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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三章,寶珠也出手

類別︰ 作者︰淼仔 本章︰第二百八十三章,寶珠也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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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何況是憤怒的袁訓,和他憤怒的親戚們。

    在袁訓身後的人們,南安侯府是一定惱怒的。事情是因為加壽定親而起,加壽是誰?是老姑奶奶安老太太滿心里守護的人。

    為加壽,安老太太不顧年邁跑去山西。為加壽,安老太太住在宮里。住宮里可體面了,但詭譎風雲也多,不是個一直能長久呆的地方。為加壽…。也為加壽以後的前程給家里帶來的好處,也為袁訓的前程給家里帶來的好處。

    幫人很多時候,等于幫自己。

    南安侯爺鐘恆沛惱得眉頭眼梢全是黑的。

    靖遠侯要惱怒,不但他看好袁訓,就是他的兩個兒子,長子阮梁明和袁訓交好,次子阮小二更是不用說,阮家父子全出現這里,也是要和袁家綁成一團。

    董家大學士上年紀沒有來,他的孫子董仲現帶著家里的堂兄弟表兄弟也趕來。

    還有連家,還有尚家,長輩們沒有出現,全是年青孩子們在這里,滿面嘻嘻哈哈,好似看熱鬧。但柳家和袁家再打起來,他們也會打太平拳取樂。

    余下還有甦先、長陵侯世子等人,最難纏的是混混們。他們抽冷子給人一刀就跑出京,上哪兒去找?

    滿目中黑壓壓盡是瞳仁,一簇簇盡是火苗。一剎時,柳丞相似身處火圈中,瞬間蒸烤得他全身干焦。

    他口也干,舌也干,但大汗淋灕布滿手心腳心。

    “我們回去……”話明顯可見的虛弱起來,柳丞相已不能再呆在這里。他不能再看這些精小卻強的火光似眸子,面對著他就不能想事情,他就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辦?他要逃離,他離走……

    ……

    “柳老兒外強內干,他居然真的走了?”瓖珠燭台下面,明亮眸子的少年嘴角上勾,有幾分意料之外。

    這是一個錦繡房間,榻上繡的慵懶芍藥,一排楠木椅子上鋪的是桃花繡墊灼灼風華,但和少年眸中的清冽高華比起來,都相差得遠。

    他天生帶著神思飛揚,手捧著腮勾頭想心事,鼻尖唇角也勾勒出一段情懷。竟然是不管眉眼也好,還是嘴鼻也好,都如詩如畫。

    生得十分好。

    和太子殿下相比,他多了一段柔婉,少了一段高貴。和袁訓比起來,他多了一段春暖,少了一段強硬。

    比阮家小二還要俊秀,比甦先又多出紅暈。這本應該是個桃花下面笑春風的人物,卻說的全是字字驚心之語。

    “今兒晚上走也罷,打也好,總之袁家和柳家是好不起來了。”少年輕揚眸睫,又生出泉水白石般的清爽之態,輕輕一笑︰“那你們沒有去幫幫忙?”

    幾個人在他面前一直躬著身子,聞言,最前面的一個人恭敬地笑問︰“殿下有什麼好主張嗎?”

    少年伸個懶腰,似誰家女兒閨中養的懶貓一只,哈欠聲中︰“我啊,是說太平拳這東西多好玩兒啊,你們抽空就給柳家一拳,再給袁家一下,只要挑得他們怒火上來,又不讓人發現,這不是很好?”

    扶著案幾坐起,少年臨走前嘻嘻︰“玩大些總是助興的事情,是不是?”

    幾個人直候到他走過繪山水金漆屏風,交頭接耳一陣,都生出笑容往外面走去。在最外面,是個朱紅大門。

    門上一道匾額,上書幾個字︰福王府。

    ……。

    袁訓這一夜沒有回來,他離開太子府後,就去南安侯府,親戚們都在那里商議足有一夜,當天寫折子,又有常大人御史也在,第二天一早,彈劾柳家的折子雪片般呈上,而柳家彈劾袁訓的折子,也是一樣梨花落滿地那種。

    寶珠一覺醒來,就讓人去請萬大同。

    萬大同孔青,在昨夜就回來,告訴奶奶小爺不回來,同時讓她不要擔心。寶珠勉強睡了,但哪能不擔心呢,夢中總有心事。

    家里的事情,不能總給表凶一個人是不是?

