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心人！求求你們給我些吃的吧，我都好幾天沒吃過東西了！”
我們沒染上瘟疫，我們……我們是從洄州城里頭逃出來的……”
叔叔，我好餓……”
我的孩子已經好多天沒吃過東西了，求求大爺給我們些吃的吧！”
嗚嗚嗚嗚嗚……”
馬車內，亦難擋得住那些難民的哀嚎。
隨行的護衛，似乎已被難民們拖住，根本來不及稟報，馬車的簾子即被他們扯了去，若不是馬車內還擠著四個人，他們恐怕早已爭先恐後地爬了上來。
外面的大雨未有一絲憐憫得躥入馬車內，未多時，素衣等人的衣服已然盡數濕透。
黎玄夜迅速起身，閃到前方將馬車內的三人擋在了身後。
而那些難民，在雨中披頭散發，張牙舞爪的模樣，就好似從地府闖出的鬼魅，叫人心生畏懼。
夫……夫人……這些……這些究竟是人是鬼啊……”夏秋嚇得渾身發顫，幾乎快要落下淚來，素心更是一言不吭得緊攥住了素衣的衣角。
而素衣，說心底毫無一絲害怕是騙人的，只是比起害怕，她更想知道這些人是從何處而來，為何不進城，會出現在這山路間？
天色昏暗，再這樣等下去任他們攔著，怕會越難避開他們……
你們都是從洄州出來的人麼？”混亂間，黎玄夜不得已沖他們大喊著問道。
怎堪他們無人听得進去，口中全然是淒厲的討要聲。
若你們能好好地回答我們的話，我們會把吃的拿出來分給你們的！”少頃，素衣起了半分身子從黎玄夜的肩膀處冒出一個頭來。
那些人的面孔猙獰可怖，一听到有吃的，雙眼仿若都要從那散落的亂發間發出光來。
是！是！我們都是洄州的人！”
我們沒得瘟疫！”
我們都是從洄州逃出來的！”
逃……
黎玄夜有些哽咽，心口更是翻涌起絲絲苦澀，“你們既然沒得瘟疫，為什麼不離開？怎麼會留在這里？”
洄州的狗官命人將我們困在里頭不讓我們出去，還說要上報朝廷一把火把我們都燒了！我們沒辦法，拼了命的逃了出來，可瀘川也被封了，遇上了官兵的話，也會將我們全部殺死的，我們……我們實在是無處可去啊！”
原來火燒洄州的主意，是洄州的地方官上報被蔚丞相的！現如今恐怕他們早已同流合污，決意要把這洄州給棄了！
黎玄夜強忍著滿胸的怒火，雙手成拳，因太過用力，竟讓指尖戳破了掌心，溢出滿手的腥紅血液。
你們還有什麼想知道的，我們都告訴你們！快給我們吃的，快給我們吃的啊！”
黎玄夜回頭看了素衣一眼，她會意得從身後取出一個包袱，誰料還沒來得及打開，難民們各個宛若盯緊了獵物的野獸般推嚷著擠上了馬車。
給我！給我！”
這是我的！”
我孩子已經快要餓死了，求求你給我一塊吧！”
我的……”
嗚嗚嗚嗚嗚嗚……”
悲鳴聲，幾近劃破天際。
砰——”不知從幾時開始，那群一擁而上難民，已然將這牢固得馬車都給擠裂了開來。
吁……”隨著車前一聲馬叫聲，黎玄夜隨即轉過身，一把抱住素衣從那馬車上跳了下去，一連滾得甚遠。
心兒！”素衣只一心想拉住自己的妹妹，奈何事情發生得太過突然，眨眼間已見素心和夏秋一同從馬車上滾下，摔到了另一側。
大雨無情地在他們的身上揮舞跳動，淋得素衣全然睜不開雙眼。
公子！”周圍的護衛紛紛拔出腰間長劍，原是想著嚇唬嚇唬這些難民。
可全然沒想到，他們竟對刀劍沒了分毫的懼怕，徒手奪過後便轉身朝他們騎的馬身上砍。
把這些馬殺了！我們就有吃的了！”不知是誰在人群中大喊了一聲，他們皆轉身朝馬追了去。
緊隨在黎玄夜身後的那輛馬車亦難逃這些難民們的魔爪，車上的幾個太醫被嚇得倉皇而逃，黎玄夜臨危不亂，迅速從地上翻身而起，一手緊拉著身旁的素衣，一手指著遠處逃跑的太醫沖那些護衛命令道︰“去將他們找回來！絕對不能把他們給丟了！”
是！”
阿姐……”遠處，是素心急哭了的喊叫。
素衣心急如焚，迫切得想要從黎玄夜的大掌中掙扎開去尋素心。
他卻拼命得把她拉扯住，叫她離不得半步。
影！”驀地，黎玄夜抬首朝空中一聲怒喝。
片刻間，一道黑影不知從何處閃出，跪在了他的面前，“主子。”
素衣一愣，一眼便認出了這身著玄衣的男子，正是那個總是神出鬼沒守在暗處替黎玄夜辦事的影衛，沒想到……他居然是一路跟著他們？！
素心和夏秋交給你了，務必保護她們的安全。”
是。”
記住！不許傷了難民的性命。”
屬下遵命！”
有了影保護素心和夏秋，素衣終是安下心來。
那些難民仍在發了瘋得爭搶，馬車里帶的所有東西此刻都已丟失在各個角落。
天際如墨，暮色蒼茫。
困在這傾盆大雨之下，竟連東南西北都已區分不清了。
素衣的身子因吞了尸魂丹的緣故本就一直生寒、畏寒，而今在暴雨中泡得久了竟忍耐不住發起抖來。
素衣？你怎麼了？”黎玄夜察覺到她的異樣，緊張地把她摟入懷中。
她輕搖了搖頭，一雙眼眸逐漸渙散失色。
素衣！”他摟住她縴弱的身子，一把將她橫抱而起，“素衣，你醒醒！你怎麼了？”他驚慌無措的呼喚聲在她的耳邊反復回旋，她听得見，卻無力回他。
我……我帶你去找素心，我帶你去找素心……”他很害怕，語無倫次得抱著她在雨中到處亂走。
素衣微眯著雙眼，眼眶中細窄的縫隙里能看見他的惶恐不安。
她第一次見到這樣的黎玄夜。
哪怕是方才，被難民們掠奪，丟了馬車，丟了太醫，與素心他們分散，他都未從他面上看到該有的不安。
反倒是現在，他為了她，急得失態，急得發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