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韻苓嘴唇顫抖,牙關死死咬緊後松開,她伸手指向明錚,“你說,他”
“對,”傅染接話道,“他才是您的親生兒子。”
“啊!”
走廊內站滿人,卻忽然安靜的連一根針落地的聲音都能听清楚。
趙瀾身子直挺挺倚向牆壁,目光一寸寸盯著明錚,又呆滯地望向亮起紅燈的急救室。
李韻苓眼楮死死盯住明錚不放,她半晌回不了神,只是難以置信的一個勁搖頭,“我不相信,我不信。”
她防了二十幾年視作仇人一樣的,以為是趙瀾所生的私生子,受盡她的排斥和冷落,到頭來,卻被人以一盆冰冷的水直撲面門,他是她的兒子?
明錚眼里滑出譏諷,有些苦澀,卻驚人的冷冽。
趙瀾捂住臉痛哭。
李韻苓連一滴眼淚都掉不出來,她只覺得自己是個最大的笑話,“為,為什麼?”
傅染後面的話不忍心再說出來,難道還用問嗎?
明雲峰這番舉動,無疑是因為,他最愛的女人是趙瀾,最愛的兒子,是明成佑。
傅染抬頭望向明錚,他顯然也猜出來了,高大的身影看在眼中,忽而像是被什麼給壓彎了,明錚揚起的臉在光線照耀下忽明忽暗,眼底的痛苦和絕望昭然若揭。
他一直以為他沒錯,他只是背負了私生子的身份而已,他也有生存和被尊重的權利。
可是今天卻有人告訴他,原來真正的私生子不是他。
多麼諷刺,多麼好笑?
李韻苓始終無法接受這個事實,這已經不是身份調換的問題,倘若傅染所說的話是真的,明雲峰這幾十年,一直將她置于何地?
她尖叫著喊道,“不可能,不會的,我沒有別的兒子!”
“夫人!”蕭管家趕緊拍著她的肩頭。
李韻苓歇斯底里的哭喊聲刺入明錚心底,痛麼?
他如果說一點不痛,那定然是假的。
趙瀾手掌揉至胸口,想到明成佑平日里對她的冷言冷語和嫌棄,再加上他此時正在急救室,從搶救時間來看,病情肯定很重。
“我們現在就去做n鑒定。”李韻苓強撐住一口氣,撐著牆壁起身。
明錚冷冷掃了眼,“我沒心思跟你們瞎扯,你以為有做親子鑒定的必要嗎?在我這,絕不可能,我也沒有別的媽,听清楚了麼?”
李韻苓鼻子酸澀,眼圈泛紅,看著明錚卻不知道一時該怎麼說。
事已至此,說出去的話就猶如潑出去的水。
她想收,也收不回來了。
明錚大步上前扣住趙瀾的手腕,“媽,我們走,沒有必要留在這。”
他強行把趙瀾拖出去兩步,趙瀾瘦削的身子往下彎,“明錚,你松手,讓我留在這。”
明錚腳步因此番話而停住,他陰戾俊臉側過來盯向趙瀾,五指似要留住些什麼,狠狠握緊趙瀾的腕部,“媽,你要留下來?”
“成佑現在還躺在里面我不能走,明錚”
明錚緊握的力道陡然松開,他甩了下手,一語不發盯了眼趙瀾後大步離開。
李韻苓喉間輕哽,明錚走得很快,堅挺的身影在地上拖出道長長的影子,傅染走過去將趙瀾攙扶起身。
幾名警察走了過來,尤應蕊下意識一陣慌亂,捏緊裙角。
“請問,你是尤應蕊嗎?”
