的。但到手上,想到應該禮敬父親,送到老侯眼皮下面︰“父親,您先用。”

    老侯奪過來擲到地上,還要踩上一腳,教訓道︰“你們這就怕了嗎?也是,你們到念書的年紀就送往京里,以後就一路京官做下來,哪見過這個!”

    三位老爺羞愧︰“父親教訓的是,”再伸頭看看城下發一聲喊︰“攻城了!”人流潮水般涌上來,雖人沒有進城,聲勢卻劈頭蓋臉的要把城池生生吞噬,三老爺用自己袖子抹汗︰“父親,您還是下去吧,您要家聲是不是?我們兄弟站這里就行。”

    “看住你的腿!不要抖,就比心疼我更孝敬!”老侯給他一聲斥責。

    三老爺低頭一看,淺藍色羅袍下面,有著什麼跟波浪似的動著,帶著羅袍也蕩漾起來。三老爺忍無可忍,害怕這就沒有,滑稽上來,笑上一聲︰“這是我的腿嗎?我覺得我沒有哆嗦不是?”

    但不是他的腿,又是誰的腿呢?

    三兄弟都笑出來,又讓老侯罵上一句︰“百無一用是書生!你們吶,倒還如個寶珠!”

    兄弟三個互相看看,三老爺把腿一抬,翹到一塊石頭上,應該是矮小士兵們墊腳用的,三老爺發狠︰“我就盯著它,它再敢動一下,我就打一下!”

    二老爺把自己雙手互握住,抬高在眼前,也直著眼楮︰“這手再哆嗦,我就咬它!”

    鐘大老爺喟嘆︰“果然,不身臨其境,不知道厲害!在京里我听說寶珠佷女兒抗甦赫,我還笑,以為是以訛傳訛。現在看來不假,這情這景,不由得人豪氣大發,就是那怒發沖冠憑欄處,瀟瀟雨歇,抬望眼,仰天長嘯…。”

    城下一聲長嘯出來︰“敢問上面站的,可是鐘老大人!”

    把大老爺的岳武穆詞給打斷,和兄弟往城下看,見下面火把簇擁出一個人,他微黑面容,火光下泛出紫色,眸子有神,雙頰略瘦,生得五官俊逸,天生昂揚。

    老侯往下面看,福王往上面看。

    老侯大叫一聲,往後踉蹌退上半步。三個兒子大驚失色扶他時,卻見老侯又自己回了去,向前半步到原位上,手扶城牆跺子定晴去看。

    頓時,牙齒咬得格格作響。

    “蕭沒福!真的是你!”

    老侯要是能,他會到城外面,貼到福王臉上去認他!

    福王的臉!

    瘦了許多!

    強干許多!

    但老侯一樣能認出。

    光白鴨子和醬鴨,全是鴨子,再變也不是鳳凰。

    電光火石般,老侯和太子認出福王是假的那時,心思一樣的起來。他改頭換面,他在外面能做多少事情?

    福王的生母太妃為妃時,就最受皇帝寵愛。太上皇為皇帝時,算能把持自己,沒立她為後,也就在別的地方補償多多。福王是不能皇帝的,太上皇對他賞賜物產財寶無數。當時太子即位成現在的皇帝後,曾有御史進言,聲稱福王的采邑大過功高的梁山王府和謹慎的梁山王府,應該收回一部分,皇帝算算帳,福王的家產再多,也大不過這天和地去,為方便福王當玩樂王爺,就沒有收回。

    假福王沒全掌握福王的所有家產,只憑庫房的積累就過得像王爺,就足以窺見福王家財的一角。

    這些錢全用來造反?他又在外面有多少年?

    老侯像在晴天霹靂中穿行,炸雷一個接一個的打在頭上。他離任時曾遺留的案件,什麼庫銀被盜,什麼正青官員被誣,什麼強盜四起,什麼治安敗壞……。老侯一古腦兒的全蓋在福王頭上。

    有些是福王所為,有些與他無關。但老侯不管,覺得這就有了解釋,這就有了答案。無明火自心底起,自腳心起,自腦頂心起,自……全身無處都起成三昧真火時,老侯惱得往前就躥。

    他是手扒著城牆跺子在,這一躥,結結實實撞到跺子上,撞得老侯哎喲一聲,讓三個兒子抱住。

    鐘大老爺大哭,抱緊老侯的腰︰“父親,您犯不著和反賊同歸于盡!”

