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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九章,寶珠的話在情在理

類別︰ 作者︰淼仔 本章︰第三百一十九章,寶珠的話在情在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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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留郡王穿的是件上好盔甲,但在女眷們的話中間,像東穿一個洞,西扎一個孔,話如厲箭,嗖嗖的過來。

    但他偏偏無話可回。

    在他視線中的人,發歪衣亂,釵橫簪溜。不是臉上有火染出來的漆黑,就是手腳有傷。他來得及時,傷並不重,可能很微小,也可能是逃的時候踫撞到,但還能這樣精神抖擻的貶低他,讓陳留郡王汗顏,知道自己犯了個大錯誤。

    這里就換成是一幫子男人,在激戰過後——她們總是花足心思才打出一場菜油黃豆戰出來——受到別人的不認可,都會有怨言出來。

    這個時候就是當兵的,也需要夸獎和安撫,但郡王還拿她們當女眷來看,他不踫釘子誰踫釘子?

    這釘子全透過盔甲,釘到郡王肉里。

    最後他沒訓成話,讓女眷們教訓一通,陪個笑臉兒,把他俊俏的臉兒賣弄一回,干巴巴的在夏直等人偷笑中回來。

    狂喝一聲︰“去大同!”逃也似的帶著人去追甦赫。

    他怯甦赫,甦赫又真的狂悍,佔住官道,竟然讓他走了。

    也正好送郡王一個離開的名頭兒,匆忙丟下五百人護鎮子,把葛通等人留下來,郡王撒丫子離開。

    他走以後,女眷們還是把他好一通的背後說,又去幫寶珠收拾。

    安全了,寶珠格外的注意,不讓客人們再看不好看的場面,也趕緊尋出東西來燒給大家吃。幾個要離開的女眷,寶珠更是先給她們坐的地方,騰出幾間屋子,現在不管以前是誰在住,地道里取出衣裳當坐墊,請客人們先坐下。

    她自己更是顧不得外面地上又是血,又是沒收拾完的打斗場面,匆匆的行走來去。見到一些老家人手握刀劍不屈而亡,又是痛淚下來。

    還有一些地方有火在燒,隔著火見到連夫人站著不動,寶珠奇怪,又擔心她讓火烤到不好,帶著丫頭紅荷從牆根繞過去,準備叫連夫人去歇息。

    燒得滾燙的石頭牆下,還沒有轉出來,听到一個男人的嗓音,郁郁的︰“我對她並沒有不好,她為什麼不來看看我?”

    連夫人帶笑安慰的嗓音,她也累上半夜半上午的,面容也疲倦,還強打著精神,可見和她說話的男人很重要。

    “你別惱,這道兒遠不是?都是家里的嬌閨女,跟小沈夫人似的。”話到這里,再想對面的男人是跟著郡王回來的,並不知道小沈夫人的嬌氣在人人眼里算出了格的,連夫人又尋找別的話來勸他︰“我不怕你們都生氣,我來這一回,才知道什麼是累,才知道出門步步難,在家樣樣好,果然這話不假。”

    “可是……”男人悶悶,想說什麼,又咽下去,最後還是帶著苦惱︰“我以為她會來。”

    寶珠听到這里,心頭一陣難過。她已听出說話的人,是留下來的葛通。葛通和幾個人去戰甦赫,帶了小傷,陳留郡王愛惜太子黨,才把他們留下來,讓他們幫弟妹小作收拾,再探明附近真的沒有危險時,再去大同歸隊。

    葛通和連家是拐彎內親,兩家妻子有親戚,這就把連夫人叫出來訴說不悅。

    躡手躡腳退開來,寶珠把甦赫恨上來。有幾個女眷太平的時候都要走,寶珠正竭盡全力的留她們,又有甦赫這樣一鬧,只怕原本願意留的也要跟著走了。

    寶珠在這里呆慣了,她已不認為守著丈夫值得別人稱道,但剛才無意中听到的話,讓她唏噓一下,默默的想著主意,不但要把來的女眷們留下來,還要往京里去信,讓沒有來看的人來看一回才行呢。

    前面走來兩個太子黨,雖在亂地方里,也彬彬有禮,見到寶珠深深一揖,陪笑道︰“弟妹該累了,歇會兒去吧,只管交給我們。”

    他們看向寶珠的神色,以前寶珠認為只是為袁訓才有贊賞,現在寶珠要往自己臉上貼把金子,他們分明是在夸自己守著丈夫。

    也就更把他們思念妻子的心思表露。

    寶珠還禮和他們分開,內心懊惱不已。

    從京里出來時,女眷們跟著她上路,寶珠只喜歡去了,認為看看有這些人要和寶珠一樣了,寶珠不是大姐和三姐想的那樣,去的是不好地方。她就忘記一件事情,應該去上門爭取下別人一同上路,當兵的人遠離家中,他們能不想家嗎?

    悶悶上來,無端在心中打上一個結,對自己暗怪不已。又有袁夫人獨自離開,寶珠也怪自己沒想到才沒的攔,又怪自己一層。

    好在劫後事情多,也不能總想心結,還算沒有更加難過。

    到中午時分,袁夫人回來。她從地道里一出來,就讓人圍住。寶珠聞信趕來,沒有見到面時就大哭不止。

    撲到袁夫人懷里,更是痛哭︰“母親,以後再也不能這樣,以後要去哪里,要和寶珠說過才行。”

    袁夫人本來是急著看孫子,讓媳婦一通大哭,足見她真情意,也跟著淚水漣漣。抱著寶珠道︰“好孩子,你不要惱,我是……”

    寶珠打斷她︰“以後這種事情應該讓寶珠去,全歸寶珠,再也不許母親去涉險。”當家的奶奶,這就頭一回管到自己婆婆身上來。

    袁夫人又是感動又是疼愛,懷里取出那瓖著小小寶石的紅木盒子,送到寶珠面前哄著她︰“你看,我是給壽姐兒取這個東西去了,”

    寶珠淚珠婆娑,听著自己婆婆帶著討好的道︰“我沒有去犯險,就是擔心打下大同來,把我的舊東西全沒了可怎麼辦?這一個,”

    打開來,里面有脂粉香。

    “這是暖玉的,冬天裝胭脂不會冷凝澀滯,我本想和你進城去,再取了來,這就出了事情,我擔心的不行,別的丟了也罷,這個丟了,壽姐兒可用什麼?”

