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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四章,審案忽變

類別︰ 作者︰淼仔 本章︰第二百八十四章,審案忽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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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眸光落到柳丞相面上,他看到的全是一句話。

    小瞧了袁家……

    小瞧了人,所以…….

    項羽敗于劉邦,不是沒實力,是小瞧了人。

    以弱能勝強,都不是沒實力,是小瞧了人。

    柳丞相不能忍受這潛台詞,也自有城府,頃刻就能出來一堆條理分明的話。

    “現在去找袁家說話,他不當我怕了他?當我們都怕了他?以後朝堂之上我們都要讓南安侯府、靖遠侯府、董大學士看不起。”

    勸他的人默然。

    不過也有人想,我們不是為了你眼前平息事情才來進言?

    “現在已經是這樣,唯有把袁家氣焰打下去,不然還真的把英敏親事拱手送給他!”

    他的兒女親家眸光一閃,語重心長︰“丞相,我有個擔心,只怕連累到太子妃……”

    “怎麼會!太子妃不能輕易可換的!”柳丞相自信滿滿。

    ……

    “我不忍心換下她,好歹她生了英敏。”

    宮香暗裊,把窗外雪襯得更晶瑩。中宮倚窗而坐,淡淡而言。太子在旁,微笑︰“仔細受涼。”

    “我心里煩躁,坐這里恰好。”

    ……

    “在宮里幾十年,我什麼沒有見過,”中宮表情淡得似見不到的輕雲,看是看不清什麼,但輕雲背後總有些什麼捉摸不定。

    “英敏呢,是你的嫡子,我看重于他。”

    太子含笑,用理解的眸光望向中宮︰“我知道。”

    “加壽呢,多可愛,我是要一定留在身邊的,這是國舅的孩子。”說到最後一句,中宮嘴角噙笑,甚至有點兒神秘感。

    袁國舅是母子間的秘密。

    太子安慰道︰“母後不用擔心柳家,”

    中宮即刻又要翻臉,氣憤上來。

    “當初為你選妃,挑中他們家為什麼?柳家不自知嗎?”

    太子也悻悻然︰“看來是不自知。”

    不過兩天功夫,外面亂成一團。表弟到處橫行,太子還能約束。但柳家也到處橫行,太子索性不管,隨你們折騰去吧。

    “以前說柳家,是穩重,莊重!太子妃的姐妹有好幾個,都比她伶俐,比她聰明,比她可人意兒。我就是相中她不是聰明過人,太聰明反倒不好。當時就這樣的想,你不止一個老臣扶持,側妃是一定會有的,要一個聰明伶俐的,成天在爭風上面動手腳,你也累。”

    中宮氣呼呼。

    太子也無言以對。

    太子妃也爭風,不過太子輕松的就能擺平她,以前挺自在。就從這件親事開始……原來太蠢笨的人犯起愣來,牛勁更足。

    “幾十年,我沒斷過做當年的夢。我從家里讓帶走,我的娘哭聲我還能听到。我去看弟弟,弟弟睡著了的,我才放心走。換上一家,又換上一家…..當時我就暗暗發誓,我若有兒女,一定不要他們吃我的苦頭。”

    中宮唏噓︰“所以啊,我不忍心動太子妃。”太子才點頭,中宮眸光一揚︰“你有什麼好主意?”太子徐徐,他是想過這件事情。

    “我把家務交給梁側妃和孫側妃,已經孤立她。教坊司又給我送好幾個人,出身不好,可以放心寵愛。”

    中宮不滿意︰“我是說柳家。”

    太子笑了︰“這接下來不就說到柳家。”

    “既然不中用,這般糊涂,該攆的就攆吧。”中宮用輕描淡寫的語氣,說著可以轟動朝野的大事。

    太子微微一笑︰“這是自然的,

    中宮緊盯住他︰“你怎麼處置?”又埋怨上來︰“以前認為給你找個可以幫忙的,現在看來…..”太子一語雙關︰“母後,靠誰幫忙都不行,只有靠自己。”

    中宮露出笑容︰“哦哦,那我听听。”

    “長江後浪推前浪,該換下來的老臣子們,都可以換下來。他們倚仗功高倚老賣老,很多事情上指手劃腳,我早就有更換的意思。借這個機會,正好拿柳家開刀。”

    中宮關切︰“也不能傷透柳家的心,”眉頭再一顰︰“雖然他們家挺傷我的心!”