    淨面過漱過口,萬大同進來。寶珠抬手屏退丫頭,紅花也要跟著出去,讓寶珠叫住。寶珠面容認真︰“紅花兒,你不要走。”

    家里出事情呢,紅花也不再和萬小糟鬧別扭,留在這里。

    寶珠眸子柔和起來,萬掌櫃的和紅花,是寶珠得力的兩個人。她打起笑容,慢聲輕語︰“指著你們辦事呢,最近不鬧別扭好不好?”

    紅花小嘴巴從來快,而且奶奶又和氣的來商議,紅花立即一抬下巴︰“我才不和他別扭呢!”萬大同覺得自己琢磨出來,紅花小姑奶奶是不能讓的。你讓她,她還不又抱個門閂在後面攆?

    就得讓她在後面攆到累,攆得她見到影子追不上人,她就能相安無事。

    話,也同樣不讓。

    萬大同一梗脖子︰“我一般的,不和人一般見識。”

    紅花反唇相擊︰“我對你是二般三般的人,”

    萬大同吃驚模樣︰“哪里,你何止是二般三般,你是萬般千般百般的沒見識!”

    寶珠有心事,也對著他們由衷的好笑。

    “哼!”紅花鼻子出氣,神氣的把臉扭開,奶奶說不要吵,我才不同你吵。

    “哼哼!”萬大同來兩聲。

    紅花又火了,忍無可忍︰“哪有這樣的男人,一定要比我多!”

    “和你家老糟相比,我甘認不是男人。他是男人,他那滿身老樹皮……。”

    寶珠輕咳兩聲,你們打算吵到中午?寶珠納悶,你們平時也還共事,難道共事時,就這樣一直吵著來?

    是了,寶珠恍然想明白。這里夾著自己,所以他們各爭面子,吵個不停。既然如此,早打發去辦事也罷。

    “萬掌櫃的,柳家的欠條那事情,得抓緊了。五成銀子就五成銀子吧,買下來,就能派上用場。”

    轉向紅花︰“你給萬掌櫃的準備銀子。”錢由大管事紅花管。

    寶珠這就要讓他們走,萬大同搖搖頭︰“奶奶不必著急,生意這事情,是再著急,也不能著急的辦。”

    紅花也道︰“出三成銀子已經是底限,柳家在外人眼里,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官架子一撐,他說不還錢,就可以拖著。”

    喘個氣的功夫,萬大同接上︰“幸好小爺昨天鬧上一出子,來我們家門外受傷的人里,有一個就是欠債的。”在這里忽地一笑,把腦袋縮縮︰“所以我昨天下重了手,讓他廢了,”萬大同得意洋洋︰“就為了今天去買欠條好說話。”

    他們兩個人一人一句,配合默契,寶珠暗想自己想的不錯,真的辦公事,怕他們不一心嗎?又听到話句句安撫自己,又在情在理,寶珠嫣然︰“萬掌櫃的好生能干!”

    “哼哼哼!”紅花借機,把剛才的債還了。

    寶珠忙又哄她︰“紅花兒也越發的歷練出來。”

    萬大同一擰鼻子,正要哼出四聲來,紅花抬起腳,用力踹過來,萬大同閃身避開,鼻子哼哼的債就沒還,紅花佔在上風上,得意非凡。

    寶珠裝看不見,听他們說完話,趕快打發出去︰“你們再去商議商議,這主意很好,還要什麼,就來回我。”

    這一對人出去,寶珠笑容滿面長長的呼口氣。他們是不討厭對方的,但什麼是你們家老糟?萬掌櫃的話是在吃醋,為了誰?

    寶珠嘀咕︰“現在不去惹他們,等這事情辦完,再慢慢的問出來。”分明都看出互有情意,但當事人自己渾然不覺。

    吩咐丫頭擺早飯上來,看了看,有一盤子腐竹包子,又有一小鍋羊肉粥,這是準備送往宮里,給姑母、祖母和母親加壽的,寶珠先嘗嘗,道︰“味兒好,”對丫頭紅荷道︰“趁熱裝著,趕緊讓順伯送去。”

    紅荷就往廚房里去說話,一時回來掩著面笑。寶珠也笑︰“又吵上了?”