    二老爺抱住老侯大腿,听大哥哭得傷心,跪在老侯面前也哭了︰“父親,有我兄弟們在,我們護著您,我們擋著,城破有什麼,您不用跳城牆…。”

    三老爺摟住老侯肩頭,眼淚蹭到老侯耳朵上︰“父親,不要亂了方寸,這城還沒有破呢!”

    城頭上兄弟三個人大哭不止,這兄弟三位別看當一輩子的老爺,但沒經過這亂,膽難免有些戰,心難免有些寒,又顧父親為上,就發出這些語言來。

    大同城牆高聳不說入雲天,摔下去個人也一定活不了。這距離,又有城頭上正布兵,城下面正準備攻城,到處亂,福王就听不到老侯兒子們在說什麼,但能看到他們大哭。福王囂張狂聲︰“是你在!鐘老侯,咱們是親戚,想你不會忘記吧!”

    在他後面的人狂笑出來︰“獻城有功!”

    “讓你一樣當侯爺!”

    “給你王爺!給你一字並肩王!”

    福王是再也不能等了。

    早些年王妃的死,福王痛斷肝腸,但給他留下兒子。子嗣,是生命的延續,福王把心思放到蕭儀身上。

    哪怕他不能再回王府,哪怕他看兒子全是在大街上候著經過時看上一眼,福王心底也有支持。

    不想蕭儀死了,要真的是大干一場死了,福王也沒這狗急跳牆般的傷痛。但他死在假福王手中!

    福王覺得好似自己手刃了親子,是自己害了他。那假的是他招進府的。

    他沸騰了,他的憤怒膨脹,他不能再等。他先約甦赫攻大同,沒想到甦赫臨時起意——在甦赫是早就有心——分一半人馬去袁家,結果灰頭又土臉,還耽誤佔大同。

    那一次的失敗,讓福王嘗到甜頭,原來大同府這麼好進。他們還進了內城不是嗎?只是陳留郡王來得太早,還有鐵甲軍居然從城中出現,本以為鐵甲軍無影無蹤,是藏在哪個深山里。福王這就大動作,把他所有的力量全用上,又一次站到大同城下面。

    雄立的古城,磚縫里細密的青苔訴說著它歷史的悠遠。它是帶足滄桑的,也帶足力量。它是千百年來力抗強敵的,也可以保護福王在城中安然無恙。

    眯著眼看城頭上鐘家父子們,城頭上已就位的士兵,福王像看到他的財富。

    他決定去見寶珠的那天,就抱著暴露身份的打算。雖然他見到招月來絲錦時,他是真的震撼,真的陷入往事中。雖然他沒想到袁二爺一眼能認出,也許他早就能猜到是一眼能認出,但福王已做好準備,正式起事。

    他要正明身份,讓京里假的那個不能再享受榮華富貴。真是笑話,他的兒子才過祭期,京里那假貨卻要得孩子。這不是諷刺他,這是侮辱他!

    福王殿下在說服袁二不成當場翻臉下,就席卷他所有的財產。他不再卷走,京里的福王一露餡,隨時就查封他所有家產。

    假福王弄不明白,宮中全記錄在冊。

    這就沒有余地的,大張旗鼓的,轟轟烈烈的來到大同。

    止住周圍人對老侯的謾罵說服,福王再次揚聲︰“鐘老侯!識實務者為俊杰!你看看清楚吧!糧道,驛站,官道,我全斷得差不多。梁山王讓困在戰場上,救兵你們是指望不來的!鐵甲軍哼哼,比得過我重金請來的蠻兵嗎!”

    往後一招手,在最前面吆三喝四的人讓開,露出後面身上涂得花花綠綠黝黑肌膚健壯的士兵!

