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愛為牢

第16章 玫瑰囚牢(1)

類別︰其他類型 作者︰甦俞 本章︰第16章 玫瑰囚牢(1)

    簡銀河從紀南那里回來,已經是夜里十點半。她真有種靈魂出竅的感覺,腳下像踩浮雲,腦中一幀一幀地像在播默片︰紀南微醉的眼神看著她,冷冷地欲言又止,像已經過足了施舍者的癮至親的面孔,總有些隱隱重疊在背景後面,比如樹峰,比如早已逝去的父母親的臉,比如只屬于鐘溪文的那雙世界上最溫情的眼楮

    簡銀河真想此刻有個肩膀給她靠一靠,她就可以想象,此時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夜晚,挽著愛人的手,在陳舊的小區樓梯間拾級而上,他們過最普通的生活,這樣安安穩穩到老,一直老到牙齒漏風的年紀。那該多好。

    剛進屋,卻接到鐘溪文的電話。

    簡銀河看著手機屏幕上閃動的那串數字,深深嘆一口氣。不該想他的時候,他倒像一棵自然出現的大樹,給她攀纏、依靠。多時沒有聯系,她原以為長久的隔絕,已經斬斷了他們之間的一切情分,然而這個意外的時間又意外接到他的電話這又算是哪門子的意外?

    “溪文。”她原本想要稱呼他“鐘先生”,一開口卻泄了心里的秘密。

    “銀河。”

    “有事嗎?”

    “你還沒有休息?”

    “嗯。”她知道他的電話顯然不是來寒暄的。他在她面前總是很在意,很多時候反而拘謹了起來。

    “最近好嗎?”

    “還好。”簡銀河無力地說。

    “听說你辭職了?”

    “嗯。辭職了。”她很平淡。

    “為什麼?”

    “想換一份工作。”

    “沒有理由?”

    “累了,想換工作。”她重復道。

    鐘溪文從簡銀河的聲音里听出一點兒敷衍,一點兒指望。她敷衍他,因為不願離他越來越近她願意跟他說“累”,那是累到了某種程度,她才透出一點點依賴和指望。這樣的敷衍和指望,讓鐘溪文心痛,他多麼希望她徹底地把他當成她的指望。溪文一向認為恆中設計部的工作是簡銀河最好的職業起點以及歸宿。听說她辭職,他先是大吃了一驚,但簡銀河不是隨便耗費自己的人,她做出的決定一定有她的道理,而他已經離她的世界很遠,所以終究無法弄清她的許多道理。

    鐘溪文說︰“既然累了,就別勉強自己。”這句話,他說得心里特別酸。他在前幾個月里克制自己不去跟她聯系,把自己沉浸在工作和應酬圈子里,妄圖能夠麻痹自己,甩掉一切與她有關的情感。到頭來他發覺自己根本不能夠,不能麻痹,反而越發清醒。

    “銀河我想”

    “溪文,不早了,我得睡覺了你也早點兒休息。”

    “銀河”

    “晚安。”她匆忙掛了電話。從那聲“銀河”里,她敏感地覺察到接下來他要說的話,于是她草草打斷他,掛了電話。如今事情還沒到最糟的時候,她還能挺住,她生怕再說下去,就再也沒辦法挺住了。尤其在鐘溪文面前,她需要花百分之二百的毅力來維持她的故作鎮定。

    牆上的大鐘敲響了十一點。回過神來,還能听見隔壁的小孩子在被父母訓斥,再隔壁有嬰兒的哭聲,對面樓里的燈還亮著幾盞,窗口晃過或咳嗽或疲憊的身影絕大多數人的生活,都只是平常的瑣碎,簡銀河真希望自己就是一個最平常瑣碎的人︰二十幾歲的時候,有一份過得去的工作,然後嫁一個還過得去的老公,生養一個孩子,照顧一個家庭,偶爾教訓教訓小孩,偶爾跟老公吵吵架,在商場大甩賣的時候跟家庭主婦們拼搶,偶爾有抽獎抽中洗衣液的庸俗的小驚喜這樣庸俗平常的生活,彌漫著豆漿和肥皂氣味,最塵世、最俗氣也最安全,很多人身在其中還不知道自己多麼幸運跟幸福。

    簡銀河把頭深深埋進臂彎里,她听見自己的嘆息在房間里蕩出荒涼的回音,就忽然意識到,今後她的身份不再是一個自由人,而是某某的女人或是情人。

    客廳大門開了,進來的是羽青。

    “銀河?”

    簡銀河抬頭,沖著羽青笑了笑。

    “怎麼不開燈啊,半夜在客廳喂蚊子?”羽青邊說邊打開燈。她看見簡銀河一臉蒼白像是失了魂,頭發衣服一片凌亂,就趕緊靠過去試了試她額頭,“銀河,你不舒服?”

