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門紀事

第一百一十二章,東窗

類別︰ 作者︰淼仔 本章︰第一百一十二章,東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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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家的女孩子找不到好婆家,這也來怪我?”南安侯夫人質問孫氏老太太。

    孫氏老太太不慌不忙反駁且反問︰“怕別人都擔心我們家的姑娘們學你!”

    “學我怎麼了!”夫妻一生不和,這是南安侯夫人最不能提的傷心事。

    孫氏老太太見她倒惱了,亦冷笑︰“我丑話說在前面!郡王們也好,幾位國公們也好,他們都不是京里人。就打听事情呢,也有限!你為了娘家好,也可以做些表面上的功夫。”

    南安侯夫人大怒︰“那你教我,怎麼做!”

    “你家小姑子進京,你還沒有拜過吧!”孫氏老太太厲聲︰“你年長,她年長?她遠嫁京外,到老回來,你怎麼不能上門去看看。缺什麼,送點兒零碎的,也不值錢。不值錢,也買你幾分臉面,見到南安侯,你也底氣硬些,難道不好!”

    “休想!”南安侯夫人憤然起身︰“她毀了我這一輩子,”

    孫氏老太太諷刺道︰“哦,竟有這樣厲害的姑奶奶嗎?她嫁出京外幾十年,還能毀你一輩子?這是什麼手段,不遮天,也能填海了!”

    南安侯夫人說不過她,就返身撲在文章侯老太太面前,大哭道︰“母親,母親!我這一輩子過得苦!”

    這位老太太也哭了︰“我要死了,你怎麼辦?”她哭來哭去就是這一句,而南安侯夫人哭出來的,也沒有多余的話。

    韓世拓雖然混帳的時候混帳,但這親戚面上的不走動,他長這麼大,受貴族教育,不能說還認為跟甩那些愛戀他的女人一樣是正常。

    ……

    天近六月,陰歷六月。碧空如洗,干淨得沒有一絲雜質。早起下過一場細雨,石榴花紛紛落地。家人還沒有收拾,如紅錦碎鋪,又好似愉悅的心情。

    邵氏獨坐碧窗之內,頻頻地往外看,卻是愁容滿面。

    愉悅,那是老太太的事,與邵氏無關。

    掌珠出門拜客,听說認識新的閨友,老太太也許她出去,興許是怕見到邵氏對著自己以淚洗面。邵氏為表對這事的感激,就把淚容減上一等,變成憂愁,並且只呆在自己房里愁。

    論道理,家里就要有喜事,邵氏應該去幫幫寶珠做活。

    論道理,寶珠雖沒定日子,今年也一定會離家,而寶珠沒有母親,邵氏應該前去說說,講些女性長輩會說的話。

    可是,二奶奶哪里想得起來?

    院子里,又走過袁訓。邵氏就更愁。這個孩子,越看越穩重,越看越有前程。他每天來上一趟,先往老太太房中請安,得老太太允許,老太太沒有什麼不允許的,袁訓就去看寶珠。寶珠房中喝一碗茶,他就離開。

    他來得準時,去得從容。唉,這怎麼不是掌珠的女婿呢?

    邵氏眉目全擠到一起,想著寶珠要是先出嫁,姐姐卻還無人過問。這讓別人知道,難免懷疑當姐姐的有不好的地方,寶珠啊寶珠,你先成親不打緊,卻讓姐姐們全無立足之處。

    如今唯一的辦法,就是掌珠比寶珠早出嫁,可找女婿不是晚上挑起燈籠抓蟈蟈,蟈蟈還會鳴叫幾聲,表示它在。這女婿他可不會大叫︰“我在這里。”給人暗示。

    邵氏心頭難以解開,她能做的,就是坐在窗下往外面看,往院門上看,像是這樣就能看出一個女婿來。

    而這是二門以內,空有碧樹紅花,再就只有袁訓每天走來,徒惹邵氏更為傷心。

    她傷心,老太太偏心。

    她傷心,弟妹張氏最近也天天出去,她竟然也能自行為玉珠籌劃。

    她作心,目光不能看到大門外,那里總還能見到幾個來往的行人,這中間就沒有女婿嗎?