    “可不是,萬掌櫃的和紅花姐姐又爭呢,”

    他們吵架,如今是袁家見怪不怪的事情,好似一道風景線。

    ……

    “我去怎麼不行!”紅花怒目︰“我是要去幫你,你一個人當不了差,沒我,你當不好。不過你別得意啊,我是為奶奶等著回話,怕奶奶等得著急。”

    萬大同冷笑︰“沒听過女人逛青樓的?”

    “你倒是常逛是不是?小心得一身病!”紅花翻眼。

    萬大同抱起手臂︰“吆 ,謝謝你關心我。”

    “我關心你的差使!真不要皮,誰會關心你?有功夫也看螞蟻打架去。”紅花挑眉頭。

    萬大同越看她越不順眼︰“挺水靈一姑娘,這話倒這麼干!”

    “我水靈不水靈,關你屁事!”紅花眼楮都快要翻出來。

    萬大同撇嘴︰“奇怪,和枯樹皮在一起,糟透了的,怎麼生出水靈來的?難道你是香茹銀耳,就是得枯樹皮上長出來?”

    “萬!大!同!”

    萬大同搔耳朵︰“有人叫我嗎?哎,這一個人就是沒福享,耳朵堵上沒有人給掏,和老糟三十六十房的妾不能比。”

    家里的一個小廳,給他們辦公事。廳外早圍著幾個家人,跟老太太的門房老王頭,雖年老人還精神,再一次充當神算︰“又要打了,我老王頭不會算錯,接下來開打一刻鐘……”

    在他後面的年青家人互相慫恿︰“還賭嗎?”

    “反正賭嗓門兒高的,是紅花。賭跑得快的,一定是萬掌櫃的。”

    “萬掌櫃的是兔子托生的。”

    萬大同面皮一抽,隨即恢復面無表情走出小廳,紅花和他並排出來。紅花走他前面,萬大同不答應,讓紅花走在後面,紅花也不肯干,就一起出來,有點兒同行味道。

    家人見不打,一哄跑了。老王頭罩得住場面,打個哈哈︰“你們今兒和氣?”紅花咬牙︰“和氣。”萬大同切齒︰“和氣。”

    紅荷出來看他們的熱鬧,這就小跑去回寶珠︰“讓奶奶猜中,他們今天沒吵,出門兒辦事去了。”

    寶珠含笑,又多吃了一個饅頭。

    ……

    “陛下今天不上朝。”

    太監們再一次對柳丞相回話,柳丞相雙眸渙散,宮檐上琉璃瓦在他腦海中映出一片七彩,讓他思緒應接不暇。

    他真正不能接受的話,是今天不上朝。

    從朝房中看過,袁訓說他家受到暗殺的折子,袁家親戚們攻擊他的折子,還有御史們彈劾的折子,都察院,五軍都督府,京都兵馬司等等的折子,也包括柳家針對袁家的折子,柳家所找御史彈劾袁訓的折子,足有一籮筐。

    皇上今天居然不上朝?

    往年正月里,皇帝也想休息,沒有事情也就不上朝。但今天不同,昨天京里亂的足有一夜,皇上他也不上朝?

    昨夜柳丞相是回府,袁訓也去南安侯府。但別的幫忙的人,比如連家尚家還有別的人家里,都有和柳家不對路的人,他們不回家,借這個名頭兒,大街上開打,打到順天府兵馬司都督府全出來,就換個地方再打。

    順天府兵馬司都督府也並不認真管,全是世家子弟,他們管不了,又知道這是柳家和袁家要大作一場,都隨便出來逛逛,嘴里還罵不讓睡覺,逛完就回去火盆邊上繼續呆著。

    混混們借機鬧事,背街上攔住柳家的子弟,問一聲︰“你姓柳?”說姓柳的人就等著讓人圍攻吧,唯有機靈的說我不姓柳,就可以回家。

    順天府兵馬司都督府也並不認真管,這事情是柳家和袁家要大作一場,管這邊得罪那邊,管那邊得罪這邊,出來驅散人,再繼續火盆邊上聊這段新聞更快活。

    這不是小事情,皇帝居然不上朝?

    柳丞相心灰一半,他以為自己是老臣子,他還有許多的功績可以比過袁訓軍功,他要告袁訓,他要讓袁訓去坐牢,沒想到皇帝居然不上朝。

    沒人管了是不是?