    太子胸有成竹︰“不會,我讓柳家再送兩個人進來就是。”

    中宮笑了笑,面上露出放心。

    “還有表弟?”太子輕笑。

    中宮皺眉︰“他生氣呢。”

    “是啊,可他帶著人到處的打,不處置他柳家會抓住這事不放。”太子好笑。

    中宮想想,也好笑︰“他跟著你辦事有幾年,辦事以前是什麼結果,不信他不知道。你就讓他鬧吧,讓他鬧個夠。”

    太子含笑︰“正是這話,所以我先來知會母後,怕到時候我把表弟處置,母後你要擔心。”中宮想想︰“他只要在京里,我都不擔心。不過,你借著這事情,讓他把兒子留下來啊。”

    “真的是兒子?”太子逗著中宮。

    中宮喜笑顏開︰“真的是兒子!”壓抑不住的喜歡︰“我又讓太醫去看過兩回,沒錯兒。”太子笑了出來︰“那我就放心了。”

    “你放心什麼?”中宮奇怪。

    太子打趣道︰“我為母後而放心。”

    ……

    袁訓從柳家酒樓上下來,心滿意足。表兄弟們跟著他一起過來,大家樓下分手,袁訓打馬回家。

    寶珠正對著小幾上一堆子東西沉思,袁訓揭簾進來她也沒有听到。袁訓悄悄走近,嘻嘻一笑︰“你看的是什麼?”

    “哦,你回來了!”寶珠面上生輝,扶著小幾本能正要起身,袁訓近前一步,先在她身邊坐下,扶住寶珠看她身子,手按上去︰“我兒子有沒有想我?”

    “想你好些回,把我踢的不行。你快來,讓他踢你幾下。”寶珠把袁訓手再按緊些。

    偏偏這會兒沒有胎動,寶珠嘀咕︰“不賞你爹臉面嗎?”

    “我的臉面是賞下來的?”袁訓白眼。

    再等一會兒還是沒有,寶珠失望地拿開袁訓手,又抿唇自己一笑︰“他還沒起床。”袁訓欣然︰“這個理由我愛听,說他不理會我,這話你千萬少說。”

    寶珠莞爾過,又上上下下來打量袁訓。

    袁訓索性起身,張開手臂,在寶珠眼皮子下面轉一大圈︰“毫發無傷,我能受傷嗎?”寶珠還是眼尖的看出袁訓手上的一片青。

    裝沒看見,寶珠把手邊的東西給袁訓。

    “什麼好東西?你又買了新鋪子?”袁訓接在手中只看一眼,驚得滑落好幾張。彎身撿起,袁訓再看一遍,再在寶珠面上看一看。再看一看,又在寶珠面上看一看。

    寶珠嘟起嘴兒︰“你不認得我嗎?”

    “認得,也不認得。”袁訓把東西往小幾上重新一放,把寶珠抱上一抱︰“小呆!我真不敢相信。”

    寶珠在他溫暖的懷抱中甜甜,但扁起嘴兒︰“你不敢相信什麼?”

    “相信我家小呆比我聰明。”

    “這是夸獎人的話?”寶珠嘀咕著,因肚子太大,又把袁訓推開,掩不住有笑意︰“別踫到兒子。”

    撫著肚腹,寶珠喜滋滋告訴袁訓︰“姑母多疼你,讓太醫天天來看,說好的很。”

    “這也好得很。”袁訓一指小幾上東西,這是寶珠弄來的柳家欠條。“有這東西,我能把柳家整個兒撬下來你信不信。”

    他力拔泰山般氣勢,寶珠微笑︰“我信,不過,”柔聲道︰“你和柳至素來很好?”

    “很好。”袁訓重新坐下。

    榻上擺上小幾,一側兒的地方就那麼大,寶珠雙身子人再加上袁訓,夫妻擠在一處。

    丈夫身上的溫度,和他面上的淡淡成反比,寶珠不安的輕推他︰“你不願和柳至生分,就……”“晚了,”袁訓告訴她︰“我把柳至爹打了。”

    寶珠目瞪口呆。

    “他罵我,我抬手就揍了他。”袁訓甚至還有點兒得瑟。

    “那柳至怎麼說?”寶珠問得小心翼翼。

    袁訓笑笑︰“柳至不在。”

    有一會兒,寶珠沒有說話,而袁訓在想心事。半晌,寶珠才勉強道︰“那他回來呢,你們兩個就此不好了?”