    壽姐兒在宮里要什麼沒有,但袁夫人一定要這樣的說,要是讓中宮和公主听到,一定不願意這話。

    而寶珠,也听出母親在難為情。

    她和舅母國公夫人幾十年不往來,大難臨頭去幫她們,一定是去幫,才會把孩子們也丟下獨自離去,也一定有危險,才會自己前往,這幫了忙以後,母親還不願意提。

    寶珠也不再明說,但內心對婆婆失而復得,擔心放下,輕松上來,害怕放下,後怕上來,擰在一起,讓寶珠又哭起來,扯著袁夫人的袖子還是不依︰“就為壽姐兒,也不應該去。再說為壽姐兒去拿這個,以後還有別的孩子,難道不怕母親偏心?只為壽姐兒就不顧什麼的去了,懷瑜長大,討來孫媳婦,一定會怪母親。還有懷璞,討來媳婦,一定怪母親。”

    寶珠大哭︰“以後少疼加壽些才好,又不是一個孩子,怎麼就只為她去了呢?”寶珠的傷心全數出來。

    要是丟了母親,表凶回來難道不心疼嗎?

    她搖著袁夫人袖子不松手,口口聲聲︰“以後不要疼加壽才是,”其實完全不是這個意思。

    袁夫人听得懂,慌了手腳地給寶珠擦淚水,見媳婦哭得淚人兒一般,搜尋出話來,一迭連聲的叫著寶珠︰“我猜到了,是沒有給你是不是?你別氣了,等你進城去,打開我的閨房,你隨意的挑,你隨意的選,”

    寶珠哽咽難言,誰要那些,人家只是怪你一個人去了,她反反復復地道︰“以後再有這事!有寶珠去。”

    旁邊的女眷也哭了,忠婆衛氏抱著孩子來也哭了。四面兒都哭,袁懷瑜袁懷璞也哇哇大哭起來,才把袁夫人和寶珠打醒,袁夫人抱過袁懷瑜親親,又去親衛氏懷里的袁懷璞,大家慢慢止住哭聲,和袁夫人同回房中。

    到晚上,也收拾出來能睡的地方,安置下眾人。袁夫人和寶珠忙著撫慰眾人,打听大同戰況,地道里東西存的有,收拾出來給陳留郡王送去。

    孔青不辭辛苦,也是不想把萬大同和紅花分開,他們兩個人雖然不膩歪,但孔青想自己和梅英總已是夫妻,就這一點兒上,比萬大同強,他押著車,太子黨去了一個人,又一百士兵送去。

    到半夜回來,說大同已然收回,但甦赫跑了。

    第二天陳留郡王來見袁夫人,見她無恙也自喜歡,也交待以後不可以獨自犯險,又抱了小稀奇寶貝,逗玩一時離去。大同尚亂,他駐兵還在大同。

    這一次損失不小,城要重修,人要重點。數個官員殉難,其中有知府大人。趙大人主持全城,寫信讓京里再派官員。福王不知去向,也就沒有人知道他的存在,知道這場禍事雖然由內奸而起,卻是有他才有。龍五公子不知去向,亂勁中尸首無存,讓踏如泥,這對古人來說是最糟的事情,也算是他的報應不爽。

    國公府里派人出來尋找,全城那麼大,一時找不到,安慰五奶奶也許不在城里,五奶奶哭得眼楮都紅腫,但還抱著僥幸,盼著丈夫那晚不在城中。

    但不在城中,聞听消息,也應早回來才是。又擔心他在城外讓亂兵殺了,又重新的哭。

    沒有幾天,援兵一波一波的到來,又有離大同近的項城郡王和東安郡王也打發兵馬過來增援。頭一波到來,陳留郡王就離去,他還奇怪,梁山王爺說隨後就到,就是大軍沒過來,也應該再有個先頭隊伍是不是?

    直到他回去後,才知道梁山王去救兒子,又有項城郡王和東安郡王在附近,只令他們前來,梁山王拔營反向而去,陳留郡王又追上去,這是後話。

    陳留郡王妃趕到的那天,龍五公子的惡耗得到證實。從大街上的亂東西里,收拾起來的衣裳鞋子飾物等,讓人去認,看戶籍上要勾掉誰,結果認出五公子的玉佩碎片和一根變了形的簪子。

    五奶奶一見暈了過去,但固執不承認丈夫沒了,不肯發喪,又有空棺一個,在家里多放幾天也沒什麼,見她傷痛,國公府中諸人嘆氣,也由著她繼續抱著尋找的盼頭兒。

    寶珠著實的忙碌,幾天里肯定沒功夫進城,這一天,趙大人來見她。

    ……

    他剛大同城外送走陳留郡王,寶珠沒有去送,在暗想心事。听說趙大人到來,二爺見他是可以原貌示人,只換件見客衣裳就出來。

    趙大人在鋪子外面站著,對著還算滿目狼籍,沒修整過來的小鎮嘆氣。寶珠以為他是說燒得厲害,沒想到趙大人道︰“先國公的手筆不同凡響,讓後來人追之不及。”

    也是,寶珠略有喜色,和剛才面上會客時的笑容不同。剛才的笑容是花迎春風,這會兒喜色卻是花本燦爛,由不得的含笑︰“大人說得是。”

    趙大人望向她,微微一笑,頗有含意,這是劫後他頭一回來拜望寶珠,見這位奶奶已沒有驚色,眉頭有久顰時的一個小小渦兒印記,但剛毅已出。

    難怪太子殿下要把事情交給這位奶奶。趙大人暗想,自然的,殿下對袁家還有一份兒說不出來的情意。

    由不得的,趙大人想到袁訓最早在太子府上的“傳聞”,但隨即就在腦海中抹殺,且自己竊笑中暗責。

    這遇到別人家好,就聯想污水的事情,自己怎麼也能出來?