    有心往太子府上再去,太子昨天的冷漠還在心中。想想沒辦法,還是去了。門房破天荒的擋道,是柳丞相長這麼大,頭一回讓人攔在自己女婿府門外。

    “太子殿下說昨夜頭疼,還在歇息。丞相,您要愛惜體貼才是。”

    你有什麼頭疼的事情,能比京里就要大亂還重要?柳丞相再次懇請通報︰“我有要事必要見殿下。”

    門房不耐煩起來︰“您昨兒晚上還沒說清楚?這麼一夜的,邊關還沒出事情,您這兒倒有大事情就要出來?”

    他不但不給找,反而還是這個口吻,柳丞相寒透心,腳步蹣跚上轎回府中。在路上勉強理理不清楚的思緒,才進府門又亂了。

    十幾個女眷,有年老的有年青的,哭哭啼啼跪過來︰“丞相給我們做主,一定要把袁訓繩之以法!”

    “這要是不能好,我不活了!”

    柳丞相低頭一看,這些全是柳明等人的母親妻子和姐妹,還有幾個通房也不顧什麼,跟在這里吵鬧。

    “醫生看過怎麼說?”柳丞相心知有異。

    柳明的妻子放聲大哭︰“說手筋腳筋全讓挑斷,是不能再好的!嗚,我好苦命,天殺的袁訓,你怎麼這麼心狠!”

    還有柳青柳澤柳策柳繪……家眷們都泣不成聲,膝行著過來,手攀住柳丞相衣袖衣角鞋子,口口聲聲︰“不殺袁訓,我們一頭去踫死!”

    柳丞相渾身冰涼,他沒有想到傷勢這麼嚴重。他昨天還去看過,當時柳明等人在身有官職,是由都督府拿下,送到都察院中。

    當時盡數昏迷,全身是血,柳丞相以為不過就是傷損胳臂骨折。聞言,柳丞相直了眼眸,直到衣袖讓扯得帶動身子,才一驚醒來,頓足道︰“快快,拿我名貼,從都察院接回來家中請名醫診治。”

    柳明的母親泣道︰“丞相,您還不知道呢,都察院說這事情他們不敢管,”

    柳丞相怒道︰“這是什麼話!”

    都察院不就是管官員犯法的地方!

    “他們一大早先是送到大理寺,大理寺也不收,”

    “柳均呢!他就在大理寺任職,他怎麼不收!”柳丞相對著家人大罵︰“給我叫柳均來!”

    柳明的母親哭著︰“袁家的人去鬧,險些把柳均也打了,柳均見不是事情,躲在房里不敢出去。”

    “那我們家的人呢!”柳丞相怒火攻心。

    柳明的妻子大哭︰“袁訓在大理寺大罵咱們家,說柳均收下犯人是想循私,他說我夫去尋他的事情,又說再有尋他事情的,就和我夫是一個模樣!”

    “那他們人現在哪里?”柳丞相胡子抖動瑟瑟。這不是讓風吹的,這是氣的。

    “大理寺不敢收,轉到刑部!刑部里我們家是七房里兩個爺在那里,我們剛才去看我夫,他們正讓袁訓指著鼻子在罵,”話說到這里,雪地里有兩匹馬過來。馬上人面色狼狽,過來的灰溜溜。

    “柳坊,柳坤,”柳丞相叫著他們的名字,這是柳家在刑部里為官的兩個子弟。“你們不在那里看著柳明他們治傷,你們回來作什麼!”

    柳坊下馬苦笑︰“丞相,我們再不走,就讓袁訓打!”柳坤更是緊皺面皮︰“阮家的人在那里看著,我們去看一眼,他們都跟著,說怕我們做手腳!”

    “小兒小兒!”柳丞相大罵不止,女眷們不容他多罵,一起再來扯他衣裳,拽他袖子︰“丞相,救我兒子(丈夫)(兄弟)的命!”

    柳丞相這才想起,他從昨天開始,就一會兒讓氣糊涂一回︰“柳坊柳坤,柳明他們真的醫不好?”

    “骨頭斷了能長好,他們是斷了筋!袁訓帶著兩個副將回來,一個姓蔣,一個姓關,都會下殺手,戰場上練出來的功夫,柳明他們又算什麼,哪里能比!袁訓帶他們是三個殺神!而柳明不過是京里的花拳繡腿,自家門上玩玩還可以,去尋袁訓事情……對了,丞相,他們打到袁訓家門上,听說您知道,您也不攔著!”