    花足了錢,就請足了人。

    攻下大同,將是福王的第一層正式屏障。

    …。

    “啐啐啐!”老侯掙脫開大兒子,腳踢二兒子,反手一巴掌打在三兒子頭上,重新回到城牆跺子後面,這一回激動下去不少,不會再往下面躥,只大罵,把拳頭揮舞不停︰“蕭沒福!沒福沒福沒福……”

    這是老侯想到的罵福王最難听的一句。

    這話有個故事,是華陽郡王蕭儀十歲露出頭角的那回,皇帝有猜忌之心。過節宮宴請百官皇皇族,當眾喚蕭儀做詩,當眾問福王︰“果然你是有福的,你有這樣的好兒子。”假福王阿諛,媚態百出︰“臣弟是沒福的福,有福的皇上才是。”

    從此落下外號“蕭沒福”。

    老侯那年在外任上,但三位老爺們因恨老侯夫人,就恨上太妃的一切兒子女兒舊宮人,把這話信中告訴老侯,老侯見信大樂,當晚浮好幾白,覺得這名字貼切之極。

    “蕭沒福沒福……。”老侯頭一回能當眾罵出,雖不能下去咬幾口福王,也痛快之極。幾十年的怨氣,父母雖不直接是太妃和妻子氣死,卻是受足太妃的氣,過了不少悶氣日子。妹妹……老侯怨恨滿腔。

    他就一個妹妹,他家雖不能給安老太太一個小鎮為嫁妝,卻也就一個寶貝女兒。他的妹妹離開娘家的庇護,憤然出京。因此喪夫因此守寡,因此再沒有機會生兒子。可憐妹夫去世時,妹妹還並不老,離老蚌懷珠的年紀還早,丈夫病死,希望斷絕。

    “蕭沒福,你這輩子也成不了事,你不成人,你不是個東西!你們母子都不是東西……賤人賤人賤人!”

    福王要是不造反,終老侯一生,也不能辱罵太妃。福王的反,倒成就老侯出口中的惡氣,更痛快淋灕的大罵出來。

    福王惱羞成怒,他罵自己,還能大將風度穩住。他罵自己娘親,哪個能忍。福王咆哮︰“攻城攻城攻城!頭一個殺了他!”

    雲梯亂箭,和著福王的喊聲一起爆發。

    特意有些人是罵戰的,和福王一起大叫。罵戰能助威,關鍵時候也能讓軍心民心渙散。發聾振聵地揚出︰“破城破城破城!”

    叫聲到城里,有應聲出來︰“城破了,往城門逃命去吧!”還真的有人會上當,攜家帶口的去沖擊最近的城門。

    你告訴他城門沒有破,他怎麼肯信?這個城門沒破,不代表別的城門沒有破。不讓大家伙兒逃走,是準備讓人全城殺絕嗎?

    自己人先要城中鬧出來。

    正亂哄哄,又要守城,又要相勸不要亂,又總有趁火打劫和福王事先安排的人從城里鬧出來,更制造出城破的假相時,火把明亮中,一行人馬抬著個擔架行過長街。

    擔架上睡著一個中年人,他平躺著,不時扭動面龐左右怒斥,聲若洪鐘︰“龍某還在這里!誰敢破城!”

    一個中年美貌婦人手扶擔架,驕傲自豪的跟著。

    中年婦人後面,是一個年青公子在馬上,手持鐵弓,見哪里有人搶劫殺人,就是一箭,同時喝命跟的人︰“制造混亂者殺!”

    他們所到之處,街上就一滯。

    “輔國公?”有人低聲地道。

    “真的是國公嗎?”在後面見不到的人往前面擠。

    龍四和國公夫人見到,紛紛阻止︰“不要亂,是國公到了!”輔國公聞言,更是一聲大似一聲︰“老夫還在城里,眾位鄉鄰,各安家中,靜候佳音!”

    早幾天,在國公府的人出門就追著罵的人,這就熱淚盈眶,總有後悔之心。輔國公府世代在這里,已不僅是一個希望,或一個傳說。成了一種精神。

    幾天前,公堂上審得氣憤激昂,也不敵羅道幾封信,讓人唾了滿身的龍四公子,這會兒受人敬仰。

    擔架所到之處,亂勁兒就能平息下來,也就沒耽誤,很快到城牆下面。

    趙大人搓著手滿面歡喜,上前來問候︰“太好了,國公您能來真是太好了,”哪怕是國公是睡著不起的,只要他能出現,對民心是種安撫。

    輔國公呵呵有了一笑,雙眼還是尋找的才把趙大人定位,耳邊听著城外罵聲箭聲,國公慨然道︰“送上我城!”