    忙就著笑容中含意,對寶珠拱手,雖然她是女裝,也無半點兒怠慢和“陳留郡王似”的怠慢︰“二爺,這一戰威風。”

    寶珠飛紅面龐,說聲取笑,請趙大人進去。

    坐下來,趙大人笑著解釋︰“我沒有取笑的意思,是郡王說的二爺威風。”寶珠愕然的張張嘴,姐丈說的?

    能從姐丈嘴里說出寶珠好的話,像是今天沒刮北風刮春風,寶珠油然覺得暖意襲人,但自身守住是個女人,羞人答答隨後浮出。

    “姐丈也是取笑。”

    趙大人呵呵笑了,同時把房內外打量一遍,帶著躊躇低聲道︰“單獨說話,可方便嗎?”眸光警惕,把里間側間全打量一遍。

    寶珠猶豫一下,但想到里間是姐姐郡王妃帶著孩子們在,另一個側間是母親帶著孩子們,就略提高嗓音命丫頭們︰“我有話要和趙大人說,你們出去。”

    她只字兒不提兩個側間全有人,而袁夫人亦會意,自會看住孫子們和奶媽;郡王妃也一定看住孩子們。趙大人也沒有細問側間還有誰,只是把嗓音壓得更低。

    “殿下讓二爺出京來,可有什麼仔細的交待?”他神色凝重。

    寶珠也就想起來,走去自己屋里,取出壓在箱下的一樣子東西,那是半個鐵牌,上面有字,但只有半個,也就認不明白。

    重出來給趙大人,他接在手中,隨身取出也是半塊,兩下里一晃,湊到一處,這就勉強可以認出字來,說勉強,是這兩半塊鐵牌湊起來,也還不周全。

    “鐵……”寶珠低低的念。

    “奶奶噤聲!”趙大人對側間里指指,攤開手掌,在上面寫出三個字來。

    寶珠愣住,鐵甲軍?

    她像是听過的,是上一回在山西,混混們圍城,鐵甲軍出現……後來紅花從街上听到許多關于鐵甲軍的古記兒,回來說給寶珠听。

    趙大人隨身又是一個盒子,打開來送給寶珠,里面是一套黑色盔甲。閃著幽幽的光。

    “二爺對不住了!我沒想到甦赫來的這麼快,我听說二爺到來,正要送來給你,”

    寶珠抬手,讓趙大人不要自責。

    寶珠初回來,是夫妻在相會。她有客人,趙大人只來會過她和袁訓,也無多話。袁訓離開後,趙大人來過一回,是約下回再來,甦赫就到了。

    寶珠不怪他,只是不解,要他解釋明白。

    “鐵甲軍散居于百姓中,著鐵甲後就是一支軍隊……”趙大人解釋過,寶珠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暈生雙頰後,又對太子殿下感愛不已。

    原來殿下讓袁二爺辦差使,並不是不給後盾。

    對還缺著的鐵牌看了又看,寶珠忽然想到一件事情,如果鐵甲軍能幫表凶去戰甦赫,那表凶也就沒有讓人追著要腦袋的危險,而寶珠也就少一層擔心。

    有心問問另半塊鐵牌去了哪里,又知道趙大人不說,就不能問。寶珠就只說關心,笑道︰“這要是全了,我們就再也不怕甦赫到來。”

    她話中情意十足,意思也早出來。趙大人一笑沒有回答。另半塊鐵牌,可不就在袁大人手里。不然上一回混混圍大同,他是怎麼和自己同時調動鐵甲軍的?

    袁大人要是想拿鐵甲軍戰甦赫,他自己會辦這事兒。

    而由此,也看出袁二爺並不知道,讓趙大人佩服一下袁訓。雖是夫妻同當差,但不該講的他也滴水不漏。

    眼前,還要回二爺的話。趙大人也有辦法︰“二爺,這是護衛邊城的一支軍隊,最遠不能離開五百里。”

    寶珠這就漲紅了臉,輕聲道︰“知道了。”

    又三言並兩語,就收好盔甲送趙大人出去。再回房里,陳留郡王的兩個兒子,志哥兒和忠哥兒跳出來,志哥兒抽出他的短劍,他是小小少年,劍是真的,明晃晃亮了滿屋子,而忠哥兒還是一把小木劍,抽出來自己都有沮喪。

    但再沮喪,忠哥兒的心是和哥哥一樣的。

    “舅母,我們幫你殺敵!”忠哥兒嚷得最響。

    在他後面,轉出念姐兒來,念姐兒握著一個小小的弓箭,軟弓柳條子箭,上面也沒有裝箭頭,只是小孩子玩具,念姐兒扁起嘴兒︰“舅母不要你們幫,舅母是大家閨秀,不是你們這般的粗魯,就知道和人打架,還弄亂我種園子里的花。”

    走到寶珠膝下,嘟嘴兒要寶珠答應她的話︰“舅母我說對不對?舅母不打架。”

    寶珠才方要笑,袁夫人和忠婆各推著小木床出來。見到志哥兒的劍,袁懷瑜袁懷璞流下口水,就要扎牙,所以口水滴噠噠。

    “啊啊啊,”一只小手抓住小木床,另一只小手就對著短劍木劍伸出去。後面出來的郡王妃嚇了一跳,把兒子們叫過來,虎著臉︰“快收起來,別在弟弟面前晃,招他們哭。”

    志哥兒收好劍,摸著腦袋,怪忠哥兒︰“都是你不好,早說過你別跟著我別跟著!”忠哥兒更不服氣︰“我的是假的,殺不到人,哥哥你的才會割到手。”往外面推志哥兒︰“出去,這里不許你站著。”

    念姐兒對著他們扮鬼臉兒︰“你們兩個都不是好的,都會惹弟弟哭。等舅舅回來,看我告訴他!”