    柳坊反過來指責柳丞相。

    柳丞相怒道︰“這當口兒你以下犯上!”吼得柳坊不敢說話,柳坤的話卻又憋不住︰“不是我們以下犯上,就是打架,也不能明目仗膽打到人家門上,送別人把柄吧。”

    柳明等人的家眷瞪住柳丞相,用目光迸出,你怎麼不攔,你怎麼不攔,你為什麼不攔!

    柳坊的話又讓招出來,事後諸葛亮一句接一句︰“就是,要黑袁訓招兒多呢,怎麼和他硬拼去了!我們犯得著嗎?我們家是什麼人家,可以說是金瓖玉,袁訓呢,都說他是新貴,我呸,他以女兒貴!沒能耐!丞相,玉不和石頭硬頂啊!”

    柳丞相一個勁兒的發暈,是啊,他也不想和袁訓硬頂,他從沒有想過和袁訓硬頂不是,這不是宅子讓燒了以後,就一切都變了。

    “我們還有張保家的,柳坊柳坤,你們趕緊審這案子!張保家的到底看到是袁訓,還是別人!”柳坊更嘆氣︰“丞相,這案子我也想今天就審,可刑部不是我一個人說了算,捕頭們得去我家宅子檢查完,一切證物等都收集好,而且這案子要三司會審,三司不同時審,袁家能我單獨審!”

    柳丞相才勉勉強強有一笑︰“那就三司會審!”柳坊又出來一句︰“再說……”

    “再說什麼!”柳丞相斥責,你真是膽小怕事。

    柳坊吞吞吐吐,如果不是這話早說早好,柳坊也不願意這時候頂柳丞相的怒火︰“再說張保家的瘋了,她就是指認袁訓,瘋子的話哪能當真。”

    “那依你說,這事情就這樣我們不管了!”柳丞相吼得柳坊一縮腦袋,柳坊和柳坤本來是想回家來躲避,沒想到家里更不能呆。

    兩個人使個眼色︰“那我們去想轍。”重新上馬走了。這天寒地凍的,青樓里吃幾杯,不比去讓姓袁的罵,讓丞相指責快活。

    對著他們背影,柳丞相長長嘆氣,見女眷們都仇恨地瞪著自己,像自己是造成柳明等人傷殘的原因——事實上,他難道不是嗎?

    “進來吧,全是我的子佷孫子,我不會不管。進來說話。”

    進去以後,柳丞相夫人也正哭泣︰“我去見我女兒,才知道讓太子殿下禁足,袁家倒有這麼厲害,太子只偏著他。”

    有個家人沒頭沒腦來上一句︰“不是龍陽嗎?”

    柳丞相腦海中如一萬頭什麼馬呼嘯而過,滿目全是眼淚,什麼也听不到,只是嘆息。幾個家人在廳外伸頭探腦,听听女眷們訴苦情,就悄悄走開。

    後門上,好幾個等著來听信的人。

    “是真的,明少爺和澤少爺他們,是好不了。听說這就是殘廢啊。”

    ……

    “真的殘廢了?那我的錢就更難要。”肥胖的中年婦人,看得出五官輪廓曾秀麗過,不過現在只有個影子還在面上。

    萬大同坐著她對面,漫不經心︰“甘媽媽,所以我出三成你還肯?你自己去要錢試試?”萬大同吐舌頭︰“嚇!那可是柳家,再說柳家現在事兒正煩,昨夜我倒霉住得離吵鬧地方不遠,一宿沒睡好。你倒上門去討煙花債試試,柳家正火頭上呢,先把你打發了。”

    他們坐在房里間,外間,一個丫頭低頭在哭︰“你們怎麼不給我東西呢?我家大爺說那東西值幾個銀子,你們不肯給我,難道扣下來自己用,我們可是柳家!”

    她一仰面龐,凶巴巴。這不是紅花嗎?

    不過打扮上差了,換的幾件舊衣裳,首飾也單薄,妝容也有意改變很多。

    從紅花的地方往外面看,白雪皚皚,院內寂靜無聲,似是個空院子。但脂粉香無處不在,比種的幾株梅花還要濃。

    紅花隨時都想吐,這就是青樓?有什麼好?听說男人們都往這里來,喜歡得不想走。隨即驕傲,我家小爺就不往這地方來。眼色往里面瞟瞟,姓萬的倒知道這地方有柳家的欠條,真不是東西啊!

    是東西的怎麼往這里來呢?