    趙大人有些錯愕︰“您在這里轉轉就行,城上還是不要去了吧。”龍四公子在出門前早得國公交待,輕輕把才從階梯下來,這會兒擋住路的趙大人推開,道︰“听我父親的。”

    過來幾個家人,手握粗大繩索,把國公從腰間脅下,固定在擔架上。

    趙大人心頭一酸,幾點淚激到鼻子里。

    輔國公像能知道他的酸澀,他自己個兒笑︰“老夫我傷到腰骨,站不起來了,”再怒目圓睜,厲喝一聲︰“我也得站!”

    “老大人!”趙大人握住國公的手晃上幾晃,這沖天的豪氣他還能再擋嗎?趙大人前面開路,對上上下下運箭運兵器的士兵道︰“讓開,擂鼓,咱們迎國公上去!”

    鼓聲“咚咚”響起,驚天裂地般。城外城頭,有一時都滯頓下來。國公夫人飛快撲上來,在丈夫面頰上一吻,這時候還顧什麼四周有人,國公夫人只想告訴他︰“我陪著你,你去哪里,我就在哪里。”

    他告訴自己︰“如果我死了,你要好好的,”

    他早就想到有這件事,也早就決定上城頭。他無疑是想一洗讓龍五敗壞的家聲,也無疑這是他的責任,龍家的家訓,龍家有一個活人在,就要死守城池。

    龍四公子在上一回城破負傷還要力拼,就是他從小兒听到的家訓,刻在他腦海中。

    但戰亂時的家訓,和太平時的荒唐是兩回事,龍家公子們以前不成人,也可以理解。

    擔架上城頭,老侯帶著萬萬沒想到迎上來,發自肺腑的道︰“國公,你真真是英雄也!”輔國公放聲大笑︰“老大人!你這會兒還在,也是英雄也!”

    “我這英雄只能罵人,我這英雄安不了本城民心。來來來,老夫我今天太欽佩你了,我雖不能重擔,也要抬一回你的擔架!”老侯站到最前面抬擔架的人前面去,和他商議︰“你往後面站站,讓我搭把兒手。”

    又怒目兒子們︰“膽小如鼠,全然不像老夫的兒子!沒學過功夫,這肩扛也不會麼?”鐘家三個老爺從剛才就讓老侯罵得滿面漲紅,要知道附近全是正抗敵的士兵,就他們三個讓老侯罵一回蕭沒福,再罵兒子們“窩囊廢”,正在尋地縫在那里打算鑽。

    這就有了事情做,三兄弟也來幫把手兒,把擔架抬起,在那些已大無畏的士兵們眼前走過,不少當兵的凜然,“啪”地站直了,認真行個禮︰“恭迎國公!”

    “恭迎國公!”

    動靜傳到城下,福王聞報不肯相信︰“怎麼會?國公府的名聲早就臭了!”福王自己還在街上投過一枚臭雞蛋,擲在龍四的衣角。他是親眼見到國公府關門閉戶,把隔壁袁家都帶累的不敢出來人。

    出來人,就有人跟後面罵,孩子們跟後面扔小石頭。

    福王這就親自來看。

    攻城的時候他退到後面,還在喋喋不休的大罵老侯。這會兒分開眾人,走到前面去。見城頭擁出一堆火把,把星辰都遮沒無光。

    一個中年人,渾身無處不散發出光芒。這不是火把光,這是他尸山血海里出來的傲氣使然。火光下,他須發怒張,英武不改。他身邊簇擁著龍四,老侯父子和國公夫人及家人們,城下也就難看清楚他是捆在硬板上推出來的。

    福王結結實實一口涼氣噎住自己,結巴兩聲︰“他他,他不是傷重起不來了嗎?”

    嘩然聲跟著出來。

    “是假的吧?”

    “哎,老家伙……”

    輔國公暴喝︰“取我弓箭來!”國公夫人雙手送上︰“給!”龍四捧著箭袋,提醒父親自己的方位︰“父親!”

