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猶在斟酌著怎麼開口,“你的腿最近總是癢,並不是好轉的跡象,雖然看不出來,但通過片子來看,卻在逐漸壞死,馬上就要轉移到骨質,如果那樣的話只能截肢。”
李韻苓倒抽口冷氣。
明嶸和明成佑亦是一驚。
“幸好少奶奶帶您來醫院,所以我說是不幸中的萬幸,我今天下午就為您安排手術,但是”
李韻苓唇角發抖,“但是什麼?”
“手術之後,可能會留有腿疾,但我們會盡量讓您走路的時候看著不明顯。”
李韻苓幾乎承受滅頂之災。
對她來說,她是無論如何都接受不了這個現實的。
醫生將片子取下後拿在手里,“你們商量商量。”
“還商量什麼?”明成佑率先開口,“趕緊安排。”
“不,”李韻苓雙手護住腿,“我不做!”
“不做然後等著腿被鋸掉嗎?”
李韻苓手指緊掐著腿肉,明嶸蹲下身,“媽,听醫生的,到時候看不出來的。”
“不可能。”李韻苓手握成拳後重重敲打膝蓋。
傅染扭頭看向明成佑,男人步子略些凌亂來到窗邊,早起的陽光透過百葉窗被分割成均勻的一道道後灑在男人臉部,傅染看不清明成佑此時的神色。
李韻苓盡管一時難以接受,但也知道不肯手術的後果是什麼。
明嶸去辦理住院手續。
傅染打電話讓蕭管家送了些東西過來。
掛上手機,傅染走過去來到明成佑身側,她手掌落到男人肩頭,“成佑。”
“醫生是怎麼說的?”
“藥物不當。”傅染想了想,遂而再度開口,“但那些醫院開出來的藥都沒問題。”
明成佑點下頭,雙目緊闔後,手掌撐起前額。
李韻苓躺在病房內做術前準備,傅染進去時見她眼楮別向窗外,“媽。”
“你們都到外頭等著吧。”
李韻苓眼眶稍有濕潤,蕭管家提著兩個包進來,“少奶奶,夫人。”
傅染安靜地走出去。
蕭管家將東西一一整理出來後放到病房的衣櫃內,“夫人,您的腿不是要好了嗎?怎麼又要手術?”
李韻苓聞言,好不容易平穩的情緒再起波瀾,“說是沒有恢復好。”
蕭管家走到她床邊,“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最近明家總這麼多事。”
李韻苓輕嘆,“這次要不是小染執意送我來醫院,我可能就要把整條腿都給鋸了。”
“這麼嚴重?”蕭管家驚呼。
李韻苓屈起另一條腿,她示意蕭管家坐到床邊。
“蕭管家,最近有你兒子的消息嗎?”
冷不丁李韻苓會這樣問,蕭管家有些措手不及,她站起身將另一個袋子里頭的東西也整理出來,“都20幾年了,夫人,我哪里還敢抱有希望?”
“哎,”李韻苓撐起上半身,“我也一直在想方設法替你打听。”
“有勞夫人多心了。”蕭管家背對著李韻苓,心不在焉繼續手里動作,“您怎麼會突然這麼問?”
“我是生病了才能體會到有兒有女在身邊的好處,當年那次意外,兩個孩子中要不是你拼死搶住成佑,被搶走的也不會是你兒子了。”
蕭管家聲音黯淡,“夫人,您還提那些做什麼?”
“這些年都是明家欠你的。”
“您和老爺也竭力替我找了,那個孩子流失在外也許是天意,”蕭管家說完眼圈微紅,“夫人,您不必自責。”
“你對成佑和明嶸怎樣我都看在眼里,也難為你了。”
蕭管家把一切都安慰成是天意,“我沒有保護好他,所以老天一輩子就給了我這麼個孩子。”
李韻苓跟著紅了眼圈。
蕭管家趕緊擦拭,“夫人,還提這些做什麼?馬上就要手術了,您現在放松心態才是最重要的。”
李韻苓的手術很成功,但以後盡管恢復得再好,留下腿疾也是難免的。
將李韻苓接回家的這天,明成佑將她從車上抱進客廳內,傅染跟在後頭,目光盯著明成佑挺直結實的背部,他盡管不說,盡管未顯露,盡管對李韻苓之前的做法心里有了嫌隙,但打小跟在身邊的感情假不了。
明成佑將李韻苓放到沙發上。
蕭管家急急忙忙去端水。
“夫人,吃藥吧。”
李韻苓也有些渴,伸手時卻被明成佑先一步拿過蕭管家手里的水杯,里頭的水隨意潑進果盤明成佑將杯子遞向傅染,“去重新倒一杯。”
傅染伸手接過,也沒多問。
蕭管家手還僵在半空,李韻苓倚進沙發內,“成佑,你做什麼?”
明成佑視線揚起睇向蕭管家,“平日里的藥都是你拿給媽的吧?”
“是。”
“還用我再問你嗎?”
“三少,我不知道您什麼意思。”
許容聞訊從三樓下來,“媽,您出院了。”
李韻苓點點頭,目光卻仍定在明成佑身上。
“夫人,難道您也懷疑我?”
李韻苓毫不猶豫搖頭,“成佑,你懷疑別人都行,但唯獨蕭管家沒有這個可能。”
“媽,越是平常你想都不會想到的人才越值得懷疑。”
李韻苓執意,“不會的,蕭管家如果真要這麼做,當時就不會搶住你,而自己的親生兒子現在還飄零在外。”
這件事,傅染還是第一次听說。
“媽,您的腿是吃了藥才會變成這樣,這藥也不可能只吃一頓兩頓,您自己想想,您坐著輪椅的時候誰照顧您的時間最長?”