    讓她吵得煩,往柳家打听話的人,是個大茶壺。進去告訴甘老鴇︰“柳家來尋他們爺丟下的衣裳,那丫頭又哭上了,說他們爺是好不了,不會再往這里來,讓取衣裳走,給不給她?”

    “給她個屁!一件衣裳不值錢,但上面也有塊碎玉,再說,他們來玩欠的錢,我這就不好回來!雖說她不來尋衣裳,我們就不能知道這幾個人從此就殘廢,但攆她走,以後上門還銀子可以,尋東西沒有!”

    甘媽媽瞪眼。

    大茶壺陪笑︰“我是說,柳家幾個小爺不是欠我們錢嗎?這丫頭生得水靈。”

    他們在低語,但萬大同也察覺。萬大同裝作不經意開口︰“甘媽媽,別商議了,正經的,把欠條賣給我。柳家嚇!別說你們敢上柳家要銀子去!再說這是煙花債,小爺們全睡倒,奶奶們還不把你們打出來,一分也沒有,看你怎麼辦!”

    他說話又軟又硬,甘老鴇笑得干巴巴︰“我猜出來了,”

    “嗚,還我的衣裳!”紅花在外面又哭起來,萬大同微微一笑,哭得不錯,跟柳家真死了人似的。

    甘老鴇想起來外面還有一個,對大茶壺道︰“讓她走,我們這里正說話呢。”大茶壺出去,甘老鴇露出精明︰“您貴姓什麼來著,張大爺,依我看,你應該姓柳吧?”

    萬大同但笑不語,他大馬金刀坐著,氣勢不比一般爺們差,也活該老鴇看走眼。

    “你們柳家這是明搶!子弟們天天吃我的喝我的,”

    萬大同將錯就錯,打斷她︰“也花過不少銀子在這里吧,您這里是無底洞,怎麼戳也不見底。”甘老鴇媚笑,臉上肥肉太多,眼楮擠得沒了。

    “但後面欠我的也多啊,”

    “柳家這二字,還不是個招牌?”萬大同板起臉︰“再來我也來了不是。”

    “五成,張大爺,我認倒霉,吃的喝的玩的姑娘們,五成銀子我把欠條給你。”

    萬大同站起來︰“媽媽你家從此掛金招牌吧,欠的也不是金子打的,三成銀子,你不虧本!你家姑娘們打小兒十兩銀子幾個的買回來,三餐老米飯就長得如花似玉,現在接一個人就上百上千兩的,你好意思賺這些利錢!”

    “喔喲,”甘老鴇嘴張得圓的,把桌子一拍,起來叉腰︰“大爺你說得好輕巧,十兩銀子一個的姑娘哪里去買,還一買幾個?還接一個人就上千,大爺你今兒歇這里,付個上千給我。”

    她口沫橫飛︰“買回來,至少五十兩一個,還有三貞九烈,進門就撞死的,這不是我虧的!三餐全得肉養著,吃肉才長肉不是?到長大了更是珍珠粉這些鬧不清,再加上欠錢的,像您這樣頂著家里招牌,嘴完說一聲下回來再給,今兒不方便,我敢收嗎?五成,少一文也不成!”

    “勸你識相!”萬大同沉下臉︰“大過年的我來找你這事,為什麼!你細想去!這是長輩們不想過年眼前不干淨,給小輩們解決點麻煩。三成,你不答應,行,我不管了,小爺們全廢了,以後別說當官,進項都得吃公中的。你指望他們還錢,嘿嘿!”

    一抖衣裳,萬大同就要走。

    “哎哎,我沒說不行,我們再商議商議……”

    外面門上,一輛馬車緩緩過來。孔青趕車,紅花在車里尋思,萬小糟又半天過去沒出來?他在里面說什麼起勁著?

    正把萬大同想得不堪,就見萬大同出來,甘老鴇在後面送他。紅花怕讓見到是一路的,她上車都跑到街外面才上,車里總暖和,就把身子往里縮縮。

    人是看不到,但話可听得真。

    那媚聲媚氣的嗓音︰“張大爺,晚上來啊。”

    “行,我有空就來,我來啊,只找你甘媽媽,早听說你是有名的干媽媽,”萬大同說著,往車里一鑽。

    隨即愣住。

    車外甘老鴇嬌笑︰“死鬼,打趣老娘。”

    馬車的的出了這街,紅花還鐵青著臉瞪住萬大同,又鄙夷又躲避,像萬大同忽然變成老鼠一只。

    見離開青樓,萬大同才吃吃︰“你怎麼在這里?”剛才說的話全讓紅花听去?紅花這小快嘴兒,她能說出好話來?