    袁懷瑜袁懷璞以為是打斗,就格格笑出來。袁夫人也就笑了,對女兒道︰“本不想讓你多住,怕你府上有事情,但見到這般熱鬧,又舍不得你走。”

    郡王妃笑道︰“我是要走,但有件事兒說下,母親,寶珠,你們收拾了,得和我一起走才行。寶珠的客人們,也到王府去做客就是。”

    寶珠嚇一跳︰“為什麼我也要去?”轉念一想,姐姐是讓甦赫過來嚇到。寶珠故作輕松的笑︰“哪能天天有這樣的事情,放這麼多的人過來。趙大人正在查這件事情,正在和衛所辦交涉,讓他們找出證據,不然就彈劾他們通敵,姐姐只管放心。”

    “我不放心!”郡王妃一口否決,往外面就叫人︰“紅花兒,寶珠的大管事,我叫你呢。”大管事的最近並不是天天在外面侍候,天天算銀子錢,算重建鎮子多少費用,一面算一面肉疼,一面就拿萬大同出氣,問他是不是死人身上少搜了錢?

    丫頭們爭著去告訴她,紅花小跑著過來,進門陪笑︰“王妃叫我?”

    “收拾東西,你呀,跟著你家奶奶,和我一起回去,這里再也不能住了,這種擔心事兒我再也不想遇第二回!”陳留郡王妃斬釘截鐵。

    紅花沒有來的時候,袁夫人和寶珠都不答應走。寶珠想我走了,難道我怕甦赫嗎?他敢再來,二爺把他下成滾刀面。

    二爺現在滾刀面也知道,這是江上行船時,袁訓告訴她的。

    袁夫人更是勸女兒︰“你父親在這里,姑太太讓我和懷瑜懷璞不要回來,可還沒有見過祖父,我說這不行,總得祖父面前去見見,才放我們回來。去你那里有什麼好?”眸子一轉,就到寶珠身上,很是嘉許︰“再說寶珠辦的就好,這幾天你也听到那晚的事情,寶珠指揮得當,大將軍一樣,我們誰也不怕。”

    又問寶珠︰“我的兒,甦赫再來你怕不怕?”

    寶珠把手一揮,氣勢渾然天成,就是嗓音脆生生的,也添上三分決斷︰“把他包成人肉包子,以後我這里專賣甦赫肉包子!”

    “有人會買嗎?”念姐兒為舅母的生意苦惱,人肉包子,哪里還有人吃?

    當舅母的開開心心道︰“單給狗吃。”

    房里房外笑聲一片,只有郡王妃板起臉,不為所動。她黑著個臉,袁夫人和寶珠正一起勸她,外面走來女眷們,這里才沒有再說下去。

    連夫人進來,面有傷感。小沈夫人進來,氣得腮幫子鼓鼓的。尚夫人進來坐下,就哎呀︰“你們呀,真是辜負六姐兒待你們的心。”

    小宋夫人等人笑得本自勉強,又遇到這樣的說話,縈繞心頭的話就藏不住。

    “我們不比你們差,也來了也看了,也關心了人,還險些把命丟掉,這還不夠嗎?嫁丈夫,可不是為送命的。”

    “就是,你們不肯走,小心再來上一回,以後可別怨我們!”

    “就是六姐兒,你也走吧。你有兒又有女兒,何苦來要在這里犯險。還對你丈夫不起嗎?”這一位說話不防備,也是在心里轉著離開有好幾天,讓寶珠等人苦勸下來,背後早把寶珠等人怪上,還有什麼對不住人的呢?

    不是生下傳宗接代的,又生下那養在宮里的?對得起他袁家的很。

    但袁夫人和郡王妃在這里,這話就很不妥當。袁夫人和郡王妃都裝沒听到,但說話的人自己也紅了臉。總覺得話是得罪了人的,就更不願意留下。

    “一定要走,我們東西都收拾好,這就來辭行,這就走了!”

    寶珠無奈,這幾天里她們收拾行李車輛,寶珠全看在眼里。甦赫龍卷風似的來了一趟,各家都有家人亡故,世子妃的家將也死了不少,車馬更是驚走的驚走,燒毀的燒毀。女眷們為走,往大同城里去現買車。

    大同城里也才經戰亂,不好搜尋,她們又打發家人往附近的村莊里去找,這就全是新車。來時的船,除世子妃家的船停在碼頭上候著,別人的家里沒這麼闊,閑放著船閑養著人,全就地辦了一船貨物,早回京中。

    女眷們也不管,她們來時雖受車的顛簸苦,為了“逃離”這里,也願意再坐車顛一回。都是“逃離”的心思。

    這是一定要走,寶珠攔不住,也就不再攔,心中悲傷上來,強打笑容︰“且等晚上我備下送行酒,明兒一早再上路不遲。車馬是顛的,我來時不是和姐姐同行,要受許多的苦楚。既要走,現放著姐姐在,姐姐府上借幾只船送你們吧。給我一天的功夫可使得?”

    女眷們昨天還恨寶珠呢,私下里會面商議著走的事情,都說是寶珠在這里孤單,才要留下大家陪她。問題這里是寶珠的家,並不是她們的家,她們為什麼要留著?陪袁將軍夫人過這兵荒馬亂的日子?

    恨意,在這會兒听到寶珠發自肺腑的話,都自愧上來。

    轉念兒再想,寶珠招待她們沒有話說,遇到戰亂在郡王沒有到來時,也是打算自己留下和甦赫周旋,讓得力家人送女眷們從曠野離開。還有她勸著留下夫妻好聚首,這並不是壞意思。

    還有甦赫還能這樣偷襲第二回嗎?都知道近幾年是會提高警惕,不太可能。

    小宋夫人先哭了,扯住寶珠的手︰“不是我不留下,我家里的事兒對你說過,我久在這里不回去,知道的是花你的錢,不知道的還以為我花了家里多少,”

    別的人也全哭出來,小沈夫人獨不哭,噘著嘴兒慢吞吞︰“有我們給你作證呢,我們在這里吃六姐兒的喝六姐兒的,還約著要去江梅賞雪,也是六姐兒說她做東,你又怕的是什麼?”

