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南水師此次出動艦船六十余艘。
其中戰艦十艘,樓船蒙沖等小型近戰快船十五艘,余下皆為運輸船。
迎著東南風,行駛至海岸兩里處時,宋文龍透過千里鏡,已能看到岸灘上幾個倭寇臉上的驚恐之色。
冷笑幾聲,宋文龍隨即對身旁的傳令兵低聲言語了兩句。
隨後,傳令兵套上安全繩,如猴子般一骨碌爬上信號塔,用力揮動起了藍黃雙色令旗。
海風吹動著令旗嘩嘩作響,三十五艘運輸船相繼拋錨,停留在了原地。
安南水師的旗艦,是個三層高的大船,名喚帝國號,身為高級將領,林奇倒是沒有受到什麼為難,不僅住的是獨立艙室,每天吃喝拉撒也都是最高標準。
林奇正在艙室里看著作戰地圖,副將進來後,一眼就看到了桌上的瓜果,一時間,嘴中口水泛濫。
見他傻傻站著不說話,林奇主動問道︰“什麼事?”
“將軍,咱們的人突然不走了。”
莫名其妙的一句話,听的林奇一頭霧水︰“什麼不走了,說清楚。”
副將趕忙一番解釋。
一听手下的船停下不走了,林奇著急忙慌的就跑到了甲板上。
短短的一番功夫,帝國號已經跟後面的運輸船群拉開了百米距離。
拉長千里鏡,只見嶺南軍一眾士卒趴在甲板上,大眼瞪小眼的望著他們。
林奇隨手拉住一個水兵,問道︰“後面的船為什麼不走了?”
唐軍上下等級森嚴,雖然歸屬不同,但將軍就是將軍,水兵不敢多加隱瞞,老老實實說出了這是宋文龍的命令。
林奇二話不說,直撲指揮室。
“宋大人,為什麼要將我的人留在後面?”
他的話中,充斥著不爽。
宋文龍收回千里鏡,笑呵呵道︰“林兄弟別急,前方水下有不少暗礁,這船一旦撞上了,那天王老子來了也救不了。”
“這海上跟陸上不同,可沒辦法擺開架勢一擁而上,能通行的地方,就前面這百米寬的水域,咱們這麼多的船,只能一個一個的慢慢來。”
海上的事,林奇的確不懂,宋文龍這番說辭,他一時之間也分不出個真假來。
見他一臉狐疑,宋文龍笑笑又道︰“林兄弟放心,不會出什麼事的。”
林奇半信半疑的點點頭。
說話間,帝國號開始向左轉向,宋文龍舉起千里鏡,左右看了看後,下令道︰“傳令各船,一字排開,拋錨等候命令。”
唐軍戰艦,以明式福船為主,長十余尺,寬八尺,前尖後寬,船首處包裹有鐵皮,可直接沖撞敵船,在船舷兩側,還各設有三門火炮。
皇佑四式火炮,理論上最遠射程可達15里,實際上有效射程在八百米之內,可發射實心彈和開花彈。
透過指揮室的窗戶,只見水兵們將蒙在火炮上的雨布拉掉,露出了一排漆黑的炮口。
宋文龍這時也從指揮室到了甲板上。
幾個水兵合力抱著五六十斤重的圓黑炮彈,順著炮口慢慢塞了進去。
看了幾息旗桿上的戰旗,心中對風向大概有了個數後,宋文龍接過鐵皮喇叭,喊道︰“一號炮台裝填,實心彈一發試射,放。”
半蹲在一側的射手,熟練的掏出火折點燃引線,五息過後,只听轟的一聲巨響,船身都隨之一晃,幾十斤重的炮彈飛速射出,伴隨著一陣刺耳的破空聲後,遠處炸起了一道幾十米高的水幕。
林奇看的目瞪口呆。
火炮這東西他是知道的,也听說過其威力不小。
原以為也就比他們用的炸藥桶竹雷厲害一丟丟罷了,沒曾想居然會厲害這麼多。
這一炮,可真是地動山搖,他今日是開了眼了,這玩意要是用來攻城的話,那這世上哪還有什麼雄關堅城。
林奇的心頓時變得火熱,但隨即,他又升起一團疑問。
這麼厲害的一個大殺器,陸軍司為什麼熟視無睹?
這火炮是格物院于皇佑四年研制出來的,問世之後,兵部軍械司便向陸軍司演示過數十次。
可從始至終,陸軍司的熱情都不高,對火炮的看重,甚至都不如禁軍。
禁軍前前後後還訂購了三十多門呢,而水師,更是一口氣下了上百門訂單。
水軍司司丞安逸飛將軍,為了讓每一艘戰艦都安上火炮,還主動捐獻出了半年的俸祿,喊出了節衣縮食買大炮的口號。
可陸軍司,只是象征性的訂購了十門,最後平分給了南北兩軍,這之後,再未訂購過一門。
林奇雖算不上什麼名將,但也能看出,這火炮是劃時代的兵器。
不論是攻城守城還是野戰,這玩意都是大殺器,這麼好的東西,陸軍司那些官老爺們竟然無動于衷。
這些王八蛋,當真是尸位素餐,等這場戰事結束之後,他一定要親自給李孝恭寫一封信。
就在林奇心中抱怨長安那些官僚時,水兵們已經根據第一發試射,調整好了射擊諸元。
“傳令各艦,目標岸灘,開花彈三發齊射,放。”
隨著宋文龍一聲令下,十艘戰艦炮火齊射。
一枚枚黝黑的炮彈,在空中劃出一道拋物線後,在岸灘上方快速下降,待距離只有七八米時,轟的一聲炸裂開來。
無數鐵釘如天女散花般四射開來,長寬不過百米的岸頭,頓時被鐵幕籠罩。
岸灘上,有一隊倭人正趴在地上觀察著海上的船只,在爆炸聲響後,只是一瞬間,這十幾人便已是渾身窟窿眼。
林奇咽咽口水,放下千里鏡道︰“宋大人,我的人是不是該上來了?”
“不急不急。”宋文龍擺擺手︰“再讓我們轟幾炮。”
猶豫兩息後,林奇點點頭。
岸灘上已經沒了人,宋文龍遂令火炮開始往後延伸,開花彈實心彈,輪流炸了幾番後,原本秀麗的沙灘,已變得坑坑窪窪,後方的森林,也燃起了大火。
宋文龍滿意的點點頭,轉身沖信號塔上的令兵揮了揮手。
傳令兵再次揮動起了令旗,而後只見跟在戰艦身後的那些樓船蒙沖,快速往岸灘沖去。
這些小船上,都搭載著幾十上百的水兵,看這架勢,他們是要搶自己的活。
林奇面色一變,怒問道︰“宋大人,你什麼意思?”
宋文龍一笑道︰“林兄弟,大老遠的,我們也不能白跑一趟不是,你們陸軍吃肉,給我們水師喝口湯,這不過分吧?”
“這些倭寇,我早都恨的牙癢癢了,東島的這些小鬼子就交給我們了,我這些兄弟是新組建的水師陸戰隊,搶灘登陸這活他們最擅長,你就瞧好吧。”
“去你姥姥,姓宋的,你敢違抗聖命不成?”
林奇氣的爆起了粗口,宋文龍連忙跟他拉開了一段距離。
“林兄弟,你這哪的話,皇上也沒說不準我們水師上岸不是。”
“你……”
林奇還要說什麼,宋文龍卻頭也不回的跑進了船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