    袁訓低著頭不說話。

    寶珠彎不了腰,就只手去扳他下巴︰“給我看看在哭嗎?”袁訓把臉轉過來,卻在笑。寶珠詫異︰“你不是這樣不愛兄弟的人不是,你倒在笑?”

    “我在笑柳至的父親。有一年我去他家做客,他父親讓我很客氣,一口一個老賢佷,昨天倒好,張口就罵,”

    寶珠听過,眉頭輕簇,俱是輕憂與淡愁。

    “有我呢,你擔的什麼心?”袁訓柔聲。

    寶珠強笑︰“有你呢,真個是的,有你在,不管怎麼都安心。可你不在,我不在呢,加壽怎麼辦?”

    她忽然伸手,握住袁訓的手。這一握因緊張用足了力氣,袁訓輕輕的撫著她。

    “再生的孩子,我們帶走吧。”寶珠低聲道︰“姑母太疼你,太疼你的孩子。不能說這事情是由姑母疼愛而引起的,這事情竟然是柳家自恃老臣,不把別人放眼里而起。”

    袁訓心頭一暖。

    他知道寶珠是聰明的,但寶珠看得這麼明白……眸光又落到小幾上一堆欠條上,袁訓更把寶珠手揉搓著,小呆子太能干了。

    “小呆,我想到一件事。”袁訓一本正經。

    正說柳家,袁訓想到一件事,寶珠嚴肅認真,滿臉的賢內助我為你分憂沒商量。袁訓眼神兒輕掃過她面容,笑嘻嘻︰“你嫁給我以前,是笨的吧?”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寶珠沒轉過來。夫妻說話斷弦,從這邊跳到那邊是經常的事。但才在滿腹憂愁擔心加壽,就跳到寶珠以前笨,寶珠繃起面龐,用指甲去掐袁訓的手︰“給我說清楚。”

    “後來你嫁給我,你真運氣高。”

    寶珠扁嘴︰“我能說母親上家去提親,我沒想到,我就沒有想到與你有關,行嗎?”

    “那你當時怎麼想的?知道是我你就不嫁了?”袁訓壞笑。

    寶珠沉思。

    袁訓等著

    寶珠沉思。

    袁訓小聲︰“噓,噓噓,想好沒有?”

    寶珠沉思。

    袁訓把她拉入懷中,笑道︰“想也無用,反正是你要嫁給我,嫁給我以後,你看你越長越聰明。”

    寶珠呲牙︰“我本來就聰明,”把下巴一抬︰“不然怎麼能坐在家里,你就上門來相看,你就來提親。”寶珠笑眯眯︰“那年要是我堅持,我不和祖母進京…….”

    “那余伯南和馮兆倫就不會讓你坑到爪窪國去。”

    寶珠忍俊不禁︰“明明是你醋意發作。”

    “是,又怎麼樣?”袁訓悠然︰“我不喜歡的人啊,我可不客氣。”眼眉掃過來,頗有點兒眉目傳情︰“所以呀,你別擔心柳家,你看我們家風水這麼好,你都越發聰明,何況是我呢,”隱隱戾氣浮上︰“我這一回要不把柳家收拾好,我就不姓……”

    寶珠又憂愁上來︰“見好就收吧,相安無事最好。”

    “沒法子相安無事,”袁訓把寶珠再抱一抱,低聲道︰“姑母一意孤行定這門親事,以後我們件件事情都得先想到壽姐兒好不好才能辦。和柳家大拼一場,不是為柳家囂張,還有震懾別人。”

    寶珠仰面,緩緩的晶瑩濕潤起來。

    “別哭。”袁訓在她面頰上一擰。

    “我是感動,不是哭。”寶珠不承認自己就要流淚。吸吸鼻子,把眼淚憋回去︰“我在想加壽有好父親,所以隨意的感動,”

    袁訓黑下臉︰“隨意的感動?你怎麼可以慢待我?”寶珠深情的看著他。

    “不拿你丈夫當回事嗎?”寶珠深情的看著他。

    袁訓稍緩面容︰“看你認錯態度好,下回我再和你一般見識。”寶珠撲哧笑了︰“你怎麼和萬掌櫃的快一個語氣?”

    把小幾上欠條翻翻,不為自己邀功,卻是要為萬大同和紅花炫耀一下。寶珠用得意的口吻︰“紅花去青樓……”

    袁訓駭笑︰“紅花去青樓?”這是什麼話。

    “去找萬掌櫃的,嘻嘻。”寶珠笑眯眯。

    袁訓松口氣︰“這還差不多。”听寶珠眉飛色舞說完,等著袁訓夸獎時,袁訓慢吞吞︰“這主意是誰的?”