    “我不在這里,我在哪里!”紅花驚天動地大發作,呸,真是…。不要皮!要不是當著差,紅花早回去洗耳朵。

    什麼……媽媽?

    紅花又想打死萬大同。

    萬大同是惱羞成怒︰“馬車是來接我的,你可以…。外面那條街上等著!”

    “外面不冷嗎!”

    “冷,你可以找個茶館里坐著等,你為什麼躲車里听我和人說話!”

    紅花撇嘴︰“和人說話?不是一頭豬!”

    萬大同瞪住她,嚴肅認真︰“是豬,我是在和豬說話!”

    紅花拔下金簪子,對著萬大同撲過來。

    車里一通亂晃,孔青在外面忍住笑,這車震的,讓經過的人以為里面關兩條狗在打架。但怕羞到他們,又不能提醒。

    再出來時,停在另一個街口,紅花從容下來,簪子衣裳件件整齊,對著孔青面不改色,去向柳家紈褲的另一個債主家。

    走拐過彎,鎮定的紅花姑娘吸口涼氣,把手舉起來淚眼汪汪︰“我的指甲。”指甲劈了兩根。淚眼兒來得也是時候,就這樣一直走到債主的家,是個商鋪。

    進去愁眉苦臉︰“我是柳家七爺的丫頭,七爺讓我來找熊掌櫃的。”熊掌櫃的早听到風聲,出來接著︰“姑娘,少見,你的面生,往這里是頭回。七爺,好不好?”

    “正是不好,听說好不了,要好藥呢,七爺讓我來尋掌櫃的,說以前時常的賒,再賒一回。”

    熊掌櫃的心里尋思,七爺等幾個小爺,以前來是尋春藥方子,尋歡作樂久了,要補身壯陽的藥,以前欠的沒有還,現在還賒?

    鋪子里對欠賬,全是年底清算一回。柳家那麼大,反正不會走,清算不完,留到明年的常事,這就成了習慣。

    熊掌櫃的細問七爺病情,紅花說得十分之殘廢,熊掌櫃的不肯給她,紅花哭著出門。萬大同擦身而來,同時進來。

    “伙計,這天賊冷,給我配副補藥,暖身子。咦,掌櫃的也在?”萬大同湊過來,帶著幸災沒有,柳家小七小五小十三那幾個,全殘廢了。”

    “听說了。”熊掌櫃的沒精打采。

    萬大同跟他後面不丟︰“哎,我說欠你家的錢,年前有沒有清算完?”

    “我正煩呢,”萬大同最近常來,又有生意人見人就活絡手段,和熊掌櫃的已算熟悉。熊掌櫃的訴苦︰“世家子弟們,沒當官以前,吃的全是公中的,再不就是老婆嫁妝,父母處討錢。過年才分一回大的,但他們花的也凶,年年結不清是有的事。這下子,唉,這就不能當官了?”

    萬大同取笑︰“你放心,柳家那麼大,柳家還在,不會欠你錢。”

    “京里世家,每家都十幾個房頭,哪里管得了許多。哎對了,萬掌櫃的,上回你說有人要買欠條,他還是只出三成?”萬大同在這里,用的是真姓名。

    這是草藥鋪子,寶珠也有草藥在賣,同行總會遇到,萬大同並不隱瞞名姓。

    在青樓用假名字,這太正常不過,去青樓的太多這樣的人。

    見說到欠條,萬大同嘻笑︰“我打听明白了,這是個外官兒,想往京里調,想讓丞相說話,就想出這主意,買下欠條討小爺們的好,讓小爺們在丞相面前,為他美言。”

    壓低嗓音︰“這幾個全廢了,人家還肯買嗎?”

    走去櫃台敲著︰“快點兒配,我還有事呢。說話功夫,可就是錢。”

    “萬掌櫃的,你我再商議商議,”熊掌櫃的現在粘上他︰“廢人也姓柳不是,說話還能幫不上?只是以後不能當官就是。”

    萬大同裝著纏不過,去和他低低說話︰“你放聰明,你的草藥本錢不到三成。這人參,兩千兩一枝子,你買回來不過四百兩左右,你權當不掙錢吧,人家出三成,不少!再說,他們以後都不能當官,你听過哪個殘廢當官的,羅鍋當官這事,也是有才能。他們有嗎?只會玩,再走父萌。不當官,在家里就沒地位,還說個屁話。三成你肯,我幫你找個沒听到風聲的,賣了就少一筆債!”