“是。”
李韻苓目光怔怔從明錚身上收回,警察說的話她已然听不真切。
“我沒有,我壓根沒去過那里怎麼會傷害她?你說什麼,我媽怎麼了,她出事了嗎?”尤應蕊急切詢問,傅染聞言,喉間的苦澀只能吞咽回去。
“尤應蕊,你自己做過的事瞞不住別人,妄我媽把你當成親生女兒一樣對待,你居然狠心把她推下樓。”
“我沒有!”尤應蕊爭辯,“我根本不知道媽進了醫院。”
李韻苓再承受不住這樣的打擊,她走上前,“這中間應該有什麼誤會。”
再怎麼樣,尤應蕊都是明家的媳婦。
哪怕為大局著想,李韻苓也不想她再添亂。
傅染走過去,插了句嘴,“她想要對付的是我肚子里的孩子,我栽下樓梯要不是我媽護在我身上,孩子早就被她踢掉了。”
“我沒有!”尤應蕊上前拉住李韻苓,“媽,您相信我。”
李韻苓揮開尤應蕊的手,她已無暇去顧及,退了兩步坐回椅子上。
警察帶了尤應蕊離開,趙瀾抵著牆壁,像是一具沒有靈魂的傀儡,眼楮被急救室的燈染得通紅。
傅染想著範嫻,她精疲力盡邁開腳步。
“傅染。”身後傳來李韻苓的說話聲。
她沒有轉身,頓住步子。
“你所說的,都是真的嗎?”
在場所有的目光都別向傅染。
她身子沉重,好像一根不起眼的稻草都能隨時將她壓垮,別說是抓住了,她連避開的力氣都沒有。
“我答應過老爺子,這個秘密不會說出來,但是”傅染眼里有淚花涌出,“他如果知道自己的兒子生命垂危而親生母親卻不在身邊,他應該會同意我的做法。”
李韻苓目光直勾勾望著地面,“既然如此,當時為什麼還要留下那樣一份遺囑。”
傅染揚起下頷,心中只覺得苦澀,她慢慢轉過身,看到李韻苓垮下的雙肩,越發不好受,“最大的原因,還是覺得虧欠明錚。”
“虧欠?”李韻苓無力地抬起眼瞪向趙瀾,“他虧欠的人還少嗎?他把他最愛的兒子交給我,讓我當成至寶一樣捧在手心,而我的親生,孩子,”李韻苓痛不欲生,“我當著他的面對明錚那樣,他居然也能看得進去?”
趙瀾蹲下身,捂住臉也在哭。
傅染退後了兩步,听到身後交錯的哭喊聲傳來。
她累得幾乎要走不動路。
原來再恨,她都沒想過要讓明成佑去死,頂多是老死不相往來,但前提都要活著。
傅染回到範嫻的病房前,透過玻璃窗看到她全身插滿管子躺在病床上,里面有護士,傅染進去,儀器監測發出的嘀嘀聲稍微令她心安些。
“你怎麼沒在病房內休息?”
負責這個病房的護士抬頭問道。
傅染走到床邊,看到護士拿了藥正要給範嫻涂抹,“我來吧。”
“你身子虛的厲害,趕緊回去躺著,難道不想要孩子了嗎?”護士瞅她眼,“心里難受也要保重身體。”
傅染把手摸向自己的肚子,“我沒事,擦好藥我再回去休息。”
護士拗不過她,把東西都放到床頭櫃上,“我在旁邊教你。”
傅染把蓋在範嫻身上的被子掀開一角,腰部衣擺往上撩起,傅染看到後呼吸幾乎一窒,眼淚奪眶而出。
應該是被皮鞋用力踢後留下的淤青,傅染用鑷子蘸取棉球後小心翼翼涂抹傷口,她盡量放輕動作,生怕範嫻會疼,邊擦還邊湊到她腰際呼氣。
護士在旁邊看著,眼眶不由潮濕,她不忍告訴傅染,其實範嫻已經不會覺得痛了。