    走的女眷們听到小沈夫人說話,就渾身要起雞皮疙瘩。

    她們惱得當時辭行,當時就走,也有一半兒是再也看不慣小沈夫人。

    小沈夫人娘家婆家里都是得寵的人,又有表哥為丈夫,打小兒哄慣了她,不哄她,她就長輩面前去告狀,直到表哥哄她為止。

    嬌慣了的,有丈夫在時,別人都看不順眼她。見到她沒有丈夫哄著,正要笑話她,不想她又能吹牛皮。

    “我呀,我殺了好幾個,”

    要走的女眷們當時只保命去了,听過寶珠分組殺人的話,想人哪里是好殺的,基本沒有出來。這就听到小沈夫人說話,頭皮開始發麻。

    像這個是女英雄,別人全是女混賬。問題是她真的殺了人?就她拿著金簪子?金簪子也能殺身強力壯的精兵?

    這讓誰听到都是超級*螺不是。

    逃也似的要走,有讓甦赫嚇的,有覺得情意已足,還有就是讓小沈夫人又膈應到。怎麼她沒有丈夫在身邊,也還得意洋洋高人一等?

    再也不能同她多住一天的心思本就根深,就更當不起小沈夫人的一個標點符號,更何況她這會兒說出的是話,還不是標點符號。

    女眷們對著袁夫人和寶珠拜了幾拜︰“多謝招待,回京里去再回請吧。”寶珠阻攔不住,讓紅花取出禮物來。

    寶珠的禮物也早備好,也早有心理準備,她們收拾東西,說不定哪天就走,這就備下送行禮,此時不打饑荒。

    連夫人和尚夫人哭了,小沈夫人氣得都不想去送,委委屈屈地才跟出來。世子妃壓根兒就沒來,袁夫人和郡王妃送出鎮口,郡王妃帶的有府兵,寶珠問姐姐討了一隊人,說好送她們直到出山西,到山西省外的官道上。

    必須是官道能見驛站,才能回來。

    灑淚而別後,回來,小沈夫人在房里把她們正經的抱怨著,又把寶珠听得想笑。

    “誰不知道這里嚇人,可怕,有蠻夷出沒?不過來一趟容易嗎?既然來了,就要當游山玩水似的,這嚇人的事兒出來了,以後應該是好玩的才是,一張一弛,是這個道理。再說不容易的來,不呆夠了,可怎麼行?”

    連夫人尚夫人點頭齊聲道︰“很是。”

    “怕這個怕那個的,怕者何來?難道我不怕嗎?我家有好幾個妯娌,我婆婆是我姨母,自然疼我,我不出京來,她們也一樣說我。我才不怕呢。我對父親母親說,我要來這苦地方,虧待了我可是不行。我對我自己娘家說的,誰怕她們說話!”

    寶珠忍住笑,想這一位經過戰亂,應該是最讓擔心的一位,反而自有一套解釋,寶珠又打心里疼她,附合道︰“很是呢。”

    走的已經走了,哄好余下的這幾個才是。

    世子妃又走來,也是怒氣沖沖︰“問我借船,我說不借!幾時和我一起回去,才肯帶上她們!”寶珠又無奈了︰“那也應該借不是?坐車的事情,總是道兒遠,就累到人。”

    “不听我的勸,我說你們留下吧,沒事兒的,有我呢,是不是?我怕什麼甦赫,”世子妃前半段話怒目,到這里,就眉開眼笑︰“不就是個甦赫,胡吹大氣的有好大名聲,我也會過了,不過如此。”

    這下子好了,房里有個小沈夫人法螺高舞,這又來了一個世子妃牛皮高漲。世子妃是會過甦赫,讓甦赫一刀就出去多遠,再也沒能上得去,但這一刀,已是她吹牛的本錢。

    這兩個吹,連夫人尚夫人,還有一位沒走的,她的丈夫叫盧鑄,小盧將軍夫人也沒有走,這就連尚盧夫人一起附合。袁夫人和郡王妃也感受她們不走,陪在這里陪著眉飛色舞,寶珠心里的痛,慢慢的好下來。

    無意中听到葛通對連夫人的抱怨話,讓寶珠心里一直的痛。

    經此一役,見過甦赫等人的凶殘,他們是逢人就殺,遇到就沒有活口,可見表凶一意前來,有他的道理。

    邊城這地方,你不來我不來,誰來擋住這些凶人呢?

    理解了袁訓,就一起理解了太子黨們,也一起的心疼了他們。這一役,沒有郡王姐丈帶著太子黨過來,寶珠等人只怕沒了好些。

    他們的辛勞看在眼中,他們的心情也理當得到體貼。

    耳邊是兩個牛皮大王吹吹吹,寶珠默默的想著心事。

    …。

    小鎮算暫時的恢復了安寧,把余下的人也很快有了差使。郡王妃點齊府兵,又有太原的兵馬,帶來一萬人,全駐在鎮外,把安心也帶了過來。

    郡王妃每一回來,就愛住她的舊房間,三個孩子在王府里住慣大房子,每到這里,都搶著和母親同住,總是念姐兒贏的多。

    當晚,又把哥哥們全攆往別的院子去睡,念姐兒早早炕上睡下,讓母親哄著進入夢鄉。窗外西風早轉北風,呼呼的吹過,郡王妃並不睡,向燭下又去想心事。

    她並沒有想母親和寶珠不肯去太原,郡王妃養在前國公夫人膝下,有袁夫人“認人不清”在前,不是遇人不淑——在前國公夫妻心里,袁父並不是品行不端,不是“不淑”,只是女兒認人不清,沒看清袁父不適合她,當時國公夫妻是這樣想的——對郡王妃灌輸的就與袁夫人不同。