    簡銀河搖搖頭。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羽青”簡銀河輕輕說道,“我把自己給賣了。”

    “什麼?”

    “我把自己給賣了。”簡銀河平淡地重復一遍,眼神如同幽魂,那口氣像是在說“今天又下雨了”。

    羽青瞪大眼,抓住簡銀河的手,“什麼叫你把自己給賣了?”

    “為了三百萬元,我把自己給賣了”簡銀河看著羽青仍舊疑惑的眼楮,“羽青,我惹上了官司,可能要賠給人家三百萬元,我哪兒有錢啊紀南幫我付賠償款,條件是,我得搬去他家羽青,這件事是我自己決定的你要替我保密。”

    羽青這才瞠目結舌,圓瞪的眼楮快要迸出火花來,“銀河,你是不是開玩笑?天哪,這是什麼情況!”

    “羽青我是被人陷害的”

    “你真沒開玩笑?怎麼會有這種事?”羽青大嚷起來,“銀河,你惹上了什麼人?怎麼會欠人家那麼多錢?”

    “說來話長羽青,到現在我都不敢相信公司安排一個新人頂替我去做一個工程的設計,結果後來被認定是抄襲,設計師跑路了,署了我的名字,現在對方公司直接要求我們付賠償款,可那筆賠償金對于我來說根本是天文數字紀南說,他可以幫我賠這筆錢,條件是我要去他在富春路的公寓”

    羽青嘴巴張得老大,一張臉氣得一時紅,一時白,“太可恥了!太可恥了!天底下居然有這麼惡劣的男人!這麼說,事情從頭到尾很可能都是紀南的安排?”

    “也許吧。”簡銀河一臉認命,“但他肯幫我還錢,已經是幸運了”

    “怎麼會有這麼可怕的男人!簡銀河,你遇到這麼大的事情,怎麼現在才告訴我?”

    簡銀河轉過頭,苦澀地看著羽青,“羽青,我以前總是自信,自信到對這個世界過于樂觀,等到事情發生了才知道已經來不及了”

    “銀河”羽青被這突如其來的意外擊得大腦一片空白。她捋了捋簡銀河凌亂的劉海,眼前的簡銀河,面容和眼楮都沒了生氣,她又心酸又心疼。她在腦中快速反應了一下,“銀河,你有沒有跟鐘溪文說這件事?”

    簡銀河搖搖頭。

    羽青恨鐵不成鋼地猛拍桌子,“我的姑奶奶!你都到現在這個地步了,還要這麼矜持嗎?還是你太在乎溪文,不願意麻煩他?你也不想想,現在你都要把自己給賣了,你這是要毀了你自己嗎?”

    “羽青他的公司剛起步,我不能麻煩他。”

    “我的姑奶奶!”羽青萬般無奈地握住簡銀河的肩膀,“現在哪里是矜持的時候啊?鐘溪文說不想打攪你,要給你空間,就不願直接聯系你,但他每隔一段時間都跟我聯系一次,總是問我,簡銀河最近怎麼樣,過得好不好,有沒有什麼困難天底下這麼好的男人恐怕也就剩下他鐘溪文一個了,真不知道你在矜持什麼,顧慮什麼。簡銀河,要是溪文知道了你這件事,但他卻沒有機會幫你,你想想看,他是不是會內疚死,心疼死?”

    眼淚一顆一顆從簡銀河失去焦點的眼楮里滾落出來。溪文真的是她的軟肋,關于他的一切,像煙、像塵土,從她心底各處彌漫出來。她曾經覺得離開溪文是那麼正義那麼理智的決定,而且只要還有愛,她就覺得還沒有真正失去他。但是如今她要開始的另一種人生,將把他們生生地隔斷在兩個國度。

    “銀河”羽青也忍不住開始落淚。

    簡銀河擦掉眼淚,深深地嘆了口氣,“羽青,你說得對,像溪文這樣的男人,恐怕世界上就剩下他一個了。所以,現在我才應該離他越遠越好”

    “我知道,因為你愛他。”

    簡銀河輕輕一笑,嘴角是苦的。是的,愛到願意永遠離開的程度。

    “我給他打電話。”羽青說完拿出手機,正要撥號,簡銀河急忙按住她的手,“羽青,你就听我的吧,不要給溪文打電話,不要”

    “不行,這事我絕不能看著不管!”

