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冬貓冬。
總以為冬天會很長，可實際上過年後，雖然依舊積雪，卻也能偶爾看到嫩黃枝丫。
孫婉婷依靠在車前，看著周圍你來我往的人，她們有的正朝體育館趕，有的則是三三兩兩從里面走出來，嘴里還談論著剛才的表演。
孫婉婷聳了聳肩，不管怎麼說，她這個小姐妹跳的還不錯就是了。
不過真說起來，是不是學舞蹈的人真的能提升自身氣質？、
如果是的話，她也可以試試，畢竟既可以塑體有燻陶氣質，倒是一舉兩得的事情。
她抬頭朝旁邊看了看，齊潔正和一個穿黑色長裙的女人沿著小徑走著。
“世界真小，隨隨便便都能遇到熟人。”
孫婉婷彎身從車廂里拿出化妝鏡，對著鏡子照了照。
“……自從十月份的時候就沒再看到你練舞，我以為你放棄了，沒想到今天能在這里再遇到，是不是有什麼困難？”
小徑上人不多。興許少有人走，地上還完好鋪著一層薄雪。踩在上面硬硬的，一腳下去是那種脆脆的“ 擦”聲，大概是底下的雪已經結晶了。
兩排腳印印刻在雪白天華上，風一吹，細散的雪晶滾落腳印坑里。
嚴天華扭頭看著身邊的女孩，如果有人看到她臉上這個溫和的模樣，一定會驚訝的大叫起來。
因為學院派的“閻羅王”一向以嚴厲聞名，有人曾說，這個老女人一年都笑不了那麼幾次，但現在這個對任何人都黑著一張臉的“閻羅王”竟然對一個女孩露出這種表情。
“沒有，只是因為一些事情沒辦法在晚上練習，後面我都是早上晨練後在後山的台階練習的，再說天不也漸漸涼了嘛。”
“是這樣啊。怪可惜那張軟墊了。”
“壞了再買就是了，我那邊的事情已經忙完了，以後空閑的時間會多一些的。”
“對了，你的舞蹈是誰教給你的？”
齊潔稍微沉吟，這個問題不好回答。
她想了想︰“從小我就喜歡舞蹈，不過因為家里原因一直沒有經過系統的培訓，許多都是自己瞎捉摸的，然後不是現在有網絡嘛，很多東西都可以千度一下的。”
“是這樣啊。網絡的確是很方便人的生活，不過沒有人在旁指導，身體很容易損傷。雖然不致命，不過到了我這個年齡會讓人受不了。”
“我會注意的。”
“嗯。我發現你的機體還好，有這麼不錯的基本功，身體反而沒什麼損傷，說你無師自通，恐怕沒人會相信。對了，我剛才在體育館看到你的表演了，很不錯。”
“謝謝啊。其實還好，那段舞倫巴和拉丁元素比較多，但簡單易學，很容易上手的。”
“話是這麼說，但表演這方面內容的卻很少。大多都是學院教的那些，要不然即使新舞蹈項，這種水平還不足以把新舞蹈項的那種精神表達出來，其實說白了這種新舞蹈項被夸的太大了。”
齊潔笑而不語。
“對了，我看你表演創新力度很大，舞里不僅有倫巴和拉丁，好像還摻雜了探戈的元素，不知道你怎麼想的，能說說嗎？”
“具體想法沒有，就是覺得倫巴太過舒緩，和拉丁配起來雖然說能互補，可是過于柔，探戈不同，最起碼在表演這方面說，探戈還是比較有張力的，不過太強的我目前也掌握不了，所以只是添加一點點這個元素在里面。”
“你基本功是不錯，也像你說的，舞蹈對你來說還在起步階段。”
嚴天華點了點頭，她忽然問︰“有沒有打算進舞蹈學院系統的進行學習一下？以你的功底，我覺得努力的話，五六年就可以有一番作為。”
“再看吧。”
齊潔潔白的牙齒在陽光下有些發亮。
“嗯。你忙我是知道的，只是可惜了你這天賦。”
不等齊潔開口，她緊接著道︰“人都是很難克服自身這一關的，在你前面那個小姑娘，單純論舞蹈基礎和技巧，你比不過她，但她在這種海選表演里都有些緊張，恐怕在激烈的賽事上很容易出問題。”
“這方面你做的就很好，拋開你那種因為創新給人眼前一亮的舞蹈，你的心態還是很放得開的，我看你一點也沒怯場，很多成名舞蹈家都不一定能做到這一點，一般這需要很長時間的消化，我挺好奇你怎麼做到的？”
“只要不把它當回事就好啦。”
齊潔開玩笑的道。
誰知這話一出口，嚴天華臉上溫和的笑容如雪融一般，瞬間消失。
“這句話我听听就算了，你如果真這麼想，我告訴你，舞蹈，不是兒戲！”
齊潔張了張嘴。
“好了，就到這里吧，我恐怕沒什麼和你能繼續聊下去的了，好自為之。”
齊潔欲哭無淚。
這“好自為之”怎麼好像成了她的標簽，走哪都能被人扣上……
齊潔站在原地，看著女人從視野里消失。
其實最初接觸對方的時候她就已經知道，這是一個非常嚴肅甚至古板的人，但沒想到一丁點也開不起玩笑。
齊潔嗅著冷空氣，腦袋因最近得意顯得有些發燒發漲，女人這桀怪的性子似一盆涼水，很是讓她清醒一些。
“忘記和她說聲對不起了，唉，可能舞蹈在她心里是最珍貴的東西，所以才不允許任何人褻.瀆吧。”
她前世不也是？
舞蹈那時候在他心里就是一個完美無瑕的愛人，那時候的他不也一樣容忍不了任何人冒犯自己的夢想？
只不過再一世，自己才看透許多事情。已經不像是前世那麼功利的追逐夢想。
現在的她，可以自嘲也可以忍受別人的不認同，畢竟沒有人是太陽，不需要圍著一個人運行。
齊潔輕輕吐出一口氣，然後它化為白色的霧在眼前散去。
齊潔轉身往回走，小徑上來時兩排腳印，去時卻只剩孤零零的一個人。
回到車上時，孫婉婷已經坐在車里拉起了投影儀，上面正播放著一部電視劇。
見齊潔回來，她暫停播放，然後摁了下按鈕。
那只有紙片厚薄的OLED材質的投影儀卷成拇指粗的軸，然後駕駛台出現一個凹槽，被卷成軸的投影儀正好擱置其內。
“回來啦。”
“嗯”
“聊什麼呢，這麼長時間。”
“就是一些簡單的話，沒什麼。”
“你呀，有事都裝在心里，能不能像個普通女孩，總老氣橫秋的看著別扭。”
“你也沒少看啊。”
“德行！”
孫婉婷自己就忍不住笑，然後發動汽車。
牧羊人漸漸的駛離體育館，然後和路上水流般的車輛混淆，最後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