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果真不出你所料，今兒早丁香傳來消息，說蔚妃昨個兒的確去了顰歡宮！”清早，素衣剛起身，夏秋即推門來報。
那顰歡宮是陳沫的住處，對于蔚蘭雪在糕點里下毒並將此罪名推給許君茹一事，素衣始終覺得那不是憑著蔚蘭雪一人就可想得出來的計謀。
思索再三，她都覺得陳沫極為可疑！僅靠一張嘴就能借刀殺人，且讓自己置之度外絲毫 不得半點兒渾水，這樣的作法，當初在聆安宮時，她也是見識過的。
輕點了點頭，素衣隨手在腰間翻出一顆明珠，遞給了夏秋，“將這珠子，賞給丁香吧，叫她處事穩妥些，別落了馬腳。”
是。”夏秋小心得將明珠收進衣袖，爾後步伐利索地退了出去。
那丁香，乃是聆安宮里貼身伺候蔚蘭雪的宮女。
素衣與她僅見過一面，還是上回闖宮時，攔住她去路的那個丫頭。
蔚蘭雪似不怎麼喜歡她，心中不爽時，就總拿丁香撒氣，有次丁香受了委屈躲在假山後頭哭，正巧被路過的夏秋看見，幾番安慰過後她便想起了素衣當初闖宮之事，甚是羨慕夏秋能有那樣一個看中自家下人性命的主子。
此後，丁香就屢次偷偷向濯清苑示好，希望素衣能向王上要了她，救她脫離苦海。
夏秋覺著這算是個契機，就拉攏丁香做了聆安宮的眼線。
然而再三考慮下，素衣還是不敢輕易跟黎玄夜要了丁香，畢竟宮里的下人最忌諱的便是不忠，她眼下能背叛了蔚蘭雪，今後自然也會因為種種而背叛了自己！
這樣的人，信不得，更要不得。
所以就連每次給她的賞賜，都是挑了些各宮常有的明珠翡翠給她，這樣出了事她想抖出旁人，也是無憑無據，掀不起什麼風浪。
阿姐？你怎麼起來了？”剛踏出門檻，素心便端著一碗湯藥從遠處快步迎來。
素衣聞著那股刺鼻的草藥味，就知曉素心此次定又是徹夜不眠替她熬藥了。
你身子還未好，我給你熬了些藥調理，你快進去坐下！”
心兒……”素衣一把握住素心的伸來的手臂，卻不料扯到她的傷口，還未听素心痛嚷，她便匆忙松了手，“你……怎麼又把手燙成這樣？”眼眶不免一紅，可蹙了蹙眉，又將多余的情緒給咽了回去，“快進屋，我替你上點藥。”
沒事的阿姐。”素心停在原處，強撐著一絲笑意把湯藥舉到了素衣身前，“你還是先趁熱把藥喝了吧，這是我昨夜翻閱師父的手錄里找出的方子！應該很管用的！”
素衣目光掠過那晃眼的瓷碗，“我先帶你去上藥。”
阿姐……”
心兒！”素衣一聲呵斥，將素心的話堵在了嗓口，爾後深吸了口氣，隨手接過那碗湯藥，一飲而盡。
素心微微愣住，隨後正欲轉身離去，卻听素衣突然開口，“服下尸魂丹，是我自己的決定，與你無關，你無需這般自責。”
這些天，素心整日守在爐火旁熬制湯藥，連手燙傷了都渾然不知。
素衣知她是心有芥蒂，惦記著她是因她而服下了尸魂丹的事，遂為了解開她的心結，她幾次想尋機會同她聊一聊，奈何都因她的閃閃躲躲而推脫到了今日。
阿姐，你說什麼呢？”素心驀地從素衣手中搶回那已經飲盡的湯藥，神色間顯得有些慌亂，“我只是覺著你最近身子不見好，所以……”
我是你阿姐！你心里如何想，我會不知麼？”素衣打斷她的話，“在這宮里，你我二人的明日究竟會如何，誰都做不了主！阿姐只盼你能好好的！所以無論阿姐做了什麼，都是阿姐心甘情願的，阿姐不希望你會因為這些小事兒胡思亂想！”
這怎麼可能是小事！”素心再也強忍不住哭出聲來，“從小到大，什麼事都是阿姐你擔著！可我呢？我什麼也做不了！就連這次，我唯一一次覺得自己能幫上阿姐的忙了，可是卻害得阿姐你服下師父的尸魂丹……我……”
好了！”素衣大吼一聲，猛地把素心抱進懷里，“以後不要再說這些話，從小到大，不是你靠著阿姐，而是阿姐靠著你才能一路活到現在！”
何府被滅的那一夜，娘親將她推入湖中的那一幕，還有墜入鬼谷幽林她身中劇毒。
一切的一切。
都是因為她心里清楚，她還有個妹妹，她何府還剩下她們兩條人命！
不是素心一直依附著她活到今日，而是她，將素心當做了自己必須活下去，必須完成娘親的意願，要照顧好她的借口，她才能強忍著所有痛楚活到今日。
阿姐……”素心把自己深埋在素衣的胸口，這些天積存的心事全然從身體里釋放，她第一次覺得，阿姐的懷抱那樣暖，讓她舍不得松手。
心兒，報仇的事，讓阿姐來就好，若要變得詭計多端不擇手段，也讓阿姐來就好！阿姐只想你能好好的。”
入了宮，就如同深陷泥潭。
至少，待她替何府報了仇以後，她還希望，何府里能有一個人，是不沾血腥，清清白白的。
許是真的累了。
素心在素衣懷中大哭一場過後，就沉沉睡了去。
等碧兒和邀月回來幫她把素心扶進屋後，素衣這才得空給素心的手上涂了些傷藥。
夏秋回來了嗎？”一邊將素心安置好，一邊想起來她吩咐夏秋出去也有些時候了。
邀月隨素衣踏出屋子，輕合上房門，應聲道︰“回來了。”
叫她過來。”
是。”
側過頭，望向穩穩站在一邊的碧兒，“替我去更衣。”
碧兒一頓，“美人要出去嗎？”
嗯。”
這……近幾日，有些轉涼了，美人身子不要緊嗎？”她可還記得王上昨夜走時叮囑她們要好好伺候美人時的眼神呢！
無礙，要夏秋陪我便好。”素衣說著，向自己的屋子走去。
只要夏秋陪著？
碧兒呆愣了片刻，加快腳步著急跟上，“那……美人這到底是要去哪兒啊？”
素衣步伐不減，卻不曾有瞞她之意，遂只是停頓了小會，爾後嘴角輕啟，淡淡吐出兩個字︰“冷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