    手中箭袋一晃,已少去好幾枝子箭。弓弦響過,箭如流星,懷如滿月,國公雖傷,虎威絲毫不減。

    城下驚嚇聲一片,說話的人倒地好幾個。咽喉處不偏不倚扎著一枝長箭,那箭比尋常的箭寬又重,箭過脖頸,把人釘在地上即時斃命,箭尾處搖晃嗡嗡,把上面刻的小小龍家晃動出一片光影。

    “王爺小心!”幾個人快手快腳把福王拖回去,國公這箭釘死的人,有一個就在福王身側。當時倒地,當時把福王弄得面色慘然。他們怕福王惱怒來上一句,接下來死的就要是他。

    福王到安全地面上,心有余悸,迷惑道︰“真的有這麼遠的箭?”陶先生悠悠嘆息︰“是啊。”

    休息一會兒,福王再命攻城,對陶先生道︰“已無退路,不管甦赫和定邊幾時趕來,咱們都得先拿下大同城,有個落腳的地方!”

    殺聲再起,輔國公毫不畏懼,一把揪過龍四到面前,狠狠瞪著他,老侯在見到剛才那幾箭的準頭,就注意國公的眼神。因射死的全是說話的人,但問題是離城頭太遠,能說國公耳朵好,也能說國公也許能看見。

    見國公瞪向兒子時,眼神還是沒對上。凶橫獰惡︰“小子!你是我龍家人,知道該怎麼做!”龍四打丹田里攢出聲音來,足以讓周圍的人全听到︰“父親放心,城在我在,城亡我亡!”龍四目露凶光,城在我在,城亡我亡!

    讓臭雞蛋石頭子兒爛菜葉子侍候好些回的龍四痛下決心,血洗恥辱,血洗家聲!五弟犯下的錯,當哥哥的理當承擔!

    無數箭矢,對著輔國公父子過來。

    國公夫人靜靜守在國公身邊,她沒說不許他握弓箭,只把個大盾牌用力舉起,一個人舉不起來,又尋上一個家人,抬在國公身前。

    老侯見到,也幫上一把,見箭來,就把盾牌過去。“當當當!”遠箭力足,到城頭上也力不意竭,打得老侯和國公夫人手酸軟麻。

    這多少影響國公放箭,但這卻是關心性命。國公在,就是士氣之所在,不是他一定要再射死幾個人才算有功。

    鐘家三老爺見別人都忙,四公子那眼楮充血,活似吃好幾個活人模樣,看著羨慕,急上來︰“我們做什麼?”

    “罵人,給我狠狠的罵那個沒福的!”老侯就正在罵,嗓子已經犯啞還不住口︰“蕭沒福!你個死了娘胎里壞的…。”聲嘶力竭中,老侯找到快感,他罵得淚如泉涌。

    他覺得自己太有福氣,有生之年還能罵上一回那賤人。眼角邊,是隨著國公一步也不肯退的國公夫人,老侯莫明地把她幻想成自己的妻子。

    這位老人一生沒有服軟過,但不表示他內心中不渴望夫妻和美。國公夫妻還能有相對的一天,把老侯內心最缺憾的那塊填補上。

    原來,人還是會改變的。

    一生高官,自己改變許多,也見過許多人改變,也改變過很多人,但每回想到自身,就不敢相信夫妻還能和好。

    國公夫妻讓老侯圓了他心中的夢,也讓他更恨太妃。他是可以一生幸福的,是太妃把族中嬌女強行塞到房中。

    “賤人,你不得好死……”老侯罵得身心舒展,淚花下是片笑容。

    他的罵聲,把三個兒子全提醒。除去老侯以外,更恨太妃的是這三兄弟。鐘三出生的時候,太妃勢力已不靈光,但鐘大深受其痛。他年最長,讓文章侯兄弟們當眾罵小娘養的時候也最多。

    文章侯兄弟為什麼敢這樣囂張,還不就是當時有個太妃在。

    鐘大老爺揮舞拳頭罵︰“去死去死吧!”

    二老爺口沫紛飛︰“小娘養的小娘養的小娘養的……”福王殿下要按民間妻妾那說法算,他也是小娘養的。

    三老爺同仇敵愾,想出一番義正詞嚴的說詞︰“爾等豈不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犯上作事之事,要滅九族……”

    箭雨中,輔國公一步不退,龍四公子身先士卒,鐘家父子罵出冤仇,福王在城下咬牙發狠…。

    這時候的寶珠,正在痛苦中。

    ……

    陣痛是早就開始的,穩婆到後,城里開始亂。早有準備,還亂不到宅院里,但袁夫人也當機立斷,命寶珠和家人避入地道中。

    有生孩子生到早上的,這城也不會像甦赫那回半天就破,但亂民們難防,驚到寶珠倒不好。

    余夫人杜氏進到地道里時,就見到女眷們僕婦們三三兩兩做幾堆,正在談論。杜氏是難為情的,她本不想來,那就沒地方去。余伯南一直匆匆在外,這個夜里倒回來,命家人護送夫人到這里,有人接應送下來。

