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6章 父嫉子
如桓公強求此位，陛下必厭之。 vw薛允衍涼靜的語聲響起，仍舊平靜得毫無起伏，當今局勢，于桓公不利。江杜周三姓隱有合圍之勢。桓氏遠離朝堂多年，族在仕者極少，麾下府兵也再非當年之精銳。與之相，江氏如今卻日益壯大，如桓氏逞強，必將引來三姓聯手反擊，則桓氏將落敗局。
寥寥數語，卻是正說出了秦素心的隱憂。
她顰眉低首，轉動著手的茶盞，沉吟良久後，道︰如果薛氏能夠與桓氏
還遠不到時候。薛允衍打斷了她的話，語氣有著難得的凝重︰兵正用，乃兵家大忌。
秦素微微一怔，旋即了然。
桓家才回大都，桓公到現在也都還沒個實職，如果這時候薛家冒出來，從力量配並不能起到強勢壓制之效，反倒會讓對方更加警醒。
既是兵，自然要用在危機之時，方能收到效。
凝眉沉思了一會，秦素便道︰我總覺得，桓公不是如此淺薄之人。我想，桓公表現得如此明顯，是不是他已經有了令陛下去疑的法子
這話一出，房間里便安靜了下來。
薛允衍微微垂眸，用一種審視的目光，打量著秦素。
膽大時能把天捅出個窟窿，行事亦是毫無顧忌；然心思縝密之處，卻又能一眼勘破全局，點出關鍵所在。這個秦六娘果然是個人物，也難怪能把全天下的人都給騙了去。
吾，亦如此認為。良久後，薛允衍說道，撢了撢衣袖，緩步回到了座位邊。
秦素見狀，唇角便往翹了翹。
薛大這是認可了她的想法了，當真可喜可賀。不過，到底她也是活了兩世之人，冒充個聰明人也是不難的，誰教她知得多看得遠呢。
秦素這廂正暗自得意著，便聞李玄度冰弦般的語聲響了起來︰卻不知，桓公去疑之法，法在何處
這幾乎也是屋所有人心的疑問，此言一出，房間里便又安靜了下來。
窗外，雪下得正緊。
微啟的窗扇有雪落時細碎的聲響，偶爾幾片雪花隨風而入，瞬間便被屋暖意融化，落地時便成了水珠。
也不知過了多久，薛允衍方才淡淡地道︰我曾听過一傳聞，桓公屬意幼子桓子瑜，執掌桓氏。
秦素一下子抬起了頭。
此話怎講她問道，面是掩飾不住的驚訝。
桓子澄才是真正的人龍鳳，堪稱一時之俊杰，在她看來，沒有誰他更適合成為桓氏的郎主。
猶記前世時，桓子澄之所以名傳大陳，不只是因為他有著俊美如謫仙的樣貌，更因其才氣縱橫胸懷韜略，曾以詭術領兵大敗趙國，更以一筆妙而名著于世。
與桓子澄相，桓子瑜縱然再好，也只能算做尋常。
桓公到底是怎麼想的秦素喃喃語道，看向薛允衍的眼神滿是不解。
桓道非是不是眼楮長到腳底下去了為何把個絕好的未來郎主給推開，卻妄想以魚目替下珍珠
這人到底在想些什麼
裴氏式微，不堪用也。李玄度的玄音乍然響起，似在秦素的耳邊劃響了錚錚琴韻。
她先是愣住，旋即便醒悟了過來，不由神情一黯︰原來是母族無力。她無奈地嘆了口氣，搖頭不語。
桓子澄的母親出身于高苑裴氏。
在士族林立的大陳，裴氏堪稱末流，呂氏還要差了一大截。桓子澄算再是出眾，母族卻是式微，這是他的軟肋。而桓子瑜便不同了，其生母盧氏出身于七姓之一的範陽盧家，如果桓子瑜當了桓氏郎主，那麼，桓氏是集兩姓之勢，在力量自是更強。
桓公的選擇不能說是錯，然而，秦素卻總覺得心里有點不舒服。
此刻的桓公，與秦家的太夫人，何其相似
也可能是同樣親身經歷過一次大災難的緣故，在面對困境之時，桓公與太夫人時的選擇幾乎如出一轍，那是拉攏一切可拉攏之力，卻根本忘記了，若自身不立，又何談拉攏旁人說不定反倒被旁人一口吞了。
盧氏下任郎主盧申言，便是個非常厲害的角色，以桓子瑜的那點兒能為，沒準兒被人家啃得渣不都剩。
然而，桓家離秦素實在太遠，這又是人家的家務事，她根本夠不著。
思及至此，秦素便長嘆了一聲，道︰罷了，既然桓氏早有取舍，則在取舍之後，桓公的去疑之法，便不外乎放棄一個嫡長子罷了。
這是最簡單的辦法，將桓子澄送給元帝做質子，隨便給他安排個什麼差事，讓他總在元帝的眼皮子底下，如此一來，元帝對桓氏想必會放下防備之心。
只怕未必。薛允衍的聲音平淡得近乎無情，也可能桓公放棄的不是一個嫡長子，而是桓氏更多的子弟，以此換得桓子瑜一人之坦途。
瘋子。秦素面露出一個譏笑，語聲亦越加寒冷︰桓公若如此做，當真不堪與謀。
薛允衍淡淡地掃了她一眼。
桓道非這個人，本不堪與謀。那是個野心極盛而手段卻極弱之人，說一聲志大才疏都是客氣的，眼大心空眼高手低才是最貼切的寫照。
而更為可笑也更不為世人所知的是，一直以來，桓道非對自己的嫡長子桓子澄，很是嫉妒。
這本是桓氏秘辛，所知者極少。
據說，老桓公桓復誠領闔族流放遼西之時，病故于異鄉。而他之所以選桓道非接任郎主之位，並不是看了他，而是看了當時還很年幼的桓子澄。他老人家當年曾言︰三郎守成，阿澄得成。
此言所說的三郎，便是指當時排行第三的桓三郎桓道非。
以桓復誠看來，桓道非只有守成之才，而真正可令桓氏興盛者，是阿澄桓子澄。
或許正是因為有此一言，桓道非便總想要做出一番成來，而他對桓子澄的態度，亦不大像是父對子，而更像是看待對手，他對桓子澄的處處打壓，從本質來說，是想要證明自己兒子更有能力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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