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後,晴。
薛紹陪著坐完了月子的太平公主,漫步在曲江池畔的柳林中。
天氣很好,空氣很清新。夫妻倆的心情都不錯。
“薛郎,我突然好想騎馬。”太平公主說道,“記得我們還沒有成親的時候,有一次你帶著我在這里騎馬遇到了裴公。那次印象太深刻了,我至今難忘。”
薛紹道︰“再等過幾天你身體好一些了,你想怎麼玩我都陪你。”
“神都那邊 ,最近好像動靜不少。”太平公主說道,“田歸道從漠北回來了,還帶來了默啜的人頭。突厥使者請求我娘賜封默棘連,其中還提到了艾顏的名字。你知道嗎?”
薛紹點點頭。雖然人不在朝堂,但洛陽那邊的任何一絲風吹草動他都了然如心。
“突厥汗國的政治體制,還真是和我們大不一樣。聖母可敦?這真是一個有趣的名稱。”太平公主笑了一笑,說道,“真是滄海桑田,世事變幻無常。想當初就在這座長安城里,她還差點成為了你的媵人。”
薛紹淡然笑了一笑,沒有多言。
“那個叫暾欲谷的人,有傳言說他就是元珍。你如何想?”太平公主問道。
薛紹沉吟了片刻,說道︰“是元珍還是暾欲谷,這其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現在的政治主張,是要與大周修好通商。”
“聰明人。”太平公主說道,“這次內亂之後骨咄祿和默啜都死了,突厥雖然沒有打起內戰,但牙帳難免陷入紛亂。這讓我想起了我朝幾年前朝堂上的情景,內部紛亂,因此導致在戰場上的頻頻失利。”
薛紹微然一笑,“刀光劍影雖是難以見到了,但另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已經打響。大周與突厥之間的較量永遠不會停止,除非有一方真正倒下。”
太平公主好奇的眨了眨眼楮,“沒有硝煙的戰爭?”
“貿易。”薛紹說道,“虞紅葉已經派出了四大管家帶領四支商隊,分別去了豐州、琴州、單于都護府,還有並州。其中豐州琴州和單于都護府,是我朝即將對突厥開放的邊境貿易市場,紅葉商會將在那里開起三家店鋪,經營突厥人需要的一切貨物,並以高價收購他們的戰馬。並州將成為紅葉商會的新據點,主持對北方的邊境貿易。”
太平公主很聰明馬上抓住了字眼,“高價收購戰馬?”
薛紹笑了一笑說道︰“你看過書,知道當年管仲是怎麼滅掉中山國的嗎?”
太平公主眼楮一瞪,“看過,忘了!”
薛紹呵呵一笑,說道︰“中山國盛產精良的兵器和農具,管仲就下令讓齊國高價收購中山國的特產。為了追逐利益,中山國的子民都開始鑄造兵器和農具,連綿不斷的賣往齊國。過了一些年,中山國的人發現他們的田地荒蕪了,鐵器也沒有了。然後管仲發兵而來,一舉拿下了中山。”
“但今時不同往日,這樣的策略對突厥會有效嗎?”太平公主問道。
“當然有效。”薛紹說道,“突厥已經無法通過戰爭來獲取我朝的很多物資,只能被迫通過交易來進行。然而這些物資又會相當的昂貴,他們沒有什麼拿得出手的東西,唯有牛羊戰馬而已。因此不管他們願意不願意,都只能用戰馬和牛羊來和我們進行交易。用不了幾年,他們的好馬都會盡歸大周所有,他們的騎兵將大打折扣,與此同時我們的騎兵將會不斷崛起。這就叫釜底抽薪,移花接木。”
“這一招用得甚妙!”太平公主笑道,“怪不得我娘說,她的朝堂不能沒有你。”
“一句客氣話,你還當真了?”薛紹笑道,“不久前,有洛陽人王慶之頻頻糾結百姓進宮請願,肯求你娘立武承嗣為儲。最初你娘對他還算客氣,給了一些賞賜將他打發走了。後來他三番五次的去上請,終于把你娘激怒了。御史中丞李昭德將王慶之拖到宮門外一頓好打,直接活活打死。此事你如何看待?”
太平公主淡然一笑,“你不在朝堂,武承嗣就又開始蹦 了。他以為我娘當真有心立他為儲,他把所有人都看作了像他一樣的傻瓜。”
“怎麼說?”
太平公主說道︰“以我娘的識人之能,她哪會看不出武承嗣無才無德不堪重用?真要把江山交給了他,這武家王朝還不被他敗得一干二淨,二世而亡?或許我娘是想過要把皇權遞交給武家的人,但她應該不會為了武承嗣,而去冒這樣的風險。”
“說得好。”薛紹微笑點頭,“以前我還有點擔心,你娘真會這麼做。但至從武懿宗一事過後,我就打消了這樣的念頭。恰好王昱一事事發,我便安心的辭官來了長安,不用再攪進立儲的風波當中了。”
“可是朝堂之上還有很多人想不明白,或者身不由己的卷入了立儲之爭當中。”太平公主說道,“在我看來,無論是皇嗣還是武承嗣,都沒機會真正入主東宮。”
薛紹眼楮一亮,“為何這麼說?”
太平公主低聲道︰“如果立皇嗣,那就意味著擁李派勝利了。朝堂之上大批的李唐舊臣就會因此而崛起,從而對武家的勢力形成壓制,導致兩派勢力失衡,甚至會有可能威脅到我娘的皇位。反過來如果立了武承嗣,也將是一樣的道理。所以,短時間內我娘是不會立儲的!”
“哈哈!”薛紹大笑。
“你笑什麼?”
“笑,滿洛陽可笑之人!”薛紹仍是大笑,“我還笑,我的妻子竟然如此明智!”
太平公主也笑了,“如此說來,你也贊同我的說法了?”
“你以為我辭官離京,只是為了韜光養晦?”薛紹說道︰“很多時候我們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一但跳出那些局限,反而能夠一眼看出真相。”
太平公主的眉頭緊了緊,“如此說來,廬陵王遲早要回歸?”
“但絕不是現在。”薛紹說道,“或許等到,武承嗣和擁李派的人斗到了精疲力竭,你娘才會召回廬陵王,給整個奪嫡風波來個一錘定音。”
“我也早就想到了這一點。”太平公主說道,“無論如何,廬陵王是不容忽視的。”
薛紹點點頭,說道︰“或許,廬陵王這個貶離京城已有多年,在朝堂上已經沒有了半點人脈和根基,甚至連才能和威望都很低下的皇子,才是你娘心目當中最為理想的太子人選。因為只有他被立儲才不會威脅到你娘的皇位,更不會威脅到武承嗣等人和皇嗣的性命安危。就如同,當年太宗皇帝選擇立你父親為太子一樣的道理。”
“你怎能這樣說我父親呢?”太平公主瞪了瞪眼。
薛紹笑道,“我只是舉例說明,毫無不敬之意。”
“如此說來,我們夫妻倆現在,是在坐山觀虎斗了?”
薛紹笑了一笑,“差不多算是吧!”
“薛郎,你真是越來越聰明了!”太平公主摸了摸薛紹的臉,笑嘻嘻的道,“留在洛陽總是難免與武家的人產生摩擦,更是難免和擁李派的大臣產生往來。現在你這樣一辭官,在我娘心中你既不是武承嗣的擁護者也不是皇嗣的擁護者,等到將來我娘真正確立新太子的時候,你就可以像當年的李�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