    總得有個與家人丫頭不同的少年人給自己看看,不然這日子真是難熬。

    一個人,接下來就走進邵氏的眼光。

    邵氏睜大眼楮,他飄逸而來,這不是家人。

    他笑容飽滿,神采過人……。

    明珠的女婿?

    他怎麼來了!

    余伯南從邵氏眼前過去,滿面春風走向正房。

    有客來拜,老太太歡喜異常。她沒有讓人去請邵氏,怕極也瞧不上兩個媳婦最近的反常舉動。但邵氏自己過來,余伯南在她面前行禮,邵氏眸子痴痴地問︰“你是為掌珠來的嗎?”老太太氣結,對侍候的人使個眼色,梅英上前攙起邵氏︰“花又大發了,二奶奶,我同你看花去。”把邵氏弄走。

    也解開余伯南的尷尬。

    “伯南啊,你幾時進的京里?”安老太太慈祥的問。余伯南見她氣色紅潤,和半年前相比皺紋都平展不少,暗暗稀奇,這京里的水土就這般養人嗎?再一想老太太算是葉落歸根,而這小院煙潤風華,乍一看風水上就是好的,也就得以理解。

    忙道︰“我是十天前到的,若知道祖母住處,也就即來討個當晚下處。但不認得,就先找下處,再去拜了阮兄,得阮兄指點,知道祖母住這里。又不敢即來,看過今天是好日子,主客皆宜,就不敢再等,急忙的來了。”

    他說得句句恭敬,安老太太極為受用,點頭而笑︰“京中地方小,你看我們住的,比以前擠得多。不過最近就要空下房子,你即來了,怕你外面惹事,你又叫我一聲祖母,你願意來,倒也住得下。”

    老太太精明的把寶珠親事帶出來。

    余伯南听到,覺得祖母疼愛和以前一樣,也就隨意地問︰“最近要空下房子是指什麼?”安老太太提起來就要笑,雖不是有意的,但那發自內心浸潤的笑容,更直入客人心中。余伯南還沒有听到原因,先納悶的心中一震。才想到,莫不是……。

    “你四妹妹呀,她有了親事,今年要成親呢。”安老太太笑容閃動。

    余伯南腦子嗡嗡。

    面色驟然灰白起來的他,沒有把持住的失態。直勾勾眸子茫然無措,看得侍候的齊氏等人,全是上了年紀的媽媽,一看就得出結論,這個少年對四姑娘有不一般的情意。

    “寶珠是怪我做錯了事嗎?”余伯南看似問得平靜。

    安老太太平穩而問︰“親事是我定的。”

    “那您是怪了我嗎?”

    日光飛舞入房中,有照不到的地方,就出現小小的暗角。余伯南就坐在這暗角中,好似一下子萎縮,一下子枯干,一下子就會化為別人眼中的無形。

    他沒有焦急憤怒,只有平靜。這種平靜下,壓抑不住的,就要山洪居高而落般,就要冰川崩解裂開般,就要狂呼而至的失落,由他身上眼看溢出,就要席卷房中。

    這是種極危險的感覺。

    齊氏在一幫子老人中算是腿腳最好的,忙不動聲色退出去,打算把孔青找來。怎麼看,這位余公子有些可怕。

    安老太太也為他而黯然,她微嘆︰“伯南吶,”

    “您告訴我,您是惱了我嗎?”余伯南呆若木雞,必定追問。

    怎麼就沒有人明白,寶珠是他上進的源泉,是他念書的動力,是他每天一早睜眼,總會想到的那一個。

    怎麼就沒有人能清楚,沒有寶珠,余伯南似抽筋斷骨,可以廢人。

    “誰!”

    “袁家。”

    “住哪里?”

    “你認得的,我的表佷孫袁訓。我們這是親上加親,他們兩個也有情意……伯南,你去哪里?”

