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也來吧,芸兒這有兩盞燈呢!”緩緩地從素衣身側起身,芸兒伸出一只手,將另一盞河燈遞了過去。
黎玄夜搖了搖頭,抬首望向頭頂殘月,“惟願百姓安樂,天下太平!此事意在人為,天可觀而不可行也。”
芸兒茫然,不懂黎玄夜說的是何意義,大抵……是于江山社稷有關吧。
那公子,就沒什麼其他的願望了麼?不為天下,只為自己。”
他收回視線,看向湖面千萬河燈,又看向背對她蹲坐在湖邊的素衣,面上浮現出鮮有的憂慮,“有的。”
芸兒欣慰一笑,隨即越過素衣躥到他身前,“那便許上個願望吧,不管這湖中仙人能否為公子應驗,心有所願,總是好的!”
他有些遲疑地接過。
不為天下,只為自己的心願,那就只有一個了。
倏爾朝前踏了幾步,在素衣身旁停住,“方才你許的什麼願?”
素衣仰首看他,黎玄夜頂頭的花燈著實有些扎眼。
她不答,他復道︰“我怕這湖中仙在月夕節當日收到的心願太多,顧不上所有人,若我再將你的心願許一遍,不是更易應驗了麼?”
芸兒愣住。
只覺在這二人之間,早已沒了她的存在。
黎玄夜所想,本也是她所想,原念著此生不能與他有何瓜葛,那就以他之願為願,可不曾想,他的願……便是她之願。
她真的好羨慕素衣,被黎玄夜這樣一個遙不可及的男人所愛慕。
究竟要幾生幾世方能修得如此福分。
素衣終究沒有開口,她的願,是她能親手殺了當年那些奪了他們何府八十余口人命的罪魁禍首!
只要此願得以實現,她甘願付出一切代價!
無論那人是誰。
長久的沉默,令秋末之季的心湖幾近結冰,芸兒干笑了兩聲,岔開話題,“公子還是別問了!月夕節的習俗,願望說出來可就不靈了。”
也罷。”他松了口,直立著身子將掌心河燈于湖中一拋,正落在素衣方才所放的那盞河燈旁。
他的願。
就是素衣所願,能夠得以實現。
芸兒緊隨其後將最後留下的一盞燈放了出去,本想與黎玄夜的挨著,奈何水流輕蕩,已飄得老遠。
她微擰起眉心,著急蠻荒得在心底許下願望。
然她自身卻是什麼也不念,什麼也不求,只願上蒼能夠保佑她身旁的一堆璧人,能夠舉案齊眉,白頭偕老。
放完河燈,素衣起身欲隨芸兒帶領前往城西,奈何剛轉過身,便被眼前的一片火光給吸引了視線。
凶猛的火星直破天際,濃煙滾滾,場面浩大,即便他們離得遠,這樣瞧著心底亦不由惹得幾許驚慌。
那是什麼地方啊?怎得生了那樣大的火!”
是呀,也不知是誰的府上,這大過節的,可別出了人命呦!”
周圍人紛紛拋下手中河燈,皆如同看熱鬧般的湊到了一個方向,指指點點,滿是好奇。
驀地,芸兒腦後一老年聲響起,“我怎麼覺著方向好似是……好似是城中的江府啊!”
江府?唉!你這麼一說,倒真想是江老爺的府邸!”另一人附和道。
江府。
芸兒心口一窒,片刻間便丟好似丟了魂一般,“江府?怎麼會……爹娘,弟弟!”話未說完,她撥開人群即發了瘋地朝火光處跑了去。
黎玄夜同素衣也蒼白了臉色,相視了一眼後追著芸兒趕往了城中方向。
爹……娘!”一路哭嚎呼喊,芸兒竟不曾間斷得從城東心湖徑直跑回了江府。
火勢浩大,眼下的江府滿是滾滾黑煙,除了仍舊迎天直上的猛火,便再看不清府中其他模樣。
快救火!救火啊!大家都別愣著了,這可是江大善人家,快救火啊!”府外滿是從自家拎了水桶出來的尋常百姓。
如此大火,他們就是拼盡了全力打了水來撲救,亦起不到絲毫的作用。
芸兒淚痕干涸得立在府門前,看著身前驀然倒塌的門匾,幾近失了魂,“爹……娘……弟弟,不……不!”她嘶吼著哭喊出聲,滿目的絕望和無措。
姑娘!里頭火太大了,你不能進去啊!”身旁一陌生人一把拉住芸兒的手臂,她哪里听得進去,撕心裂肺地對著那府門口淒厲得呼喚,“不……不要!我爹娘和弟弟還在里頭呢!還有奶娘……他們全都在里頭啊!”
爹娘下不了床,奶娘在府中服侍,還有她的兩個弟弟……他們今夜本該要同他們一起出來玩耍的,可這突然間是怎麼了?
為什麼府中會走火?她所有的親人都在里頭!她以為此次縣令被公子關入牢中,他們再無後顧之憂了,爹娘弟弟,甚至整個府中的人都為了她吃了那麼多的苦,她還沒還恩呢,還沒能好好地照顧他們呢。
她原以為老天再不會那麼殘忍的對她了,可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又發生了這一切?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她一遍遍地咆哮,嗓音早已嘶啞不堪,“不要……芸兒不要!你們不能丟下芸兒,不能丟下芸兒一個人啊!”
府中滿是炸裂和轟塌的聲響,如一把帶血的利刃,將芸兒的喉嚨,心髒搗爛攪碎……
她聲嘶力竭。
黎玄夜與素衣隨後趕到。
他們正欲沖上前把拼了命撲向府中的芸兒拉住,卻見她突然一口咬住了阻攔者的手,掙脫開那好心人的束縛,不顧一切生如死灰得闖入了浩瀚火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