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遠喝下半易拉罐啤酒，腹部的抽疼讓他的眉毛緊蹙起來，手緊緊的抓著條紋病服的衣角。
疼，真的很疼。
像是幾十把刀子在小腹翻攪，只是的意識已經逐漸模糊，身體的溫度也在急劇下降，痛覺也模糊了很多，唯獨覺得小腹里像是著石頭。
十幾年後的醫院與201x年的並沒有太大變化，只是多了些虛擬屏幕，牆面依舊是單調的慘白色，走廊上還彌漫著濃郁的甦水味兒。
瘦骨嶙峋的顧遠沒多少體力，走出病房門就喘了一會兒，氣息很微弱，按住牆上的虛擬屏幕滑動畫面，叫了一輛ai輔助輪椅，但當輪椅行駛過來，他卻又取消了使用。
ai輔助輪椅的智能化程序很高，能夠檢測人體各項生理指數，一旦心率、血壓等下降就會自動撥打醫生電話，甚至能直接將使用者送入病房。
所以顧遠不能用這個輪椅，坐上了就相當于給主治醫師報警，他的主治醫師本身就不允許他下床。
休息片刻，他緩緩扶著牆壁走到電梯口。
只有二十幾步的距離，但就是這二十幾步遠的路顧遠足足走了十分鐘，每一步都非常的艱難，要耗費他所剩不多的體力、生命力。食道癌晚期已經不能進食，每天只能依靠輸液維持，他早就被病痛給折磨跨了。
從12樓下到1樓，走出住院部。
凌晨一點時燈火闌珊，夜風習習，略微清涼的夜氣如霧般籠罩在一座看著有些念頭的涼亭上。
這座涼亭……15年的時候顧遠被同學高江打傷了腿，住這家醫院，做完手術的頭一個晚上墨非找他喝酒擼串，就是在這座涼亭，後來再沒有喝過酒，一晃就是十二年過去了，墨非也消失了整整十二年。
在生命快要到盡頭時，顧遠還想再跟這位發小喝一回酒。
他扶著欄桿在涼亭里坐下，用手機點了外賣，望著璀璨星空默默發呆，記得在初中時候墨非性子懦弱，直到高中還常受人欺負，那時他經常幫墨非，一會兒踢球、打游戲、喝酒等等，那些事情他現在還都能夠回憶起來。
其實人一輩字真正的朋友不多，能稱之為兄弟的更少，古人不是也說人生得一知已足以，顧遠就以此看墨非。
雖然他不知道墨非現在這哪兒，現在做什麼，又或者地位多高、本事又多麼的大，但只要見面依舊可以毫無顧忌的叫一聲“傻_逼”把酒言歡，不存在任何的隔閡。
兄弟。
這種情誼絕不會因為時間和距離而褪色。
顧遠輕輕唏噓了一聲，這時候外賣已經由無人機送到，一打啤酒和油炸花生米、烤肉等等。
顧遠把花生米和烤肉攤開，放了筷子和啤酒在對面，猶如墨非還在，“老墨，多少年了？”
“十二年，十二年咱們沒見過，我是等不到你了，這頓酒是訣別酒。說實話我已經有快兩個月沒吃過東西，之前還能喝點粥，一個月前什麼東西都已經吃不下，我哪兒受得了這個？咱們不都喜歡吃點雜碎、烤肉什麼，哎，我這是媳婦兒管得太嚴。”
“其實啊得了這個病，就算飲食節制也活不了幾個月的時間，說起來真他媽_的倒霉，偏偏是食道上的癌癥，讓老子在最後的時候也不能吃好喝好。”
——
顧遠打開了一瓶啤酒，低頭看了看冒出來的氣泡，他跟墨非相同都是無酒不歡的貨，但近半年都沒沾過，問道啤酒的味兒不由得笑了笑。
只是……這抹笑容已經沒有當年男神的那種陽光明媚，只有蒼白，他的臉已經瘦的露出顴骨。
拿著易拉罐，“老子先干為敬！”
顧遠咕咚咕咚灌了幾口，但食道癌晚期根本吃不下也喝不下任何東西，一口酒入口就覺得反胃，腰一彎，劇烈的嘔吐起來，吐的都是胃里的苦水，暗淡的眼楮也因而嘔吐浸出眼淚。
擦了擦，自嘲的笑起來︰“你可別笑話老子，老子這病你沒得過，真他媽的是喝一口反胃、喝兩口要命，但老子今兒是舍命陪君子，你他媽也不算是什麼君子，來喝。”
沒有聲音，沒有回應。
但意識已經逐漸模糊的顧遠似乎瞧見了墨非，伸手往前虛晃了一下，“別笑，老子不跟你搞基，老子娶的媳婦不比你穆青衣差勁兒。”
說著顧遠捂住額頭自笑，在生命的最後關頭他並不覺得有什麼可恐懼，但不喜歡躺在床上病死，寧願再跟兄弟喝一回酒。
舍命配君子，真是舍命。
他的腹部已經劇烈抽疼起來，伸手按住喘息了好大會兒，而此時他的手已經涼的沒有任何溫度。
但顧遠的生性樂觀且不服輸，“老子還真沒想到病魔能戰勝老子，不過老子也不會慫，這最後的酒還是要喝，你可別勸老子。”
說著拿起易拉罐咕咚咕咚喝了大半罐子，強忍著咽下去，然後拿起一個雞翅膀啃。
“味道不行！十二年過去，現在的東西都比以前的干淨衛生，但是味道還真不如以前邊攤上的擼串兒好，講究著吃，好像現在根本沒有街邊擼串，八年前就已經徹底絕種，酒的度數也低……老子沒事，真沒事，就是得這病肚子疼的受不了，老子吃點止疼片。”
說著顧遠從兜里掏出一把白色的止疼片，有七八片多，因為長期服用止疼片身體已經出現抗藥性，必須要大量服用才能緩解疼痛。
他一把含進嘴里，笑了笑，這末笑容帶著對于命運的嘲_弄，“老子以前身體那麼好，現在一點痛忍不了，要這麼的藥才能緩解疼痛。”
“掃興，喝酒還要吃藥。”
“老墨啊，老子現在挺狼狽的，當初你給我過一個選擇，說如果願意的話你可以叫我仙術，如果學了，肯定能夠避免這些病痛瑣事，可是如果再給我一次選擇的機會我依然會拒絕，說句矯情的話，生命因短暫而精彩，老子這輩子想做的事情全部都已經做過，沒有什麼大的後悔和遺憾。”
“可是……”
“老子現在也累了，你這傻_逼應該高高興興的送老子一程，可惜，當年老子送過你花圈，你現在卻不在，這事是你欠這老子的，這些酒你必須喝，等你回來了在老子的墳前喝，一杯都不能偷奸耍滑，這些酒都是你的。”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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