    房外趕來的孔青,就見到余伯南如狂風般,“呼!”走了。

    “老太太,您沒氣到吧?”房中一片安慰聲。安老太太的嗓音厲聲而出︰“我沒事!不必亂。”衛氏在隔壁听到,走過來看視幾眼,又帶著疑惑回去,剛才出去的那個人,背影一晃,像是余公子?

    再想想不對,余伯南雖是上一屆鄉試中了,有參加京中春闈的資格。但春闈在明年,這才今年六月,他跑來也無意義。且京中米貴,除非豪富之家,不會提前近一年讓子弟們單獨在京中居住。

    看錯了吧?

    衛氏回去就沒告訴寶珠。

    而安老太太,此時則一個人在房中發怔。好好的孩子,為了親事眼看就要發瘋?他是想去找孫女婿理論?

    他敢嗎?

    ……

    阮梁明正在家里坐著,見有人回余公子來了,阮梁明才說一個“接”字,見余公子已進來。那勢頭,用一個字形容︰躥。

    像猛虎亂躥。

    阮梁明奇怪且覺得可笑,他對余伯南印象不壞,又年紀都相仿,太子又大肆招攬人才,皇上也是默許的,阮梁明等人,見到有點兒出息的人,都不介意相交。

    可今天他暗想,難道我看錯這個人?

    他竟然不是個形式俱佳的人嗎?

    余伯南卻劈面問出︰“袁訓家住哪里?”

    阮梁明比他腦子轉得快,雖溫和又敏捷的回︰“你找他?”

    余伯南這才察覺自己失態直到阮家,竟然原地怔忡。

    阮梁明眸子微閃,竟然誤會到另一個方向去︰“你從哪里听說的他?”余伯南心不在蔫,也就沿著阮梁明的思路回︰“我見到你們五個人在一起,獨他像是個出主意的。”這話一出來,余伯南自己先驚恐萬狀,這話不是得罪了小侯爺阮梁明?

    小侯爺卻不惱,默默一下,重新展顏笑笑︰“有理。”起身拍拍余伯南,很是贊賞的樣子︰“走吧,小余,我沒有看錯你,我帶你去見他。”

    余伯南還沒有明白過來,人已隨著阮梁明出了門。他騎馬原本不行,經過結交阮梁明等人,心中羨慕他們馬上射箭,這半年里也暗下功夫騎馬,他騎馬去的安家,此時馬在外面,大家上馬,緊緊跟上小侯爺。

    阮家是數代以前賞下來的府第,位置不錯。從這里到太子東宮居所,沿途全是繁華街道。阮梁明以馬上有心事,他倒不是不服氣袁訓,而是想不通以自己小侯爺身份,氣度風華,一個外省人余伯南,是怎麼看出來袁訓才是為首的。

    這與袁訓深得太子信任,他們本就是很近的親戚,又中宮對袁訓母子刻意加好,太子自然不會怠慢。

    換成余伯南是京里人,阮梁明不會奇怪。如今他納悶的心頭像蒙著一層紙,又有欣喜又覺得自己走眼。

    欣喜是余伯南眼界不差,以後得太子賞識,阮梁明將推薦有功。覺得自己走眼的是,余伯南既然把袁訓當成知己,小侯爺在這個地方上才真的是看走了眼,余伯南那臉上的急切,是打算惹事是非,不是像阮梁明想像的,急于抱太子大腿。

    既然小余拿袁訓當成知己,那他來找自己帶他進見……這個家伙,拿小侯爺當墊腳石?

    阮梁明覺得要教訓他幾句,讓他知道知道自己才好。

    就回頭不悅︰“小余?咦,小余,你魂去了哪里?”