    郡王妃眼中認定好的事,她一定會辦成。

    反之,她眼中認定不好的事,也一定不去辦。

    這要歸功于先國公夫妻多矣。

    還記得郡王妃在京里見到寶珠,從家世上、外面的氣質上等,都頗不喜歡寶珠。這原因就是她從小接受的灌輸,凡是不好的,與自己無害,也不是自己一定選擇的。

    還是沖著袁訓喜歡,郡王妃還肯對寶珠客氣幾分。如中宮所說,她要有第二個佷子,也不和袁訓生氣去。郡王妃也是一樣,她要是有第二個弟妹,只要比寶珠身份高出一丁點兒,她也早不理會寶珠。

    這一家子人的親情,包括陳留郡王要罵稀奇寶貝,全是為了袁訓。

    現在郡王妃很瞧得上寶珠,以前舊事也就過眼雲煙,也就變成寶珠是她最關心的人之一,危險的地方,寶珠可不能呆。

    在剛毅上,母女皆有。但對于什麼是對自己最好,郡王妃就比母親袁夫人現實的多。

    她認為母親和寶珠在這里危險,她毫不擔心自己能把她們帶走,也就不想,只出神想著自己小時候的往事,有了笑容,又心神一動,往隔壁寶珠那里去听,要是寶珠沒有睡,動了和寶珠去“偷吃”東西的心思。

    也就便兒的,和寶珠私下里談一回。寶珠現在郡王妃眼里,是個明理的人,寶珠一定懂得她的兒子們不能留在這里,要在姑母眼皮子下面長大,才叫合適。

    這和中宮接走袁訓母子,是一樣的心思。

    還沒有過去,就見簾子掀起,寶珠露出臉兒來,對炕上掃一眼,見念姐兒睡得香甜,旁邊有奶媽守著,寶珠悄聲兒︰“姐姐,和你前面吃東西去。”

    這種加壽喜歡干的事情,加壽還在家時,也愛半夜里去吃東西的事情,寶珠也喜歡。

    郡王妃大喜,和寶珠走出去。紅花兒大管事這會兒沒事情,不要紅荷當值,挑起燈籠送她們過去,不過幾步路,也就到了。

    鋪子的門已關上,沒有燒到的門,就帶著炭火的痕跡,在燭光不清下,好似是個丹青。

    已鋪好繡石榴百子的墊子,在小板凳上,郡王妃和寶珠各取一些東西出來,這要自己取的才有趣兒,坐下來,紅花沏上香茶,半夜的不喝醒神茶,這是一些暖身子的中藥材,是中宮大船上給的,寶珠要養好身子,才能多多的有孕。這起夜喝的茶,夜半也可以喝,全是太醫開出來的,能安神,一會兒睡得香,也能潤嗓子,都說邊城苦寒風沙大,他們想得周到。

    寶珠示意紅花退下。

    郡王妃笑了,正吃著干菜,也是加壽最愛吃的,道︰“你這不是約我吃東西,是有話說服我?”寶珠溫溫和和︰“姐姐,等我說完,也許你認為有理。”

    “你說吧,我許久沒和你說話,咱們聊聊也挺好。但是,寶珠你知道我的,你別想改變我主張!”

    寶珠柔和地看著她,柔和的說出一番話來,讓郡王妃大吃一驚。

    “姐姐疼母親,疼我,疼孩子們,回來的時候就要和客人們一起接走,因為懷瑜懷璞要好日子祭祖,才許母親帶著我們留下。”

    郡王妃頷首。

    “又有這個大膽妄為的甦赫出來,我自己不想去,也不能任性的不讓母親和孩子們去才是。”

    郡王妃在這里以為寶珠答應,欣喜道︰“我就知道你是個懂事的人兒。”

    “姐姐,我還沒有說完。”寶珠笑得含蓄。

    “你說吧,”郡王妃一片疼愛,只要寶珠能想到母親和孩子們,郡王妃已認定寶珠就要和自己同去。

    寶珠肯去,母親袁夫人也只能跟去,寶珠是當家媳婦,當婆婆的也得跟著。不然她帶著孫子們在這里,也沒有什麼意思不是。

    讓她吃驚的話,就在下面。

    寶珠先把葛通對連夫人的話告訴她。再細聲細氣地道︰“我正為這事兒犯難,有心往京里去信,請葛夫人她們抽空兒來吧,又有遇險這事情梗在這里。姐姐呀,你想我都怕了,我都要急急避到姐姐府上去,不守祖產,不守家業,有大同府在,我還要害怕,京里的夫人們,她們更不肯來了才是?”

    郡王妃愣住!

    她還真沒有想到這個。

    但寶珠一提起,她又是個國公府里出來的,鎮守邊陲的國公府里出來的女兒,又一直住邊城,太原城以外,並不是內陸。又有她的丈夫常年不回,回來一次,夫妻相見也極親熱,郡王妃給郡王納妾,又攔著不給他睡,也有總小別,就勝新婚,陳留郡王自然優遇妻子,先撫慰當家人,等他想到妾時,一定要睡時,他離走也就不遠,又要優遇妻子,撫慰當家人。

    也是郡王在外,也思念妻子的緣故在內。

    守著個當兵的,總多少懂當兵的想家心思,也就一听就懂寶珠的話。

    寶珠還在侃侃︰“我的好姐姐,別說現在不亂了,我不能走。就是還亂著呢,我也不能走。”

    郡王妃完全亂掉。

    是這個道理。

    寶珠意思,說到她的心里去。

    如果太原亂了,郡王妃一定不走,一定做出表率。而寶珠此時,也在為京中的女眷們做表率不是?