    “我求你了,羽青,別”

    羽青的手指剛剛踫到撥號鍵,簡銀河卻順勢奪下手機。

    羽青帶著哭腔,聲音都啞了,“銀河,你傻呀!你這樣真的讓人很心疼你知不知道”

    簡銀河不說話,肩膀一抽一抽,是真的在大哭。羽青從沒見過她這個樣子,她慌忙抱住她,“好,不打電話就不打”她懷里的簡銀河像個孩子,她對她的倔強真是又心疼又恨,現在只好暫時對她妥協。她深深知道簡銀河的倔,簡銀河選的路,破釜沉舟也好,自生自滅也好,都不需要旁人的憐惜和撫慰。簡銀河是個太要強的人,她比任何人都堅強無畏。

    “羽青”半晌,簡銀河抬起頭,“不早了,我想休息了,我打算過兩天搬家。”

    “要這麼急嗎?也許還有轉機呢。”羽青想著鐘溪文,現在他還不知道,簡銀河正陷入怎樣的一個泥沼。

    “羽青,你只要記得幫我保密就行了。特別是對樹峰,千萬別讓他知道。還有溪文。”

    簡銀河講出“溪文”兩個字的時候,原本已經平靜的雙眼又漫起眼淚來。羽青忽然就沒了聲音。鐘溪文跟簡銀河,也不知誰是誰的死穴。羽青仍舊無法完全理解,簡銀河這個瘦弱倔強的女人,是怎樣一步步背上所有委屈和陰謀,又怎樣一步步跳進自我解救、自我麻醉的深坑。這女人始終沉默,連她這個最好的朋友也被隔絕在外。

    第二天一早,羽青就撥通了鐘溪文的手機,但號碼不在服務區。她又撥他的辦公室電話,是秘書接的。

    “請找一下鐘溪文。”

    “不好意思,鐘先生去了英國,下個月才回。”

    “那怎麼樣可以聯系到他?”

    “鐘先生在那邊的大小事宜由公司總部過去的秘書負責,他會在晚上用電子郵箱收發郵件。不過這次他在英國的行程很緊,我有時候都聯系不上他。”

    “還有沒有別的方法可以聯系到他?電話號碼有沒有?我有急事,特別急!”

    “小姐,真不好意思”秘書猶豫一下,“要不我把鐘先生的郵箱告訴你吧。其他的我真幫不上忙了。不好意思。”

    羽青泄了氣,“好的,謝謝。”

    她火速給鐘溪文那個電子郵箱發了一封郵件,只有一句話︰簡銀河出事了,趕快回我電話!

    她原本盼著鐘溪文能回個電話,但守了一整天、一整夜,也沒有鐘溪文的電話,她不死心,重復發了好多封,但是仍然沒有回復。

    羽青迷迷糊糊睡去的時候,天光已經微亮了。她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中午,下意識地趕緊到隔壁房間,先是敲敲門,沒有人應,她推門進去就發現簡銀河不在了房間里整整齊齊,她帶走了一些衣服和日用品。羽青腦中一下子閃過兩個字︰糟了!

    她趕緊撥簡銀河的電話,但是怎麼打都沒有人接。“糟了糟了!簡銀河你這個傻女人!你只要跟那個紀南過一個晚上,你就把自己毀了你知不知道!”她情急之下撥通紀南的電話,誰知也是無人接听。又打他們公司電話,秘書說紀總不在公司。羽青一邊咒罵著老天爺,一邊盼著鐘溪文能趕緊回個電話。

    而此時的簡銀河,已經站在了富春路楓林綠都的大門口。她一整夜沒有睡,挑了清晨的時候出門,是不想被羽青看見。她為自己選的這條路,已經是眼下她唯一能走的一條。

    公寓在清新寧靜的市郊,簡銀河看著那些別墅和復式公寓,心里一陣嘆息,該有多少女人像她這樣,為了鈔票住進一個有錢男人的“金屋”?

    拖著大行李箱找到了翠微居十六樓。鑰匙插進門鎖的一剎那,她已經準備好合適的姿態面對屋子里的一切。不知紀南在不在?

    如簡銀河所期望的,屋子里並沒有人。她舒了一口氣,暫時不用面對他。

    客廳里的一切極盡簡潔,一派昂貴的樸素,是紀南的風格。沿著書櫃後面的樓梯上到第二層,才是臥室。臥室只有兩間,灰白風格,死氣沉沉。簡銀河挑了小一點兒的那間客房,把行李放進去。

    房間里沒有什麼擺設。米色、卡其、深棕的牆壁和窗簾,使屋子里有一種溫軟的舒適,唯一的色彩,來自牆上的一幅油畫︰深秋金黃色的稻田,遠處是一棵形狀奇怪的小樹。這幅色澤飽滿的油畫,與整個環境看上去很不搭調,但讓人感到一種突如其來的鮮活感。飄窗很大,窗台上有地毯,旁邊書櫥里一排一排歐洲哲學史讀庫,架、音箱一應俱全。唯獨整張床是空的,只有一張床笠,沒有枕頭和被子。簡銀河打開衣櫥,里面空空如也,除了一雙棉質拖鞋。

    看來紀南只把這里當書房,從沒有人在這兒住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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