    寶珠謙虛︰“是我,不過也沒有什麼,”

    “是誰會安排人去辦事?”

    “我。”寶珠眸子亮晶晶。

    袁訓搖頭晃腦︰“所以,你自從嫁給我,就越來越聰明。”落一記寶珠大白眼。

    ……

    “說真的,真的不怕柳至和你不好?”寶珠最後還是問出來。

    袁訓目光對著地︰“不是我擔心柳家就不鬧事。”

    寶珠語塞。

    ……

    在柳家和袁訓的堅持之下,或是催促之下。火燒柳家宅子的案子,在正月十四開審。

    京里的雪還沒有化,路不算好走。但從早上開始,大理寺門外就人山人海。文章侯帶著兩個家人好容易擠到一個位置,額頭上已經出汗。

    覺得有兩道沉沉眸光掃向自己,抬眸見到他的二弟,韓二老爺在這里。文章侯大喜,又出一身汗擠過去,對二老爺喜道︰“是親戚不是嗎?你也關心袁家?”

    “我只關心袁家不倒!”韓二老爺沉著臉︰“袁家一倒,世拓媳婦也就沒戲可唱!”

    掌珠的底氣,掌珠的鋪子,在韓二老爺來看,完全與袁家有關。

    文章侯尷尬一下,隨即反駁︰“袁家不會倒!公開審理就是袁家說的!”

    “哦。”二老爺淡淡。

    旁邊有人听到,有人悄聲道︰“那個叫袁訓的,柳家懷疑他與燒宅子有關,他並不為自己辯解,反而要求公開審案!”

    “柳家也要公開吧?”

    “柳家?那不是柳家!”

    路上,過來數十個人。為首的一個人胡須花白,正是柳丞相。在他後面的,是柳家的子弟們。與此同時,另一邊也有人喧嘩︰“袁家來了!”

    一個人。

    一騎馬。

    單人獨騎,清清爽爽的一個青年,神采飛揚有如一塊上好美玉,披一件紫披風,打馬過來。

    大家眼楮對上。

    柳丞相面無表情,但他後面的人激動上來。

    “袁訓,你還敢來!”

    袁訓眯眯眼︰“我怕你們不敢來!”

    “少時審出來與你有關,小心你的狗命!”一個少年,和柳明等人關系較好。一般沖動的人,遇事都沖在前面。柳家在等審案子,所以吩咐家中子弟和袁訓少沖突。這個少年好似受到繩捆一般,在今天遇到袁訓才有壓抑盡去之感,沖出來就對著袁訓大罵。

    他話音才落,袁訓從馬上跳起。對著少年直沖過去。而地上很多擁擠的人,也及時的分開一條道路。

    “你!”少年沒想到袁訓在這里也敢動手,驚得一勒馬韁,就從馬上跳下。

    四面喧嘩聲中,柳家跳下來好幾個人,袁訓說也不說,一拳一下,又放倒在地。

    維持秩序的捕頭們擠出來,袁訓站起身子,對著柳丞相冷笑,隨後,用手往地上指指。旁邊的人倒吸涼氣,這是讓丞相下馬打架的意思?

    “袁大人,給您留的有位置,請進去吧。”捕頭們息事寧人。再對柳丞相行個禮︰“丞相,您也請進去吧,這里不能鬧事。”

    柳丞相才聳眉頭,捕頭們搶先回話︰“太子殿下要來,皇上也要來。”柳丞相皺眉︰“這是什麼時候定下的事情?”

    “一早宮中內相們出來說的。”

    柳丞相默然,和柳家的人進去,再見到袁訓,也就無人說話。

    太子和皇上同時到來,面上都淡淡的,看不出來有什麼。他們也沒有多話,坐下就吩咐︰“開審。”

    場面肅然。

    張保家的帶出來以後,皇上微微皺眉,悄聲問太子︰“這是個瘋子?怎麼能當證人。”太子低聲道︰“父皇請往下看。”