    街上的熱鬧,更襯出余伯南的魂魄估計都不在家,他無有精神的垂著頭,面上一點兒血色也沒有。讓阮梁明叫醒,余伯南奄奄一息狀,心想讓母親說對了,這五個人過年去安家,不是事先去和安家祖母商議進京的事。

    這個原因,是安家走後全城的猜測。

    他們五個人去,全是為寶珠而去。

    余伯南痛苦的這樣想,這五個人都不懷好意的去了,而自己還不放上心上。

    他指責阮梁明︰“你怎麼不早說?”

    阮梁明更誤會,微笑道︰“你自己就不會看。”再道︰“不過你也算聰明,竟看出是小袁。”余伯南怒得全無一絲力氣︰“他果是與別人不同!”貪心貪婪,敢偷我的寶珠!

    “是啊,”阮梁明輕描淡寫狀,但步步緊逼︰“你還知道什麼!”小袁深受內宮中照應,不是自己兄弟們,都未必清楚。、

    以阮梁明的小侯爺來看,他都沒能耐往宮門上一站,就有人跑來為他傳話進內宮。但阮梁明親眼見到內宮的太監對袁訓很是巴結,當時,不得不說小侯爺是吃驚的。

    “等我見到他再說!”余伯南道。

    阮梁明有些吃味,你須放明白,是我現在帶你過去。他隱隱生氣,你倒還敢有話瞞我?當下不再多說,悶頭把余伯南帶到太子府外。

    一座輝煌的府第,金字匾額潔淨異常。上面寫著︰晉王府第。

    太子殿下,封的是晉王。

    對著門外兩個大銅獅子,余伯南張口結舌︰“這是袁家?”

    “你白天找小袁,就在這里。”阮梁明心想你是要去袁家呢,還是要見袁訓?

    余伯南噎住,在這里?

    他問︰“這里是哪里?”

    阮梁明這才心頭異樣︰“虧你還是讀書人,太子府上你都不知道?”你不是來找小袁鑽營的?

    “太……子……。”余伯南從听到寶珠定親後,就嗡嗡響個不停。此時更是有巨大震蕩晃動著腦殼,讓他暈得不能再暈。

    踉蹌著下了馬,余伯南舌頭還沒有擼直,宛如打了十幾個結在上面︰“這…。這這……這……。”阮梁明和跟阮梁明的人一起笑。

    跟的小廝打趣道︰“余公子,您這上不得台面的樣兒,可辜負我家世子爺親自帶你過來。”余伯南垂下頭,手中暗攥的拳頭也松開。

    他不是袁訓對手。

    但當時腦袋里沒想這件事,不是對手,又怎麼樣?他想揍他,不揍他決不放過!

    然,這是太子府。

    顯然不是打架的好地方。

    他迷迷糊糊進去,見經過的不是好景致,就是好人物。全無心看的他,倒還能听到別人說話聲。阮梁明和人打招呼︰“見到小袁沒有?”

    “殿下讓他進去說話。”

    “那事還沒有了?”

    “是啊,那群爛使者,非說是我們中間有人打的。偏又犯糊涂,指住小袁說他動的手。”

    阮梁明朗朗失笑︰“小袁站女眷堆里,最後才出來。”

    “是啊,現在明擺著是耍賴,殿下讓小袁去,估計是說這事。哎,你帶的這是什麼人,你表弟?”那人眼光放在余伯南身上。

    阮梁明湊過去低聲罵︰“我有這樣表弟嗎?”

    那人也低聲回︰“這種呆頭鵝,你看他呆頭呆腦模樣,你帶他來是送到廚房上,中午給我們好下酒?”

    阮梁明知道他說的很對,他不用回頭,就清楚余伯南這頭一回進太子府的人,會是什麼模樣。他一路上的醋意,借此發泄出來,低低的笑︰“這呆子不找我,是找小袁,呆頭鵝們,全與小袁有關。”

    “哈!他今天讓人訛詐,正一肚子悶氣。听到你這樣說,還不和你打起來。”那人說過,再揚眉︰“瞧,那不是他出來了,看他表情,活似吞了蒼蠅。”

    阮梁明也笑︰“你說他吞蒼蠅,好惡心的話兒。我要告訴他,讓他揍你去!”回身,打算叫上余伯南去見袁訓。

    目光才移過去,阮梁明愣住。

    余伯南的兩道眸子,早就死死的鎖住袁訓,像是袁訓一出現,他就已經看見他!

