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遠處一聲嘶喊突破天際。
影運足了渾身的內力將重重的最後一劍朝著雷烈的長鞭狠劈而下，爾後甩開了掌心的劍柄，轉身向著黎玄夜消失的地方尋了去。
那綿綿毒物，已將黎玄夜及素衣一起吞噬在團團黑霧中。
影尋他們不得，只得施展輕功向立在毒物中間的陰姬掠去。
怎堪，他的身子正要觸踫到陰姬，腰間猛地被一道長鞭勒住，隨著雷烈用力一拽，將他拉了回去。
影不敢相信，自己的主子，竟就這般成為了那群毒物的口食……
他失了神，雙眼一動不動得緊盯住黎玄夜被吞沒的方向，亦未再顧及的雷烈早已延伸至他頭顱處的大掌。
驀地。
那群蠕動在一起的毒物再次動了。
卻不同方才那般擁擠在一起，反倒……像是見到了什麼極為可怕的東西，連陰姬腕處搖晃的鈴蠱也不顧，向著四周碎石草叢，倉皇逃去。
陰姬怔住。
這些被她一手用蠱毒養大的蛇蠍毒蟲們從未違背過她分毫，怎的眼下會像是見了什麼極為恐懼的東西，還未待她驅鈴號令，便被嚇得落荒而逃了去？
僅片刻間。
那原本繞了整座山的毒物就此散盡。
而黎玄夜的身子，終是得以從那團黑霧中顯現。
主子？”影輕喚了一聲，扭頭躲過雷烈的一掌，閃身退得老遠。
此時的黎玄夜，猶如一具死尸般側窩在冰冷的石地上。
他的衣衫，早已被撕咬得千瘡百孔，可雙臂彎曲，懷中的人兒倒被他護得嚴實。
陰姬不知究竟發生了些什麼，腳步躊躇得挪近了幾步。
黎玄夜背對著她，她實在瞧不清他懷中的人如何了，倒是他身下，流淌著一灘扎眼的血跡，映在月光之下，散發出濃烈的血腥之氣。
她不知道黎玄夜是否還活著。
但她知道，素衣一定沒死。
呵呵……呵呵呵呵呵……”突然間，黎玄夜的懷中傳出一陣陣抽搐的陰笑。
陰姬猛地止住步子。
只見黎玄夜的身子倏爾仰面一翻，素衣瘦弱的身子便從他的胸口處滾了出來。
她側目，靜靜得將身子舒展伸直，被血染盡的瞳孔卻是直直盯住黎玄夜，一眨不眨。
眼角，似有什麼模糊的東西緩緩滑過。
素衣抬起沾滿了鮮血的手腕，拭了拭，咧開嘴，繼續沙啞著嗓子笑得淒厲。
她哭了？
真是奇怪。
她明明在那樣拼命的笑，努力地笑。
怎麼會流下眼淚呢？
她不記得自己究竟多久沒有哭過，她都已忘記了淚水的味道是苦是澀。
可為什麼她會哭呢？
她被黎玄夜抱在懷中，那些毒物因懼怕她的血而不敢咬她。
她不痛，即便方才指尖毫不猶豫地撕裂了掌心的傷口，她也不曾感覺到痛。
既然不痛。
何以落淚？
冰涼的石子地，自己的血，混著無情蕩漾的寒風，素衣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夜……”她忍不住呢語，“夜……黎玄……夜……”一句緊隨著一句。
她記得，自出宮那日起，他就幾次三番要她喚他的名字，他說她喜歡她叫他夜，就好似民間的夫妻，沒有太多的約束。
而今，她願意這般喚他了，他卻未能睜開雙眼去應她。
他不明白他為什麼能夠這般不顧自己性命得去護著她，他不明白自己于他的心底算是什麼。
她忽而有些害怕，怕他就這樣一睡不醒，怕他再不能像往常一樣，在她遇到危險的時候總是及時的趕到她的身邊。
黎玄夜……”她手足無措得翻身而起，踉踉蹌蹌行了兩步跌倒在他的身前。
屏息靜氣，緊閉雙眼，倏爾強壓住心口郁結的大石將輕抬的食指慢伸到他的鼻尖……
呵——”腦中一股熱流直沖而上，素衣猛吐了一口氣，她能感覺到，那股氣若柔絲的呼吸還在她顫抖不已的指尖處縈繞。
他沒有死。
他還活著！
面上霎時笑靨如花，沾著渾身的污血，竟也難擋素衣那曇花一現般的欣喜和慶幸。
轉過頭。
她驀地看向另在一出靜觀其變的陰姬。
嘴角笑意散去，緩緩起身間，雙瞳已冷冽成冰。
解藥給我。”
滴答——滴答——
素衣掌心的血還在不停地滴落著。
陰姬斂了眉，不禁被其銳利如鋒的冷眸瞧得有些驚慌，她向後悄移了幾寸，不曾想，竟被素衣果斷上前的步伐給逼得失了方向。
把那些毒物的解藥——給我。”她伸直了手臂，掌心鮮血淋灕，明明言語上平淡如風，卻讓陰姬不得不感覺到陣陣恐懼。
搖了搖頭，陰姬雙眼直盯上素衣的掌心，佯作鎮定道︰“你不是什麼毒都能解麼？既如此……何不自己動手替他解毒？”
解藥！”素衣又進了幾步，未曾答話，反是依著此刻的姿勢，低吼道。
陰姬身子一顫，嗤笑道︰“你莫不是憑著你手中的毒血便想迫我拿出解藥？我……”
啊——”素衣沒了耐心，未待陰姬將話說完，猛得朝她狠撲而去。
陰姬懂得輕功，本可以輕松躲過，卻不知為何，心底的慌亂縛住了她的雙足，硬讓她停在了原處，任由素衣將她在外的手臂攥在了手心里。
你習了這麼多年的毒，養了那麼多年的蠱，可知道被毒噬心，被蠱啃咬的痛？”她的掌心滿是腥紅，片刻間便在陰姬的白皙如玉的手臂上留下了五道細長的血痕。
陰姬愣然得望著素衣。
被毒噬心，被蠱啃咬。
她說的是什麼，她根本就不明白。
你不是想知道我為何能受了你的毒，卻能夠安然無恙嗎？”素衣冷笑了一聲，將自己的一雙血眸湊到她眼前，“這世間所有至毒之物都曾流淌在我的血液中，我的身子……早已百毒不侵……”
……”
可只要我願！”她繼續笑，笑得妖冶，笑得狠厲，“我便能讓你……也嘗嘗我當年……所受過的所有苦楚！”
你……”
我最後再說一句，把解藥給我，不然……我的指尖便會撕破你的手臂……他若是死了，你——也絕不會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