    主審的,是刑部的官員叫吳天奇。太子又湊到皇上耳邊︰“這是科舉上來的。”皇上敏銳的瞄太子一眼,太子用眼光示意,還是接著看。

    “婦人,你叫什麼名字?”吳天奇一拍驚堂木。

    張保家的從披下來的亂發中,幽幽給了他一眸。

    這眸子似冰水一般,在吳天奇面上掃過,一直關注過來的人也覺得寒冷浸骨,打個寒戰。

    “回大人,她瘋了,神智已經不清。”看押她的捕頭們回話。

    皇上好笑,我看你怎麼審瘋子。無意中往兩邊一看,見到有名的太子黨,有名氣的他都見過,甦先等人分散在人堆里,目光炯炯如狼似虎。

    “太子,你弄的什麼玄虛?難怪你一定讓朕來看!”皇上又去問太子。

    太子還是賣關子。

    這父子兩個人,不時湊到一處竊竊私語,自然是落在眾人眼中。柳丞相沒來由的心里緊張,也問身邊的人︰“皇上在說什麼?”

    那個人卻反問他︰“丞相有把握張保家的會說出袁訓?”

    “我讓人去問過她多次,她反復說的,就是高個頭兒,生得好,老相好。不是袁訓。”柳丞相撫須有得逞的表情︰“是文章侯府的老三!”

    陳年舊事,也還是能查出來的。柳丞相正在想這事情查得也挺不容易,他是借著柳至的名義,問到冷捕頭那里才得知。

    韓老三,與袁家是親戚!

    “啪!”驚堂木把柳丞相視線重新吸引過去。吳天奇喝道︰“張保家的,你當時看到什麼,如實招來!”

    場面,沒來由的就一冷。柳丞相正在奇怪,而皇上也奇怪,這是怎麼了?這是殺氣的那種冷。袁訓,嘴角微勾,有了笑容。

    披下來的亂黑發里,張保家的清晰流利,手一指,不偏不倚指住吳天奇︰“我看到是你!”

    “放肆,你這瘋婦人……”

    張保家的把亂發往後一拂,笑了笑︰“你看我是誰!”

    …….

    一張清秀面龐,五官端正,紅唇厲眸。他帶著諷刺的笑容,挑了挑眼神︰“柳至在此!”

    ……

    “是柳至!”柳丞相騰的站起來,頓時,他更暈乎了。他一直讓人去打听柳至去了哪里,想讓他早回來,卻沒有想到柳至一直關在獄里。

    頭發一直是披下來的,所以沒有人認出是他。

    身後有人道︰“丞相,這事情不對!”

    柳丞相正茫然,柳至對著驚得面如土色的吳天奇道︰“你沒想到吧!”吳天奇還能堅持,奮然起身,雙手據案︰“柳大人,你這是什麼意思?”

    他撇嘴冷笑︰“你扮成瘋婦,燒自己的宅子,你們柳家搞什麼鬼!”

    太子緩緩出聲︰“吳天奇,你還認罪嗎?”

    皇上擰眉,但面上興趣明顯增多。

    “殿下,微臣冤枉啊。”吳天奇轉向太子殿下,就要走過去。

    “站住!”袁訓騰的起了身子,喝聲中,吳天奇一縱身子,似乎想對太子而去,但不知為什麼又停下來。茫然掃過場中,面上有憐惜有痛心,隨即,他嘴角流出一絲血,軟軟倒下。

    袁訓和柳至幾乎同時到他身邊,一左一右扶起他。柳至想給袁訓一個笑容,但袁訓錯開眼楮,只問吳天奇︰“誰是你同黨!快說!”

    吳天奇詭異的最後一笑,腦袋一晃,就此沒氣。

    …….

    听到回報後,皇上面容沉靜︰“袁卿,這就是你一定要公開審理的用意?這樣你就是個清白的人!”

    袁訓跪下來。

    柳丞相如遭雷擊,這說明袁訓早知道柳至在獄里。那死的人呢?

    “柳卿,最近京里听說不太平?”皇上轉向柳丞相。

    柳丞相掙扎著,艱難地道︰“皇上,既然這事情是早安排好,那臣家里死的人……”

    柳至無奈白眼,他不過就沒回家幾天,丞相就這麼糊涂嗎?

    “回父皇,這話讓柳至回吧。”太子回話過,皇上首肯。

    柳至往上回話︰“要說這事情,是袁訓發現。”柳家的人驚住,有人吃驚︰“這不可能!”正在見駕,柳至就不理會他,只在心里低聲暗罵一句。

    “丞相從京外接來許多有福澤的孩子們,”

    柳丞相到此面上才一紅。

    “安置在家中後,自然有人想要挑唆兩家關系”

    袁訓面無表情,不用別人再挑唆了,已經壞到不能再壞。

    柳丞相現在不知道心里是什麼滋味。

    “袁訓知道有人暗中投放火藥後,當即稟呈太子殿下。”

    太子頷首,這事兒是他安排。

    “我家的家人是我安置到別處,不許他們出來。火場中的骨頭,全是死人。”柳至到現在還惡心,那死人是他從城外化人場里弄來的。

    柳丞相哆嗦一下,忍不住再問一遍︰“真的沒死?”