    阮梁明更是不解,自己頻頻看了好幾眼。從他們站的地方到袁訓出來的垂花門,有很長的距離,中間還有花叢柳樹松和柏,而附近還有幾道門。不是對袁訓熟悉的人,而且知道他將從那道門出來,是不會這麼早就能看出是他。

    這余伯南,竟然是個利欲薰心之人?

    只有大*的人,才能有這麼準確的靈感吧?

    阮梁明打心里嘀咕,以前怎麼就沒看出來。還當他有才情來著?

    既然余伯南自己都看到,阮梁明就不多話,原地站著,心想我就不走,我要听听這小城的才子,有什麼好的條程,一定要給袁訓。

    來鑽營的人,總得有些建議啊,民事上的獨家見解啊,阮梁明想,我偏要听,看你倒能把我攆走?

    余伯南直直盯住袁訓,手在袖子里捏了又緊,緊了又捏。

    見袁訓目不斜視大步而出,微沉著臉才一過來,兩邊廂房中走出幾個老公事迎上。“小袁,今年多省發雨水,這救濟的錢數你可看過?”

    “雨水過後又發瘟疫,藥局發藥材往各省,押送的路線昨天有給你吧?”

    “殿下昨天說凡上折奏請皇上祭天免災的,都要處置,殿下今天又沒給吩咐,這事情要怎麼問才好?”

    ……

    十幾句問話,旁邊的人都听成習慣。太子倚重小袁,老公事們遇事問袁訓,就少踫釘子。而余伯南,則又一次面無血色。

    他是準備做官的人,自然听得出這些問話的分量。

    袁家不是一般的人。

    不是像他在安家所說,父無出仕,家獨有寡母的單薄人家。

    余伯南憤然,頓時和寶珠曾有過的憤然也差不多。

    為什麼騙人?

    蒙人為蒙親事?

    他指尖顫抖,很想指上去大罵︰“你這個騙子!”你騙了我……。的寶珠!

    憤怒疊加,層層如雲上堆山時,袁訓偏在這種時候過來,並不詫異,只拱手︰“原來是伯南兄,你幾時進的京?”

    余伯南的怒火攢聚起來,瞬間縮小成針尖般模樣,在他內心中扎出一個口子,怒氣奔涌,就要發出。

    “哈哈,小袁,”一個宏亮嗓門兒過來。隨著嗓門亮,沉重的腳步聲從青石板上踏來。幾個披著盔甲的大漢,神氣的拎著馬鞭子過來。

    余伯南先一怔,敢在太子府上走得神氣活現,還敢拎著馬鞭子進來的人,這應該是將軍吧?

    “我說小袁,你小子是暈了頭吧?內宮里當值的人說,神武軍的調防,是你的主張?你把神武軍調開,我可一萬個不喜歡!除了神武軍,別的全膿包,你弄別的膿包給我用,欺負我沒給你酒喝?”來的這位,是負責宮門守衛的鄒明將軍。

    他帶的還有神武軍的幾個人,大家都願意守宮門,能時常見到天顏和貴人,都當是個美差。

    余伯南听到他的話,怒氣少了一大半,沮喪的想,這還比什麼比?听也听得出袁家不一般。

    袁訓回罵︰“你是昏了頭!這按時間換防,是前朝留下來的祖制!到你那里,你就饅頭吃了,敢忘記?還有,別總說別人膿包!我看你最膿包!”

    “這小子怎麼了,火藥庫的藥他全吃了?”鄒明問周圍的人。

    就有人告訴他︰“他讓人訛詐,正不自在。殿下才找去開解他,鄒將軍你真是暈了頭,跑來給他出氣!”