    面前的寶珠,並沒有再說下去,她知道郡王妃听得懂,她不用多說,有時候無聲勝似有聲。只用清靈靈的眸子,放在郡王妃面上。

    郡王妃噎住。

    如果她不是王妃,她只是尋常婦人,才不管寶珠這話。但她是王妃,她是丈夫不在家,凡事兒由她頂著的王妃,寶珠的話說到她的心坎兒上,甚至這些話是符合她的為人,她的性格,她的決斷。

    低頭暗思,越思越想寶珠越對。寶珠這是對弟弟的一切情意,也是保國衛家的一片大意思在里頭。

    當兵的人,他們想家是苦的。如果妻子們都肯來看他們,他們的苦也能化解好些。

    當妻子的為什麼不肯來,還有白天親眼看到的女眷們執意而去,帶足負氣的味道,郡王妃看是出來,她們有怪寶珠在,她們才來,寶珠留下她們險些沒命的怨言。

    而她們回去以後,京里早就不肯來的女眷們,更是不敢來了。現在不是不肯,是不敢。

    而葛通等沒見到妻子的人,雖然覺得沒指望,但私下對內親連夫人說話的意思,自是盼著無疑。

    寶珠不走,寶珠還在小鎮上住著,就成風向標,給別人看看,安定別人心思的那標桿兒。

    郡王妃失笑︰“我,”又說不下去。她本想說剛才她堅定不移,她決定不許母親寶珠佷子們再留下,現在則心思大逆轉,只源于寶珠的一段話。

    郡王妃嘆氣︰“寶珠你啊,說得我無話答言。但我不放心,你可曾想到?”

    寶珠一直屏住氣等她的心思,這就長長呼出,嫣然喜歡,帶著討好︰“請姐姐給我留下五百府兵,這樣可好不好?”

    “五百不成,留給你兩千!”郡王妃沖口而出地說過,就是無奈︰“也只能這樣了。”回去睡下,一個人暗笑,這寶珠,還真的是個寶珠,竟然是沒費功夫就讓自己改變心思。

    郡王妃悠悠,寶珠啊!

    第二天告訴袁夫人,母女單獨說話,袁夫人道︰“自然她是寶珠,”和女兒打趣︰“你當寶珠不是寶珠麼?你呀,這是你弟弟自己親去挑的,他喜歡的,寶珠也喜歡他,兩下兒里有情意,我的兒,再也沒有比有情意更好的事情了,一切順著情意走,寶珠萬事都是為你弟弟,你就勸不動她,反而認得寶珠是寶珠。”

    郡王妃咀嚼這話︰“有情意兒?”

    袁夫人含笑沒有說破。她的女兒和女婿陳留郡王,是有夫妻情意的。但這情意建立在更多的現實上面,如他們的親事,就是國公府和郡王府的紐帶,就把那傾天倒海般不顧什麼只是去愛的情意,只是從對方的角度上出發的情意,給壓下去。

    而兒子媳婦,才像自己和他們的父親。那不顧一切,不管天塌地陷只要對方好只要對方如意…。袁夫人低頭笑得甜蜜。

    女兒沒有,對袁夫人不能說是種遺憾,但兒子媳婦是這樣,卻讓袁夫人安慰,愈發覺得這與丈夫有關,一切全是他在保佑著。

    這情意,凡事兒是好的,都想到是對方作成的。而對方呢,也是凡事兒是好的,都想過來。這個,應該就是真感情。

    如果只有一方這樣想,而另一方是個“不淑”,那可不叫真感情。那叫遇人不淑。

    …。

    郡王妃沒住幾天就離開,她還要去當她的家。留下兩千府兵給寶珠,寶珠感激不盡。也覺得受到諸多鼓勵,毅然的,給京中葛通夫人等人去了信件,此時就要天寒地凍,難以行路,邀請她們明春到來看菜花。

    京里什麼花都有,但是大片的菜花宅子里一定看不到。女眷們就是游春,也不往菜花地里去,要看菜花,這里最好。

    這一天,沈渭遇到梁山王。

    梁山王拔營,跟在陳留郡王後面過來。他來得不快,他沿途調兵,又要打听甦赫後面有沒有大批兵馬,又要一路扯開陣勢,不放甦赫離開。

    才扎下營地,晚霞自天邊起來,掛起地圖,讓將軍們在帳中議事,就听外面有奔馬聲,同時有人大叫︰“王爺在不在,我要見王爺!”

    梁山王等人都凜然,都以為是流動哨回來有了敵情,正要喝命︰“讓他進來!”外面守帳士兵已先爭執起來︰“小沈將軍不許闖帳!”

    隨即有兵器相擊聲,沈渭的嗓門兒已能听出,他怒道︰“滾開!”劍鳴數聲,“哧啦!”劍鋒進來,把梁山王的帳簾子割下一塊。

    梁山王皺起眉頭,這小子犯什麼混?闖帳有罪不說,你還敢切我的帳篷?

    他知道兒子和沈謂一起走的,但還是沒往兒子身上想,因為他一路行來,這方圓一片早在掌握之中,自以為兒子不會遇險。

    沉聲︰“進來!”

    沈渭一跳進來,手執長劍,果然是拔出來劍,對著梁山王狂奔而去。

    他的姿勢,如果有人說他不是打算殺王爺,這會兒都沒有人信。

    汗水在面上淋灕,急迫在面上流動,拎著劍,直奔梁山王!

    將軍們全跳了起來,“嗆啷啷啷…。”一大片兵器出鞘聲,不少人斷喝︰“沈渭,大膽!”喝得沈渭一愣,明白過來,把手上一劍往地上一拋,又刺穿王爺帳篷里的上好地氈,梁山王嘴里嘰里咕碌幾句低罵,沈渭又奔到他的案幾前。

    他要是不放下劍,不會容他跑到這里。

    可他跑到這里,也就不能再繞案過去,梁山王的家將兵器齊出,把他攔下。

    沈渭急得在兵器後面跳腳︰“給我兵馬!快點兒給我!”伸手就去案上奪令箭,嘴里也罵上了︰“都不帶我去!讓我搬兵!我呸!”