    “唉,行吧。不然我們去柳家要錢,最後還是都不愉快。”萬大同把草藥本錢算得清清楚楚,熊掌櫃的只能認倒霉︰“三成就三成。”

    …。

    到了下午,街上更亂。趁火打劫的成堆。柳丞相在家里氣得不時怔住,見幾家老親一起走來。書房里坐下,他的兒女親家急急便道︰“丞相,外面事情你都知不知道?”

    “知道。”柳丞相木著臉。他唯一的回答就是︰“我讓人在宮門中看著,皇上總會見我的。”

    “您死了這條心吧,皇上不上朝,也是為您的面子著想。”

    這里坐的全是老親家,兒子的,女兒的,也有隔房頭的,但平時官場上走得也好,說話可以不避。

    柳丞相呆著臉不說話。

    “這事情的起因,您不滿袁家的親事,滿朝皆知。換成別人家里,也這樣想,這並不稀奇。但問題,您遇到的是袁家。袁訓血氣方剛,再或者他聰明過人。”

    柳丞相眼珠子略動,有不服︰“聰明過人?打得滿京都是,他還倒聰明了?”

    “您只想同他玩背後的,他就一定同你撕破臉!這還不聰明嗎?”兒女親家腳尖都重力點住地,心想丞相你怎麼就是不明白呢。

    “背後陰人這事情,是有苦說不出。現在全揭開,打開來滿京都看得見。丞相,現在不是一家兩家扯進來,我們幾十年在京中為官,政敵不少。”

    “那袁訓年少,他沒有太多政敵,阮家呢?鐘家呢……”柳丞相氣得干咳起來。

    “可您是丞相!”兒女親家一錘定音︰“皇上不管,太子也不管,丞相,您的官不小吧?”

    “不小也讓袁訓欺負!他更大過我!”

    “這京里您官不小,您帶頭挑事情,而不是出面平息事情,丞相,您這個官,當到頭了吧?”

     !

    心若有弦,也在此時斷掉。

    柳丞相茫然。

    迷惘。

    再就戰瑟。

    “我現在就是平息,也平不下來!”

    “我們從外面看了一圈,鐘家的人在都察院,阮家的人在刑部,袁訓在大理寺。董老頭兒沒出來,但他兒子管順天府。街上借機打架的,混混們也到處都是。兵馬司只管不擾民,他們就不抓人。老百姓們拍手在自家牆頭上看熱鬧,都說今年熱鬧真好看。您看這麼亂,你守著宮里,讓人在太子府上頻頻求見,有意思嗎!”

    柳丞相怒了,他是半點兒顏面也沒有。

    當官,不說他有為民作主的心,至少不是亂賊,不帶到處制造混亂的。丞相吹胡子瞪眼楮︰“你要我怎麼樣!”

    “去和袁訓坐下來說說,英敏殿下定的他女兒,你們兩家是親戚才是!”

    柳丞相陰森森︰“可你知道他一把火燒死我家多少人?你知道他傷殘我家多少子弟。”丞相眸中迸出淚水︰“一上午請來不少太醫,全說不中用了!”

    “那,多尋些能續筋的方子再試試吧。這事兒放一放,您要再不管,您還當什麼丞相!”

    來的人紛紛道︰“就是,宰相肚里能撐船是不是?”

    “不然這要打到什麼時候!”

    柳丞相沉著臉。等他們說完,痛心疾首︰“太子妃讓禁足,我的子弟們讓打傷,老夫我讓他們當面恐嚇,”

    說到這里,外面奔進來幾個人︰“不好了!”

    “又怎麼了!”柳丞相怒瞪雙眸。

    “袁訓帶著人!跑到我們家的酒樓上面正砸著呢!”

    柳丞相嗓子眼里格格作響,有什麼涌上來堵住。他的兒女親家本來是勸丞相的,現在也怒了︰“憑什麼!”

    “他說,他說丞相答應他的,昨天是丞相先動手,今天輪到他!”

    一干子目光,飄飄的落到柳丞相面上。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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