    鄒明一听,即刻抱住頭︰“我們走我們走,改天他高興,是兄弟的知會我,我再來尋他事!不是對你說過,讓你進言,今年不調換,凡是調換出來的,我只找你。”

    他鼠竄而去。

    對著他的背影,袁訓狠狠白一眼,余怒未息,勉強壓住,再問余伯南︰“中午有約沒有?我們給你接風去。”

    余伯南臉上青一陣白一陣,他再沒見識,也知道自己招惹不起袁訓。而袁訓又這麼客氣,余伯南很想有骨氣的說拒絕,又身處太子府上,見來往的人都不凡,他本為結交人才早進京,本能的是不能拒絕。

    他一個字不回,袁訓就當他答應。也不看經過的僕從,隨意吩咐︰“去個人,尋董仲現,再去南安侯府上,找鐘三鐘四去同聚酒樓,老地方我們等他。”有人答應下來。

    阮梁明還在酸溜溜︰“今天你請客,別對我說你受了氣,你受氣我不管。小余千里進京只為找你,這帶路銀子,我還得管你要呢。”

    袁訓不理他,讓阮梁明的小廝先送余伯南外面上馬。扯住阮梁明後退一步,問︰“他一臉的難過,是怎麼了?”

    是個人都看出來余伯南精神頭兒明顯不對。

    阮梁明就把自己誤會出來的說出來︰“他來見我,簡直是氣憋足了到我面前。到了就問你,我想是打听到鑽營得找你,他反而氣我們沒說吧。你說,我們是不是看錯了他?”

    “不知道。”袁訓若有所思,淡淡問︰“他應該是拜會過我岳家了吧?”阮梁明搖頭︰“他找我要地址,去沒去,我可沒問。我讓他一臉的惱嚇住,又氣他責問我,我這兒正酸呢,誰有功夫問他拜不拜客。他不能拜嗎?沒有姑祖母,誰認得他是誰?”

    兩個人往外面走,袁訓道︰“管看錯不看錯,且看他明年考得好不好再說。殿下昨天還說,小吏要狡猾,公事要精細,沒說要十全十美那人才。他既然來找,看他福氣吧。殿下相得中,你我說看錯又何妨。殿下相不中,你我看他是鳳凰也飛不上梧桐樹,”

    “別說他了,等下喝酒再問。你先告訴我,老鄒來發火又為什麼?”

    “他才吃了火藥庫的藥!他和神武軍的林同才結親家,想為女婿謀官職。神武軍今年出京去西山大營,他又早得到消息,明年西山大營調一部分去陳留郡王手下,他怕調走他的女婿,成天歪纏。”

    阮梁明哦一聲︰“原來是這樣的內幕。”他扼腕嘆息︰“我倒想去陳留郡王那里呆一年半年,只恨我空有一身功夫,卻是金絲籠子關著,我敢說一個走字,祖母哭,母親要上吊,父親說我不孝,弟妹怪我攪和。這能去的人不想去,我和他換一換該有多好。”

    見阮梁明又為離家想展翅飛而發感慨,袁訓笑得不懷好意︰“我是要走的,我明年一定走,你信不信?我姐姐也一樣要哭鬧,幸好母親讓我說服,我說父親若在,也一樣明白我的壯志,如今就是……”

    他躊躇,如今就是內宮里不答應,只這話不好說出來。阮梁明自己接上︰“如今就是宮里不答應是嗎?我就不明白,淑妃娘娘怎麼能管這麼多?”

    阮梁明一臉嫉妒,又滿面的打听。

    他和袁訓走得很近,又出身貴族,早就明了只憑淑妃是不能管這麼寬。但隱約猜到,和袁訓說出是兩回事。袁訓不說,阮梁明知趣不問,但幾時提到,幾時又想打听。

    說話間,已到門外。見余伯南還是呆傻模樣,袁訓阮梁明只自己說話。袁訓皺眉想上一會兒,再笑得很歡暢︰“小阮,不管怎麼,我明年一定如願。把你們眼饞死,再管保接我一封信,就氣得像女人一樣淚雙流。”

    阮梁明氣得給了他一馬鞭子,袁訓低頭躲過,一個人在馬上笑。阮梁明拉著臉直到酒樓下,都沒再說一個字。

    他們的笑鬧,對余伯南恍若隔世。余伯南別說听不懂,就听得懂,也不明白他們說的是什麼。在酒樓下面,又遇到才到的董仲現,說鐘三鐘四不來,又問袁訓笑什麼。阮梁明還沒有說,袁訓大我,明年如願,把你們全氣死!”