    “人是我安置的,當然全在。”但柳至一指袁訓︰“不過他要好處,我把張保家的送他了。”太子笑眸轉過來,袁訓趕緊道︰“我也是送給別人。”

    太子慢條斯理︰“我沒說你相中他!這里柳至回話呢,你別插話,等下我再和你算帳。”袁訓閉上嘴。

    柳丞相面色慘白,如果柳至所說屬實,那袁訓他對柳家還有功才是!

    讓人挑唆?

    丞相到現在才想到這一點上,他對親事的不滿,看來是盡人皆知,有的是人想要挑唆。

    柳至繼續回話︰“張保家的和文章侯府的三老爺有舊,”文章侯兄弟一縮脖子,來看熱鬧,沒想到看出自己家里的事情,見前面人個子高,文章侯往他後面躲躲。

    “那晚扮成韓三老爺來會張保家的,我跟蹤他而去,正是吳天奇!”柳至說到這里,對著太子殿下面上看看,意思下面的話,真的在這里說?

    太子示意,不必說了。似笑非笑,再看袁訓︰“袁將軍,這事情你是清白了,但你滿京里打架,這怎麼說?”

    柳至愣愣,你和誰打?

    袁訓不敢回話。

    “丞相,你也不錯,你的家人也滿京里打架……”太子說到這里,柳丞相深深彎下身子,他是丞相,他還得給自己找點兒臉面回來。

    “回殿下,我家是不知情,以為這事情與袁訓有關,家中柳明帶人去袁家,老臣我不知情。再說袁訓既然早知道這事情,他和老臣家爭斗,這事情不應當。”

    太子隨意而問︰“他打了你家的誰?”

    柳丞相說的頭一個名字,就讓柳至跳了起來。“袁訓,你怎麼打我父親!”柳至滿面心痛︰“你你,你怎麼這樣!”

    袁訓想上一想,忽然起來一拳打在柳至面上。柳至踉蹌後退只一步,止住後,狠狠也給了袁訓一拳。

    擦著嘴角,袁訓冷面寒霜。

    柳至微紅了眼楮。

    “兩家不和,我們相處也無意義。”袁訓撫著拳頭。

    柳至吼道︰“好!”用力一跺腳,大步走回自己家里陣營。

    皇上冷淡的笑了︰“好好,朕真是用了一堆好臣子,但朕不想用臣子反而是亂市!丞相,你數十年勞苦功高,可以安養天年。”

    柳丞相身子一顫,皇上再對袁訓沉下臉,厲聲道︰“軍中呆幾年,這就無法無天!以前在京里沒听過你有這樣脾氣!你女兒幸好沒給你養著!既然這般浮躁,昭獄里呆幾天,養養性子吧!”

    ……

    街頭巷尾謠言四起。

    “就知道是各打五十大板。”

    “這兩家都太能鬧。”

    柳丞相在家里如熱鍋上螞蟻,親戚們圍坐滿屋,東出一個主意,西出一個主意,他都听不進去。

    柳至走進來,柳丞相問他︰“看見了?”

    “看見。不用再亂搜尋名醫,柳明他們治不好了。”柳至緊繃著臉。

    “現在家里的事情怎麼辦?”柳至一直是家里的第一人。

    柳至沉默一下,反問柳丞相︰“您打算怎麼辦?”

    “我在問你!”柳丞相還想端端架子。

    柳至有些傷心︰“我小時候,最佩服的就是您。那時候不管什麼事情,您都能解決!現在是真的老了嗎?”

    柳丞相帶著狼狽,語氣也軟下來︰“我們先說眼前的事情。”

    “我以前說的話沒有人听!現在我說話你們總能听進去。丞相,您幸好沒霸住英敏殿下的親事。”柳至很認真。

    柳丞相無奈︰“你現在說這個又有什麼用?”

    “如果您霸住英敏殿下的親事,您的野心又會更大,又會不惜一切手段,霸住下一個殿下的親事,如果下一個您又得逞,”

    “這孩子,怎麼能說得逞?”