蕭管家意圖解釋,“三少,我為什麼要這樣做?你從小是我看著長大,我跟夫人”
明成佑目光盯向蕭管家冷冷吐出四個字,“人心難測。”
傅染接了杯水回來,許容想替蕭管家說話,明嶸拉住她的手示意她別介入其中。
“三少,既然您要這樣說的話,我也沒有辦法,但我也不想平白無故受了冤枉,您總要給我個說法。”
明成佑心里是認定了的,幾個佣人從蕭管家的房間出來,朝明成佑搖了搖頭。
他一點也不意外,傅染帶李韻苓去醫院後,如果真是蕭管家,她有足夠的時間做好全部準備。
“蕭管家,我也沒說你怎樣,但現在我媽出了事,這座屋子里頭所有的人都有可能,你跟在明家近三十年,也是時候回家休息休息了。”
蕭管家望向李韻苓,李韻苓沉著臉,“成佑,這件事媽自己心里有分寸。”
“蕭管家,我把話已經說到了這份上,你還留得住嗎?”明成佑目光直睇向蕭管家。
蕭管家點了點頭,“好,我走。”
李韻苓臉色越發冷,傅染將包里的藥和水一起遞到李韻苓手里,她才要動怒,瞅了眼傅染後接過,將藥丸咽入肚內。
蕭管家長期生活在明家,東西自然也多,明成佑給了她一天的時間整理。
李韻苓心里自然是舍不得,明嶸倒沒說什麼,明成佑卻是鐵了心的,傅染知道明成佑有時候雖然不正經,但性子內斂的時候近乎于陰沉,又極能忍,從宋主任來家里這件事上就能看出來。他哪里是肯睜只眼閉只眼的人,這會若不是傷到了李韻苓身上,他也不會直指蕭管家,也不管有沒有證據,總要將這定時炸彈先扔出明家再說。
幾個佣人在幫著蕭管家整理東西,傅染送李韻苓回房,明嶸讓許容上了三樓別下來,自己則有急事要外出。
李韻苓躺到床上,家庭醫生過來輸液,明成佑經過這件事後對李韻苓的事越發小心。
家庭醫生也是戰戰兢兢的,畢竟先前一直以為李韻苓是在恢復,沒想到讓她去醫院做個檢查。
所幸明成佑沒有多加責備。
傅染在旁邊給李韻苓削著隻果,李韻苓手掌貼向前額,“我不相信是蕭管家。”
“媽,有些事慢慢往後看都會明白的,您想想您的腿,這一刀子總不能白挨。”
李韻苓手掌摸向被子底下的腿,“差點這條腿都保不住了。”
“所以,”傅染將削好的隻果遞給她,“時間能證明一切。”
許容見明嶸的車子開出去,她下了樓,客廳內空無一人,許容避開李韻苓的房間,行過走廊站在門口看到蕭管家在里面整理東西。
“蕭管家。”
她錯愕轉身,“二少奶奶。”
蕭管家將許容讓進房間,爾後關了門,“二少奶奶您現在不應該還跟我走得這麼近。”
“蕭管家,難道真是你嗎?我不相信。”
“二少奶奶,有你這句話就夠了,”蕭管家將許容拉到自己床邊,“我待會晚上就要離開,以後您要照顧好自己。”
“他們為什麼會懷疑你?”
蕭管家拉住許容的手,“我走了之後您自己在明家一定要小心,特別是傅染,這次她及時將夫人送到醫院,夫人對她肯定要比之前都好。”
“蕭管家,明家這麼多人里面也就你和明嶸對我好。”
“二少奶奶,一定要照顧好肚子里的孩子。”
許容坐在床沿看著蕭管家整理東西,先前她不想下樓,還有蕭管家一天好幾次的上來關心,許容站起身來,蕭管家從拖出來的皮箱內翻出塊玉佩,她走過去拉起許容的手,“二少奶奶,這是我送給小少爺的一點小禮物。”
是個用玉雕刻而成的長壽果,許容急忙擺手,“我不能收。”
“拿著吧,這本來就是給小孩子戴的。”蕭管家塞到許容手里。
她攥緊東西走出房間,上了樓後給明嶸撥打個電話。
男人听出她話里的意思,“容容,這件事我們不能管。你乖乖待在房間哪也別去,現在成佑懷疑蕭管家,所有人都避她遠遠的,你別去湊這熱鬧。”
許容只得答應,掛上了電話。
蕭管家臨走時去李韻苓房間道別,李韻苓也沒再留她。
明嶸沒有回來吃晚飯,餐桌上很安靜,幾乎听不到說話聲,吃過後傅染和明成佑相攜上樓。
李韻苓接過佣人遞來的毛巾擦手,“蕭管家。”
許容放下了手里的筷子。
李韻苓意識到不對勁,嘆口氣,“還真是習慣了。”
“媽,要不讓蕭管家回來吧?”許容試探說道。
“這些事你別插手。”李韻苓坐著輪椅,保姆過去將她推到客廳內,許容也跟了過去。
蕭管家不在,李韻苓覺得別人做什麼事都不稱心,一會嫌茶水燙了,一會又嫌別人沒眼力勁,許容都瞅在眼里。
“還是回去休息吧。”李韻苓朝身邊的人吩咐。
“媽,我推您進去。”
李韻苓開口制止,“算了吧,你懷著孕自己還當心不過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