    頭一眼見到的,就是衛氏跪在牆邊兒上,對著個小香爐念念有詞。百忙之中,衛氏還想到把香爐帶下來,正閉目嘀咕。

    地道里有回聲,把她的話傳過來。

    “過往的神佛啊,保佑我家得個小王妃。”

    紅花和梅英方明珠交頭接耳,讓衛氏打斷,紛紛反駁︰“生兒子也行,”梅英嗔道︰“這個媽媽,甦大人家里還等著呢,”方明珠是笑眯眯︰“多生兒子像父親多好。”眼楮就斜往一旁。

    小巧兒正指給杜氏看︰“那紅衣裳的,就是方明珠。”以前余伯南的妾。杜氏看過來,又順著方明珠的眼楮看到旁邊,見一堆的孩子作一處,最神氣的是兩個小胖子。杜氏認得,是寶珠的雙胞兒子。

    不及細看,膝下裙角讓帶動,是小巧兒生的那小子歡快的過去︰“瑜哥兒,璞哥兒,你們在玩什麼?”

    國公府的孩子們也全是英俊美貌的,但他們讓著袁懷瑜袁懷璞,又經過舊年的動亂,知道要把小的弟妹們護在中間,群星拱月般,造成兩個小胖子最神氣活現。

    袁懷瑜小臉兒肅然,握著小弓,怕他傷到自己,就沒有箭,小手也緊緊攥著,對余伯南的兒子一本正經︰“保護祖母保護母親保護伯母保護哥哥保護姐姐保護妹妹保護弟……”

    小木刀過來,在他弓上一敲,袁懷璞搶過話頭︰“保護哥哥,我保護哥哥!”袁懷瑜瞪瞪眼,把手中小弓高舉起來︰“我有這個!”意思我不要你保護。

    袁懷璞把小木刀耍個式子,雖不中規中矩,也似模似樣,胖胸脯挺起︰“這是我的!”

    鼓著腮幫子的小模樣,杜氏還不及笑,有個柔聲過來︰“寶貝兒,可不許再打架了。”袁懷瑜袁懷璞歡呼一聲過去︰“母親,你生完了沒有?”

    這里沒有隔開的房門,不能回避許多。寶珠能听到孩子們說話,听到衛氏的祈禱聲,孩子們也能听到寶珠說話。

    生完了沒有?只有童稚孩子才問得出來,杜氏忍俊不禁,就見一堆孩子亂跑起來。大些的表姐們,把瑜哥兒抱住,他太胖了,表姐們捉手捉腳帶過來,七嘴八舌地笑︰“嬸娘在找小妹妹呢,找到就能見你們,這會兒可不許去。”

    小些的表姐們細聲細氣羞他們︰“沒羞,男孩子不許看的!”

    小些的表哥們——大些的表兄已懂人事,難為情站在這里,都和男的家人們到一處呆著——把袁懷璞攔住,袁懷璞來了精神,以為是比試,小木刀耍了好幾下,打痛二、三位表哥,把他也帶回原地。

    宮姨娘樂得不行︰“你們呀,乖乖這里玩,哪能過去看。”袁懷瑜聳拉著腦袋,袁懷璞垂著腦袋,兩個胖腦袋並排的低著,一起嘟囔︰“為什麼不能去呀?”

    又一起噘嘴兒︰“舅祖父不見了?”

    “太爺爺也不見了?”

    “自己玩去了,真不像話!”

    地面上面亂成一團,地底下笑成一團。小小子們提起來,姨娘們也露出擔心。才一躊躇,沙姨娘就道︰“不要亂想了,也不要傷心,咱們吶,好好的合計合計,有用到咱們的時候,可不能不如紅花。”

    這會兒把紅花想起來,是紅花姑娘隨寶珠曾抗過甦赫,菜油黃豆大撒一通,後來說故事,輔國公養傷中要听,國公夫人特意請紅花去對國公說了一回,國公大為贊賞,姨娘們也都听到。

    紅花正和衛氏拌嘴︰“生小小爺怎麼了?甦大人見天兒的盼,不比小王爺差。”衛氏惱火︰“我拜我的,不要你插話!”對著香爐又念︰“神佛不要計較她胡言亂語,趕緊的送我們家王妃來吧,別讓奶奶受太多罪,小王妃來晚一步,小王爺和沈親家還不打得頭破血流?”