    柳至瞪住他︰“丞相,您想想霍光是怎麼滅的家!再想想別的驕奢家族,他們全是為野心滅的家!”

    柳丞相從沒有想過,他一直認為是袁家侵犯以他的利益,他一直是這樣的想。柳至說完,柳丞相吃驚︰“我怎麼是野心?”

    “不是野心又是什麼!”柳至直直對上他。

    親戚們咀嚼一下柳至的話,柳至的父親也在這里。他挨了袁訓一巴掌,不過就當時腫了臉,一巴掌打下去的是氣焰,沒別的傷。

    柳至的父親亡羊補牢模樣︰“小至,你別總指責丞相,你倒拿個主意出來,”柳至對著他也滿腔怒火︰“我的主意,你們以前不听。為什麼你要去罵袁訓,為什麼柳明要帶人去他家,為什麼丞相你野心勃勃,你想操縱宮室!”

    柳丞相後退幾步,摔坐在椅子上。

    野心!

    他沒有想到他是野心,但現在經柳至提醒,柳丞相這就大徹大悟。他一直表現給別人看的,是他的野心。

    太子的嫡子是嗎?他要干涉親事。這親事皇上皇後太子太子妃都可以做主,唯獨他不能插手。

    柳至的爹想得簡單︰“那你再去和袁訓說說,”

    “不能,我和他再也好不了。”柳至一口回絕︰“別說他現關著,就是沖他打殘廢柳明他們,打了父親你,我們也不能再和以前那樣。”

    外面走進來一個人,大驚失色的回話︰“丞相不好了,”

    柳家的人全一哆嗦,現在是風吹草動也怕。

    “袁訓只關上半天,這就出去了。”

    柳至听過,瞪圓了眼︰“這是又想去找事?”一甩手︰“我不管,你們繼續折騰!”

    柳丞相緩過神︰“你別急,他讓關起來,不過是讓人去打听打听。”柳至滿面尖酸,一臉的你還騙著我呢。同時把手再一攤,表示我不管了。

    柳丞相現在顧不上他,先問來人︰“怎麼半天就放出來?是他們家去宮里求了娘娘?”回話的人也一臉的迷怔︰“是他老婆去昭獄坐著哭,他老婆大著肚子,就放出來了。”

    柳丞相沒听懂︰“他老婆大著肚子,和他放出來有什麼關系?”

    “昭獄的人代他求情到太子面前,說他老婆就要生了,萬一傷到肚子里孩子……”

    柳至沒好氣打斷︰“別問了!還不明白嗎!別去找他事了!”

    他的爹糊涂著問︰“小至你是知道內幕的?”

    “我也不知道,但如果我是柳明,我也不去袁家!”柳至硬邦邦回話,把他的爹噎住。

    ……

    “吳天奇死了!”少年還能鎮定,靜靜吩咐︰“和他來往的人呢,都離京沒有?”

    “才剛讓人告訴他們趕緊走,但殿下,等我們去人知會,只怕已經讓太子的人攔下。”那個人忌憚地道︰“太子黨們都不是好惹的。”

    少年又大又亮的黑眸望向他。

    “殿下,我們也離京吧?”

    少年高傲的拒絕︰“不!”

    片刻的沉默後,少年泰然自若︰“我不信他能查到我這里!”

    ……

    袁訓走進來,柳至先到,默默的垂下眼眸。甦先佔他們中間,覺得哪哪兒都不對勁,側身讓開︰“我一邊站著去。”

    “你不知道嗎,他打了我爹!”柳至又叫出來。

    袁訓冷淡︰“再重來一回,我還是一樣!”

    太子輕敲桌子︰“讓你們來議事,不是吵架!”對袁訓鄙夷︰“我當你多有能耐,就老婆去哭的本事!”

    袁訓忍不住一笑,回到剛才。

    昭獄是關官員的地方,有的官員以後還會起復使用,昭獄的環境也相當不錯。袁訓才在板床上睡下,正尋思著讓寶珠送幾床暖和被子,外面傳來紅花的尖嗓子。

    “我們看袁將軍!”

    很快,寶珠過來。看守的人很行方便,把門打開,寶珠進來就哭︰“我這就去進宮,”袁訓抱抱她的胖身子,不舍得寶珠再跑路,損主意當即就出來。

    擠擠眼楮︰“你就在這兒哭,讓人搬個椅子給你坐著,別累到。”

    紅花殷勤,公事房里借了一把椅子,出來時防備寶珠要坐,抱的有坐墊,鋪好,請寶珠坐下,袁訓給她裹緊衣裳,在旁邊打氣︰“你哭狠些,我就能出去。”

    寶珠素來聰明,坐那里放聲大哭。

    此時提到這事,袁訓低著頭笑,太子氣得抬手向桌上握了一個東西,對著他就砸,嘴里怒道︰“你倒還有臉笑!”