擦完藥,傅染替範嫻把衣擺整理好,她抬起頭看到窗外的傅頌庭,明顯憔悴了不少,連背都弓了。
傅染被護士帶回病房內,她整天沒合過眼,擁著被子背靠床頭,閉上眼楮都是明成佑直挺挺在她面前倒地的場景。
那一聲巨響,令傅染以後每每睡覺都會驚醒。
明成佑搶救的消息被刻意封鎖,整層樓戒嚴。
羅聞櫻趕到酒吧的時候,明錚已經喝得爛醉如泥,右手卻拿著酒杯還在拼命往嘴里面灌。
她起先站在他身後看著,以為又是因為傅染的事弄成這樣,後來覺得不對勁,明錚灌酒跟喝水似的,再這樣下去恐怕要出事。
羅聞櫻趕緊上前搶住他手里的酒杯,“老大,別這樣。”
她付了錢準備拖他離開,明錚卻伏在桌上不肯走,他伸手拽住羅聞櫻將她拉到跟前,酒吧里放著舒緩的音樂,雖然光線很暗,卻能清晰听得到對方的說話聲。
“我給你講個笑話吧。”明錚俊臉枕著手臂,樣子頹廢,羅聞櫻見狀索性坐在高腳凳上,“說吧。”
他忽然傾起身,臉湊到羅聞櫻跟前,鼻尖幾乎同她相抵,“明成佑,是私生子。”
羅聞櫻眼神閃了下,心想開什麼玩笑。
明錚卻自顧往下說,“你不信吧?說實話,我也不信,我做了二十幾年的私生子,被人指指點點也習慣了,突然有天告訴我我才是正牌的,你說這是不是天大的笑話?”
羅聞櫻菱唇微啟,神色驚愕。
明錚盡管醉得不輕,但話里不像是在開玩笑。
“老大,”她不知該怎樣出聲安慰,“老爺子把大部分股權留給你,肯定是覺得虧欠與你,他對你也不是不在乎的。”
“呵,”男人譏誚,酒吧內特有的幽暗光線令他整張臉都顯得生動起來,“他把塹ê̌魽@ 遙 倘皇俏 銥悸牽 贍閼嫻囊暈 敲瓷德穡克 黴等舅朗卣飧雒孛埽 薹鞘且蛭 捎踴褂欣羆業墓叵擔 梢砸攬孔哦 皆倨穡 嫦嘁壞┘銥 濾 畎 畝 踴 Я 校 庋 觶 竅肴夢液屠羆伊較嗥膠猓 夢依俠鮮凳擋輝偎嘔 檔降祝 H 牟換故敲 捎勇穡俊 br />
明錚猛地抄起桌上酒杯,狠狠往嘴里灌口酒,眼里的嘲諷越漸明顯,“其實,是他多慮了,李韻苓除了明成佑不會有第二個兒子,他難道以為,她會跟我聯手反戈一擊嗎?”
男人的笑聲傳入羅聞櫻耳中,她伸手奪過他手里酒吧,“走吧,我送你回家。”
“家?”明錚神色寥落嘆口氣,“我媽現在守著明成佑,我哪里來的家?”
酒吧這地方畢竟復雜,羅聞櫻拿起挎包,拉過明錚的胳膊讓她搭著自己的肩,兩人趔趄走出門口,羅聞櫻將他攙到車旁,打開副駕駛座把他塞進去。
明錚家里看來是住不得,回去後說不定會鬧出什麼事來,羅聞櫻給他電話預定家酒店,她吃力地去前台拿鑰匙,然後拖著他一路來到房間。
她伸手把明錚往床上一丟,脖子和腰酸的動彈不得。
兩人身上都沾染了酒吧內的煙味,再加上天氣炎熱滿身的汗,羅聞櫻踢了下明錚的長腿,“我走了,你待會記得洗完澡再睡。”
明錚動也不動,眼楮張開盯向頭頂。
羅聞櫻擦把汗,“我走了。”
“幫我把洗澡水放好。”
她轉身之際,听到明錚說出這樣的話。
她錯愕旋身,“你不是清醒著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