    董仲現即時給了袁訓一腳,袁訓大笑跳上樓梯,先揚長上樓。他的笑聲如晴朗的雲彩,透著歡快;他隨風飄揚的長袖,又如時時拂在余伯南心中的陰霾。余伯南跟上樓來,更加的面色古怪,而且丟三落四。

    直到董仲現提醒他︰“小余,你連吃三塊姜,沒挾錯吧?”

    余伯南一看,可不是筷子上是塊配菜的姜。他黯然︰“我愛吃的。”填進嘴里一條火線到肚子里,余伯南才覺得還有生氣。

    有心來理論的他,面對袁訓無意中的展示,余伯南恨不能自己死了。沒有寶珠,還有什麼意思?

    失魂落魄中,他又把筷子伸到酒水中。

    對面三個人互相對看一眼,更加的狐疑,他有什麼心事?當下閑閑的談話,再就打量余伯南,看他有心事而來,說還是不說?

    余伯南吃到第五塊姜時,肚子里實在難過。他苦笑︰“我有了酒,我去走走就來。”另外三個人瞄瞄他面前滴酒未動的酒杯,都體諒的沒揭穿。

    余伯南起身來,步子似醉了一般半軟,“哧啦!”外衣勾在桌邊,扯開一道裂縫。一個精致的荷包露出來,上面彩線又勾在桌尖上,“啪”,落在袁訓腳邊。

    余伯南大驚失色,看他臉上的表情,一般人會以為他先去撿荷包,可他沒有,他直直盯了袁訓一眼,再往前一撲,打算用身子蓋住那荷包。

    他身子剛動,另一只手更快,袁訓一俯身子,閃電般把荷包握在手中。眼前隨即一黑,余伯南整個身子都撞過來,距離太近,饒是袁訓身手敏捷也沒避開,讓余伯南一頭頂倒在地。

    幸好他們在包間里,沒有引起大的哄動,就是樓板亂響,摔倒兩個人。

    掌櫃的在樓下叫小二︰“上去看看,吃醉了打碎家什要付錢的。”

    而樓上,余伯南壓在袁訓身上,眼楮早紅了,雙手去揪荷包,牙咬得格格作響。

    董仲現和阮梁明早跳開,兩個人更疑心大作,董仲現就問︰“小余,你那荷包里有什麼怕我們見到?”

    余伯南回了一句話︰“不是你們!”手指和袁訓還在拼力氣。

    袁訓就冷笑︰“是怕我見到?”他一翻身子,把余伯南壓在下面。手指微一用力,余伯南手上疼痛,無力再用,荷包到了袁訓手中。

    袁訓跳起,就去開荷包。腳底下樓板一響,余伯南又一頭撞將過來。阮梁明也道︰“你和小袁有仇氣嗎?”

    余伯南咬牙不回。袁訓卻接上話,冷笑道︰“當我不知道!仇氣,我們還是有幾分的!”這話好似一道閃電,把余伯南擊得僵直,整個人如泥胎木雕,蹲在樓板上尖聲反問︰“你知道!”

    “知道!”袁訓越發的冷笑,從荷包中取出一張紙箋。

    紙箋一取出,只在面前掃上一眼。袁訓驟然大怒,重重給了余伯南一拳。

    “小袁!”阮梁明和董仲現齊聲喝止。

    他們全是惹得起事的人,卻不是紈褲一流,而且家教甚嚴,並沒有欺負人的習性。

    袁訓的第二拳,讓阮梁明攔住。隨即袁訓把阮梁明揍了,董仲現上前來攔,又讓袁訓一拳打開。

    他手里緊捏住荷包內取出的那紙箋,對余伯南憤怒︰“我全都知道,我只是不想理會你!你找我辦事,可以!再生事情,我殺了你!”