    袁訓接住,給太子送回去,陪笑︰“不是商議事情?”

    讓提醒的太子輕哼著,招手讓同在這里的,有十個人過來。

    “打草已經驚蛇,但讓蛇自己驚吧,我暫時不想動他。吳天奇死了,他接觸的人也一個跑不了,這件事情上,袁訓你有功,虧你報信得早!”太子狠狠白眼袁訓。

    袁訓倒不居功,道︰“這事情有功的是韓家老三。”

    “給他記一功,也給你記一功。”太子再搶白︰“不過你最近京里折騰,這功沒了!”柳至一直不說話,也讓太子搶白︰“你白蹲幾天獄,也有功,不過你家最近更鬧騰,這功,也沒了!”

    甦先掩口竊笑,袁訓瞪到他面上,柳至瞪到他面上,就差問你笑什麼!

    放下手,甦先低低道︰“現在又默契了!”

    “京外面幾個鎮上,得去人看看。離京里近,全在臉面前!”太子報出一些人名,再一揮手︰“都去吧,別耽誤事情!”

    別人都轉身就要走,就袁訓一個人遲疑。

    太子沒好氣︰“你要說什麼!”

    “這兩個人甦先順路,給他拿。”袁訓報出來。

    太子溜圓眼楮︰“為什麼!”

    “我晚上得回來,還要去宮里看看。”袁訓嚅囁,他是每天都看加壽,一天一回,或早或晚,就是他不回家的那兩天,也往宮里去。

    要拿的這幾個人,並不麻煩。要是麻煩,袁訓也不敢提出來。

    太子把桌子一拍,大罵︰“出去!”正瞅著表弟不順眼,他就偏偏撞上來。

    ……

    晚上,內宮門上一大一小兩個人站著。瑞慶殿下扯著加壽,打哈欠︰“壞蛋哥哥今天不來了吧?”

    “來的。”加壽相當肯定。

    瑞慶殿下只能依著她︰“好吧,那我們繼續等。”在旁邊避風的地方,安老太太也在這里陪著,對中宮的女官徐夫人悄笑︰“這要等到什麼時候,倒累的你也跟著不睡。”

    徐夫人悄笑︰“我倒沒什麼,倒是娘娘也跟著不睡。”在她的語聲中,安老太太得到安慰不少。外面的事情她由每天來送東西給加壽的順伯而知道,安老太太一開始是震驚,後來是害怕,就在昨天,滿京里亂騰騰的時候,老太太倒明白了。

    這事情鬧得足夠大,讓柳家收拾去吧。想來他收拾不了,那就一里一里的往下去。老太太精明的立即想到這是一個對家里當官的人都好的機會,她今天心情安定,又打量過中宮神色,見中宮若無其事和加壽說笑,老太太就更放心。

    但一個世家就此要衰敗,安老太太也有微微的痛心。

    “爹爹!”加壽清脆的嗓音響起來。

    安老太太和徐夫人都去看,見果然是袁訓走在燈籠下面。加壽掙開瑞慶殿下的手,小身子箭也似沖過去。袁訓一只手拎著東西,單手抱起女兒,父女一起笑出聲。

    此時,鼓打三更,響遍月下。

    加壽雙手抱住父親面頰,小眉眼兒在月下更玲瓏剔透,嘟著小嘴兒,面上卻全是笑意。袁訓用額頭輕觸女兒︰“來晚了是不是?”

    “不晚,不過姑姑說困了。”

    瑞慶殿下又一個大哈欠出來,加壽哈哈大笑。袁訓把東西給女兒看︰“好吃的,寶貝兒,你明天吃,今天晚上就別吃了好不好?”

    “好。”加壽欣然過,忽然擔心,悄悄地問︰“明天還來不來?”

    “來,不管多晚也來。不過加壽要是困了,就睡吧,熬著長得不漂亮怎麼辦?”

    加壽很得意︰“娘娘說加壽生得最好,”

    瑞慶殿下接過大包小包︰“加壽牛皮又吹上了,是我生得最好,你比我差點兒。”加壽立即問她︰“真的嗎?我怎麼不知道?”

    安老太太又悄悄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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