    饒是顯擺虔誠的時候,還能扭頭瞪紅花,嘴里不甘示弱的念︰“打到頭破血流這能叫好?菩薩啊,小王爺還不把我們二姑娘搶走嗎?二姑娘還能好好的成親嗎?”

    紅花對梅英看看,梅英竊笑轉開頭不幫她。紅花對方明珠看看,方明珠又想幫紅花,又不能拗著衛氏,陪笑臉兒︰“紅花是一片好意,奶媽也是對的。”

    紅花悻悻然︰“壽姐兒還沒有成親呢,這就能想到二姑娘成親。”讓國公府女眷們叫走,問上一回她們怎麼殺的人,這一回有什麼好主意沒有。

    看到這里,杜氏才算把方明珠仔細打量過。見她面容艷麗,不是清秀,不是美貌,是艷麗。就像牡丹花雍容華貴,大麗花卻艷色欺人。

    火光下面一站,周圍人等盡皆失色。

    杜氏醋意上來,虧她這會兒也能想到吃醋,這也是周圍環境還寧靜,才能從容的掂個酸。對小巧兒低聲地道︰“這樣的人兒,老爺也舍得不要?依我看,是她不要老爺的吧?”這話正中巧姨娘下懷,在人家里避著難,不妨礙中傷下別人家里人,悄聲回杜氏︰“她現在的丈夫,官職高,又是正室,夫人您看看她,生得活脫脫一張姨娘的臉是不是?”

    嘴兒一撇,小巧兒道︰“就她,也能當正室,我……”在這里話咽回去,杜氏也知道下文。似笑非笑地諷刺道︰“你呀,也就只能想想。”挖苦得小巧兒滿面紫漲。

    最難過不過這話,把小巧兒的淚水全噎出來。她是早就到余伯南房中的,但余伯南還要有妻。在小巧兒的天地里,妻妾是不可逾越的鴻溝。

    就是生下兒子,兒子正在孩子們玩在一處,看上去不比他們差,又能怎樣?小巧兒控制不住自己去看方明珠,她也走到國公府女眷那一堆,都知道她是寶珠的親戚,她現在又肯做小伏低,都對她笑臉相迎,和她有說有笑。

    小巧兒憂傷起來,她憑什麼?

    再看杜氏,也走到女眷里說話。女眷們一直是排斥她的,因她去和寶珠胡鬧。在這難中,寶珠都許她過來,也就和她客套。

    許久沒有和女眷們攀談的杜氏正要大展手段,好好的說上一回,听到寶珠帶著呻吟地柔聲又出來︰“叫紅花兒來。”

    紅花過去,女眷們也住了語聲,就是杜氏也跟著支耳朵側目,想听听寶珠要說什麼。

    “交待過你的地方,隨時打發人去看看,該接下來的人就接下來吧。有這地道在,不就是為活命才有這地方,不是為自家保命。”

    紅花恭恭敬敬︰“是。”

    “留神,別有奸細帶下來。下來一批,交待一批。但有奸細,大家齊心除了他,慈悲不在這里,早殺早干淨!”

    “是。”

    “五娘子在城外呢,見到火起,應該趕來。去接應著,讓她帶的人去……啊……”痛呼打斷寶珠的話語,穩婆們話出來︰“奶奶用力,不要再說,用力…。”

    地道里鴉雀無聲,眾人肅然起敬。杜氏眩惑不已,又震撼不已。尋找著那一堆人中袁夫人的身影,杜氏對她的身世早打听清楚。

    凡是當女眷的,像是都有本事打听別人家世,好做個敬重還是從此瞧不起的區分。杜氏心想,先輔國公之女難道沒有風采,讓生產中的媳婦出個干淨?

