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玄夜心思雖深，但素衣到底沒怎得見他發過怒。
跪在殿下的那個女子，像是對他有什麼傾慕，他不領情，卻也沒想到會是這般絕情。
女子被影拉下去的那一刻，素衣從她的眼中看到了一抹哀怨，似是怨她奪走了她最寶貴的東西。
那眼神，素衣覺得甚是熟悉。
她曾經一定見過她！可是在哪呢？她自小活在鬼谷幽林不曾與外人有過接觸，更不用說是黎玄夜手下的一個暗衛了。
為什麼，我跟在主子身邊那麼多年，他竟會為了那個女人……那個想殺了他的女人，同我動怒……”那玄衣女子一掌拍在堅硬的宮牆之上，眼中血紅泛濫，甚是不甘。
含煙！”影將她的伸出的另一只手拉住，倒不是心疼她會受傷，他只是怕……她太過情緒，會招來了那些宮中禁衛。
影，你看到那個女人了嗎？她就站在主子身側，那樣居高臨下地看著我！她……她的目的你和主子都是知道的，你怎麼能……怎麼能讓她待在主子身邊呢？”
影收斂了多余的神色，松開手，任她手背青筋突起，冷然道︰“她不是你想的那般，她救過主子。”
那又怎麼樣！主子待她如此不同，她能救主子一回，亦能害主子一回！”
今日主子對你發火，不是主子的錯，你明知道你不該出現在這皇宮之中，她見過你，萬一認出你來，主子的身份，便全都暴露了！”
暴露了更好！”她低吼一聲，猛地撲到影身前扯住他的衣襟，“暴露了，她一定會恨死主子的！無論主子為她做過什麼，她跟主子，永遠都不可能在一起！”
……
她與他之間的債。
正應了俗世的那句話，旁觀者清。
黎玄夜一心以為，只要能好好地待她，未來的某天，他對她傾囊相告的時候，她會為他拋下仇恨和執念。
可仇恨，是素衣賴以活到今時今日的信念，若是活著的意義成了空，她的心里……還能剩下些什麼？
……
五日後。
琉璃、西涼與韶國相繼抵達翎川。
黎國滿朝文武及黎國百姓皆齊聚宮門外夾道相迎，素衣本不喜此等熱鬧的場面，但無奈當今黎國無後，她與蔚蘭雪同頂貴妃之餃只得盛裝相迎。
青石宮道，人山人海。
素衣及蔚蘭雪等後宮妃嬪並未伴君身側，而是遠遠立在高處，看著三國人馬從宮門外如泉水般涌進。
西涼王為首，但因太遠，素衣瞧不清他的模樣，從身形來看，大抵不過而立之年。
而琉璃，據說琉璃王病重，無法下榻赴宴，便命了他長子，琉璃的大殿下楚雲澗親赴黎國，素衣緩步向左側踱了幾步，將視線落在琉璃兵中，那一襲湛藍雲衫被眾多侍衛小心護在中央的男子。
想來，那便是他們琉璃的大殿下，楚雲澗了。
什麼嘛，離得那樣遠，本公主哪能瞧得起那琉璃王子究竟長得怎麼個模樣啊！”南潯撅著小嘴，著急得幾乎要從這宮牆之上跳了下去。
琉璃與黎國和親，是一早就定下來的事情，素衣也知道，而這楚雲澗……就是當初南潯在馬場時費盡了心思，也不想嫁的人了。
嘆了口氣，素衣無奈將南潯向後拉了拉，以防她一不小心真掉了下去，誰知她還沒能把她拉回來多少，南潯即一手反挽住了素衣的胳膊，“皇嫂，你眼楮好！你替潯兒瞧瞧，那……那琉璃王子……”
公主……”素心立在素衣身側著實沒忍住笑，遂不待素衣開口，她便捂嘴調侃出聲，“我可記得你當初在馬場之上為了不嫁去琉璃，刻意要王上修書一封到琉璃跟那王子下馬上戰書的啊！既不願嫁，你又何必那麼迫切地知道他長什麼樣嘛！”
被人窺出了心思，南潯自覺著掛不住了面子，臉頰微微暈紅，她方有些別扭道︰“那時你又不在，你……你怎麼知道的嘛！”
這事，宮中還有誰不知麼？”
……”
見南潯掩面垂眸，羞澀盡顯，素衣不由搖了搖頭。
南潯的性子一向別無拘束，如今有了這般小女子的作態，也不知是不是要春心萌動了。
只可惜，這黎國的規矩居多，後宮之人于國事前，不得肆意露面。
所以，即便這番三國入宮的場合她們非到不可，卻也只能遠觀，而非酒宴不可近焉。
目光再度投向人海間。
素衣原還有些笑意的唇角，終在看見那銀白面具的剎那而硬生生定住。
休衍，他果然還是來了。
倒像是他們韶國的作風，一如既往地神秘，凡跟在他身側的一些親兵，皆帶了隱下五官的面具。
只是此次他未免行事浮夸，畢竟四國會面，聲勢浩大，他竟還帶著那副銀白面具，保不齊會惹得其他三國議論紛紛，煙瘴纏身的。
阿姐……”素心似也看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
陽城與休衍一遇，素衣並沒對她說過，遂那麼久沒見，休衍的現身實令她有些猝不及防，嘴角笑靨肆意，她正張了口看向素衣提醒著她一句︰“休衍哥哥！”
怎堪南潯就在她的身旁，她只得受了素衣一個平淡無波的眼神，悶悶將心底的那點兒激動藏了下去，繼續隨著素衣，情不言表，觀而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