    阮梁明和董仲現顧不上驚奇,怕袁訓說到做到,真的打傷余伯南,忙雙雙上前來攔,且問︰“為著什麼?”

    袁訓惱怒的瞪了他們,一撩衣角,大步走下酒樓。

    在樓下,他展開那紙箋。上面龍飛鳳舞一手好字。

    字寫滿信箋,橫的斜的直的歪的,竟然是主人想怎麼寫,他就怎麼插進空隙去。字不少,但只有兩個字。

    字字,全是寶珠!

    ……

    “姑爺來了,”紅花一聲喚,寶珠還奇怪。這天才中午,寶珠才用過午飯,正打算歇息,表凶又來有事?

    寶珠還想和平時一樣,對簾子外面看他神色。卻見衛氏一聲驚呼,簾子讓人拂開,表凶一頭扎了進來。

    寶珠也一驚︰“你!”站了起來。

    袁訓怒氣沖天,走到寶珠坐的榻上,在小幾對面坐下,鐵青著臉只看地上。

    衛氏又驚又懼,戰戰兢兢跟進來︰“姑爺可是有話對姑娘說?”她只能這樣想,別的也想不起來。

    大中午的,姑娘就要午休,幸好還沒換衣服,還是衣著整齊,可以見客。

    袁訓抬眸,冰冷冰冷的︰“奶媽出去!我有話單獨對姑娘說!”

    衛氏僵在原地,為難地她也看出有什麼事情出來,她就更不能走,小心翼翼地道︰“姑爺有話,想來是要緊的交待,我也听听可好?”

    寶珠卻早把表凶從上到下看過,還不知道原委的寶珠撇嘴︰“奶媽您不必听了,看他衣領歪斜,是哪里和人打了架來的。想必有了氣,對著我來出。”

    袁訓狠狠一眼,瞪在寶珠面上。

    寶珠和他爭過幾回,不算完全落在下風。乍一見有些怕,接著不服氣上來。她掛上冷笑︰“表凶這氣,看來不一般,只怕又是收了什麼有關。”

    袁訓也冷笑︰“你真聰明!知道我收的是什麼!”

    寶珠看不慣他的凶樣子,拿團扇遮住臉不看他︰“你好意思收,我難為情說!”

    “你今天不說,我決不放過。”袁訓怒道。

    “自家收,自家清楚!就是勸你,別再鬧到我這里來,不然,哼,我也不放過你!”

    爭吵中,衛氏站著實在尷尬,只能出去,且帶出紅花,在簾子外面一刻不放的盯著。

    她一出去,袁訓嗓音就小下來,就是凶狠還依就︰“你說吧。”

    “情意!”寶珠也軟了嗓子,軟軟地小聲回答︰“你說話不算!說過不納妾,現在就勾三搭四!勾就勾吧,還敢縱容她們來找我。我告訴你過,我可不好哄騙。好不好的,看我拿大耳括子打你!”

    寶珠說著,就哭了︰“沒廉恥,沒情意,不守信。不守,你為什麼要說,既說了,就得做到!我來問你,既有王府的姑娘尋你,你為什麼不自重,一定找我這外省的姑娘?甜言蜜語的會哄人,哄了多少個,你敢不敢全招出來……”

    “你倒找我事情?”袁訓不敢相信自己耳朵︰“你敢罵我?你拿大耳括子要打我?”他盛氣而來,在寶珠罵聲中啼笑皆非。這不是掉了一個過兒,反過來了吧?

    寶珠還在團扇那邊小聲哭罵︰“無情無意就會欺負我,冷臉子你只給我看!你既然沒有情意,為什麼要定親,為什麼要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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