    袁夫人只顧著看寶珠生孩子,在她心里亂還離得遠,寶珠生孩子最打緊。又寶珠是當家慣了的,當婆婆的以前不管她,現在心全在她身上,是想不到這些。

    當二爺的乃是寶珠。

    也沒想到還會有人正腹誹著她。

    杜氏接著,又腹誹國公府女眷。宮姨娘挑眉梢的人,一看就不是好惹的。沙姨娘綿里針模樣,說話也從不含糊……奶奶們是當家的人,也自有毅然。你們是怎麼了?你們不會說這樣飛揚的話語,只讓那一個人出不完的風頭?

    “哇哇……”孩子的啼哭聲,把杜氏的亂想頭打斷。女眷們驚喜的往前幾步,但地方窄,也就站住,只翹頭頸等著。

    男的家人們,孔青萬大同歡天喜地候著。

    袁懷瑜袁懷璞又要發足就奔︰“小妹妹來了。”表姐表兄們又亂上一回,把他們攔住。

    “男孩還是女孩?”

    衛氏顫抖著問出來。

    袁夫人回了話︰“你說對了。”

    衛氏身子一軟,摔倒在地。可見盼望深刻。梅英放下自己孩子來扶,衛氏一骨碌兒自己起來,欣喜若狂,整個地道里全是她的嗓音︰“王妃,我家的王妃到了,神佛保佑,我們家有了壽姐兒,這又有了一位王妃。”

    紅花抬眸向天,只能看到地道頂子︰“原來,不是怕小王爺和沈親家打架,是盼著王妃才是。”紅花也松口氣,奶奶這是第四胎第五個孩子,奶媽擔心她生不出王妃來,以後家里少一位王妃也有道理。

    要是接著生的全是兒子,與王府是要擦肩而過。

    城頭打斗更急,地下面笑聲這會兒更多。孩子洗過抱過來,都急著去看,又怕薰到她,宮姨娘指揮著︰“一個一個地看,不要擠。”方明珠乖乖讓到最後面。

    小巧兒實在好奇,湊過來︰“孩子名字能叫王妃嗎?這樣合適?”方明珠驕傲的道︰“梁山王府早就定下的,”小巧兒駭然︰“今兒生的孩子,王府里幾時定下?”她溜圓了眼,這不是天下第一等稀奇古怪事情嗎?比見神見鬼還要嚇人。

    方明珠更得意,難中理當互相扶持,又本就樂意告訴她這喜事情︰“早定下的,沒懷上就定下,王府里都有一位小王爺在等著呢。”

    小巧兒面如土色,這這,說不是真話吧?那王府吃錯了藥不成?自家生下小王爺候著袁家奶奶生王妃?

    不是騙人的?

    方明珠見到,自覺高她好幾等不止,心里見到故人的不平,慢慢平息。

    “紅花,”寶珠又喚。

    杜氏驚奇的發現,說也奇怪,袁將軍夫人一開口,她再虛弱,也地道里頓時平靜。像是這些男人女人老的小的全給她面子,話一過來,袁懷瑜袁懷璞都爭著小手蓋唇上,到處對人︰“噓……”

    寶珠的話,清清楚楚過來。

    “舅父在哪里?”

    紅花回道︰“在城頭上呢。”城頭上有人不時過來報信。

    寶珠細語柔和︰“也有時候了吧?去個人請舅父母回來吧。告訴舅父,這一回城可沒那麼易破,咱們有準備呢。夠他們打的。舅父親臨,不必時時。縱然最近養得身子好,但不是一天兩天的守城,均著些兒用吧。”

    杜氏也呆住,有絲叫敬意的東西從心底往上來。她拼命的想按下去,但敬意玩命的要上來。杜氏暗嘆一聲隨它。敬意又帶上一句話,她竟然無處不面面俱到,關切又真誠。

    余伯南為什麼對袁將軍夫人不肯忘記,杜氏這就隱約有了答案。

    紅花答應著,就要去交待萬大同辦這事,寶珠又叫住她。這一次聲音更弱,杜氏尖著耳朵來听。

    “去個人,告訴衛所的潘將軍,是時候了,該拿的人全拿下來,說我的話,讓他守住,一只鳥也不許放進來!”

    尾音的疲倦,絲毫不減語氣的份量。

    有什麼隨著話狠砸在杜氏腦海里,讓她兩耳嗡嗡作響。真的她是插手公事嗎?真的嗎?杜氏怔忡在當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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