    這里全是身經百戰的,一瞬間全听懂。梁山王虛抬抬手,讓家將們收起兵器,沈渭一把抓起整個令箭筒,倒沒有轉身就走,反是松口氣,抹抹面上的汗水,再不抹就流到眼楮里,嘻嘻笑了,叫一聲︰“王爺,給我兵馬!”

    大有你不給,我也有令箭在手,不怕你不給的意思。

    梁山王沉聲︰“說!”

    “單獨說!”沈渭說完這句,左右看看,又添上一句︰“不帶搶功的!”將軍們嘴里嘰哩咕碌,開始罵他。

    梁山王沒好氣︰“就這里說!”

    小沈將軍緊緊抱住令箭筒,討價還價︰“說可以,前鋒給我當!”

    他闖大帳,割帳篷,弄壞自己的好地氈,過來就奪令箭,現在還要脅,梁山王一瞪眼︰“混帳!”

    面前這個小無賴,往地上一坐,只把令箭筒不松手,真的很混帳︰“要打我軍棍是不是?我不管,打完了前鋒也得給我帶!還有,你別打我太多啊,我是回來搬兵的,打多了佔鐘點兒,耽誤我當前鋒!”

    梁山王啼笑皆非,但知道不是緊急軍情,他不揣著寶,只仗著是自己親戚,不敢這樣大膽,喝道︰“答應你!”

    沈渭哈地笑了,跳起來興高采烈︰“他們去了板凳城,把我丟下來搬兵,我得趕緊的,你給我兵馬,我這就要走了。”

    又找軍需官︰“備糧草!備馬匹!快著點兒,耽誤軍情打你軍棍!”

    軍需官對這個張狂的小子往上使眼色,意思王爺還沒有答應,你使喚不動我。

    梁山王不是吹出來的三軍主帥,即刻道︰“听他的!”又喝命一個人︰“點兵去!”不讓沈謂走︰“來來,點兵的空兒,你給我說詳細些!”

    再看帳篷里的將軍們,早大驚小怪,議論紛紛。

    “我沒听錯吧?小王爺走時沒帶幾個人,就去了板凳城?”

    “那是甦赫的庫房,但沒幾個人就敢去發財,這也太大膽了?”

    龍氏兄弟更是嗓門兒高,把金子往自己家臉上貼,對輔國公道︰“這一定又是小弟在里面弄鬼兒,沒有小弟,就不會有這主意!”

    還真讓他們說中了,這主意是袁訓的不假。

    但小王爺早就想攛著太子黨一起去,梁山王也有耳聞。

    听沈渭仔細的說了一遍,梁山王也急上來︰“不到兩百個人,他們就去了?”王爺想我應該夸我自己有虎子呢,還是有個傻大膽兒子?

    沈渭還在笑容滿面︰“去了,就等我一個呢!”對著兩邊擺手︰“你們都別去,搶功不好!”將軍們對他嗤之以鼻︰“我們去不關你事情!”

    最親信的家將對梁山王附耳︰“王爺,已經去了的,咱們還是趕緊跟上去吧。”梁山王苦笑︰“是啊,這全是一幫好苗子,我不救自己兒子,也不能拋下殿下囑托。”

    當晚,小沈將軍先帶一萬人離開,梁山王給各處寫信,讓他們協助陳留郡王攔甦赫。不是梁山王對陳留郡王打仗沒信心,是甦赫他太了解。又留下一支隊伍等候陳留郡王,命他不管有沒有追擊到甦赫,都作速趕來,梁山王第二天拔營,後軍變前軍,往板凳城去。

    袁訓等人,離板凳城還有一小半兒的路,都扮起客商來。

    ……

    近十月里,北風肆虐,這是農歷十月。陳留郡王妃走還沒有幾天,而往京里的信也還沒到,指望不上回信,寶珠也把小鎮修整的差不多。

    紅花抱著帳本子正在笑︰“這可太好了,官家給我們出錢修繕,這好事兒,要不是有小爺,上哪兒去攤這樣的好事。”

    寶珠輕笑︰“大同也是這樣的,說是戰亂里的,又是邊城,官府出錢。”

    女眷們旁邊坐著,連夫人笑道︰“修好了,也能幫著再擋擋敵兵不是?這是有先例的,官府出錢幫忙安置。”

    紅花眼前頓時銀子亂飛,那這麼說,這一回還賺了錢?但高興不起來,想到老家人們大多因此沒了,奶奶雖厚遇他們的家人,但好幾天悶悶不小爺不在家,她沒有護好人,紅花也難開心。

    衛氏走進來,笑得合不攏嘴︰“外面來了一行車馬,說是認親戚的,紅花兒啊,你的娘老子到了。”

    紅花撇嘴︰“衛媽媽你真的老了,我的娘老子遠得很,他們怎麼來?他們就是肯來,也不敢走這遠路。”

    寶珠卻欣然先下了炕,讓紅花︰“去看看,也許真的來了。”炕上暖,嬌氣的小沈夫人和寶珠同坐,余下只坐下連夫人,再坐人也行,就擠。

    世子妃和尚盧二夫人坐在椅子上,同都站起去看熱鬧,紅花無法子,跟著出來。

    嘴里還說︰“不可能,”又讓丫頭們給夫人奶奶全披緊衣裳,外面風大起來。出鋪子,就見到幾個短打衣裝的漢子,帶著刀劍,由萬大同陪著,旁邊還有幾個人同走來。

    寶珠抿唇笑,萬大同要和紅花成親,回過寶珠,瞞著紅花,把她的家人接來。怕路上不太平,請的鏢局護送。

    “啊!”

    紅花大叫一聲,原地傻住。那真的是她好幾年沒見面的爹娘,是…。

    萬大同有點兒得瑟,心想自己這事情辦得不錯,紅花必然的喜歡才是。卻見紅花沖上來,當街大發脾氣︰“你們怎麼來了?誰叫你們來的!”

    寶珠和看熱鬧的人,全風中凌亂。怎麼,你不喜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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