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拿出干糧分著吃了,整理了下裝備,安排好值守的順序,元梅讓我們把繃帶解開,以防傷口被濕繃帶感染,又上了遍刀傷藥,我和二爺便靠著包昏昏睡了過去。
一閉眼,滿腦子都是怪魚和怪鳥,還有被劇毒壁虎追趕的場景,最後曾衛國突然一臉獰笑的帶著東野平八郎和李鐵嘴朝我慢慢走來。而曾柔柔則站在一旁,將自己隱藏在黑暗中,全然看不清面貌,我掙扎著想跑,腿上卻如同灌了鉛,只能舉步維艱的緩慢向後退,眼看曾衛國已到了面前,突然被人輕輕拍了幾下,一聲大叫彈起身,嚇了元梅一跳,她輕輕的說了聲︰“該你了”,轉頭走向一旁,躺在了背包上。
我擦了擦滿頭的大汗,二爺在旁邊抱著魚皮刀,鼾聲如雷睡的正香,四周依舊是黑漆漆的一片,大風裹著陣陣水汽,不停的咆哮著,卻也比在橋上時小了很多,我喝了口水,拿出煙坐到了火把旁,胡思亂想起來。
這次曾衛國勾結日本人直奔隆昌,實力上肯定不容小覷,萬一元梅的設想是錯的,沿途的山寨無人敢擋,最終他們和我們同時達到該怎麼辦?
首先,我這個當家的有多大勢力,自己最清楚,就算劉大用和一刀平念著舊情,願意出手相救,可一個在天津,一個在藏地,距離廣西都是萬里之遙,即便是快馬加鞭,恐怕也來不及。
二爺居然也寫了書信,可他離家多年,純粹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秀姑的死更讓他成了資深老光棍,他能寫給誰?難不成是他五虎山的弟兄們?
那就更不靠譜了,遼北到廣西,遠近不說,就那五虎山,當年被官兵追剿的是死走逃亡傷,早已所剩無幾,況且正所謂人走茶涼,他離開這麼多年,那五虎山不定換了多少撥人馬,就算還有幾個老相識健在,可誰又會拿他這個過了氣的二當家當盤菜?
李家呢?想到這我自己都不由的搖頭一笑,元梅無論怎麼掩飾,怎麼強硬,可她仍舊是個書呆子,她引經據典時眉飛色舞的樣子就已經出賣了她,如果說李如海是老狐狸,那整個李家就是狐狸洞,李如海當年都不敢說自己坐穩了大當家的位置,就憑她這種我都能一眼看穿的掩飾,哎,真是比登天還難啊,況且現在她明擺著是性命攸關的時候,多少人等著盼著想看這一天,幫忙?看戲還差不多。
想完這一圈,我深深的嘆了口氣,算了,路是自己選的,明知是九死一生,咬著牙也得去,哪怕只是為了解開心中的迷,雷家的迷,曾衛國、六號以及整件事的迷。
估了下時間,費了半天勁才把二爺喊起來,又稍稍睡了個回籠覺,感覺精神、體力都恢復了很多,身上的傷也不那麼疼了,三人收拾妥當,繼續出發,再次上路,我覺的心頭沒有之前的那麼沉重了,既然是赴死,那就應該無所畏懼的繼續走就是了,管他前面是什麼,反正該來的躲不掉,這就是命,注定的。
點起兩只火把,元梅帶頭,四處查看了一下,最後找到一條碎石鋪成的小路,說是小路,並肩走四五人不是問題,只是在這茫茫黑暗中顯的不起眼罷了。
走了一段,我發現這路修的有些多余,四周平平坦坦,好像完全沒有費力修路的必要,二爺也說︰“這是怕人多了閑著是咋的,這周圍寸草不生,沒遮沒擋的,修的哪門子路啊。”
︰“這路恐怕不一般,希望不是我想的那樣”元梅有些焦慮的說,這一路上,她是怕啥來啥,听她這麼一說,我和二爺趕緊閉嘴,誰也不敢問她想的到底是啥。
走了大約一頓飯的功夫,前面那兩個光點,慢慢變成了燒餅大小,在不遠處的道路兩側,隱隱約約的站著個什麼東西,不時的映出道道火光,閃閃爍爍,看不真切。
走著走著,元梅突然站住腳,我和二爺在她身後,一門心思的想看清黑影中的東西,沒料到她猛的停住了,差點撞在一起,元梅把火把放低,照射著石子路,皺著眉頭,小心翼翼的慢慢往前走。
看著她極度嚴肅的神情,二爺把火把遞給我,抽出刀,我倆全神戒備的警惕著周圍,跟在元梅身後。
走了十幾步,那個閃光的東西顯露在火把的照射中,這是一根四人合抱的黑色石柱,高約兩丈有余,在小路的另一邊也有一根一模一樣的,石柱上雕刻著一張張巨大的毫無表情的人臉,人臉上沒有耳朵和鼻子,僅存的眼楮和嘴巴都被刻畫的極其夸張,兩個器官就佔滿了整張臉,而且無一例外的都是張大到了極致,仿佛用一種極其驚訝的神情盯著我們。
一張張人臉緊密排列,從下至上,層層環繞,最頂上是一張之前在山洞外見過的太陽徽,整個石柱黑如煤炭,卻又散發著玉石般的精光。
︰“煤精”。元梅撫摸著石柱,自言自語的說道。
︰“啥玩意又成精了?”二爺舉著刀,緊張的問到,這一路幾度喪命于山怪魚精之口,莫說是他,我猛一听也嚇了一跳。
︰“煤精又稱煤玉,是煤化玉的一種,古書記載,煤精石,色黑而質堅韌,體輕有似烏犀出秦中可作為印。煤精雕的印我見過,可這麼大的還是頭一次見,而且通常煤精只出東三省,沒想到這里也有。”
︰“那既然是這麼好的東西,放這是啥意思?臭顯擺個啥?”二爺嘴里一副不屑的樣子,手卻已經開始上下輕輕的摩挲起來。
︰“如果我沒猜錯,這樣的石柱應該不止這兩根,成對的話,恐怕不下十對。”元梅竟有些擔憂的說。
十對石柱,石子路,前面的亮光,我怎麼感覺這場景如此眼熟,卻又一時想不起來在哪見過,二爺听她一說,也陷入了沉思,兩個人低著腦袋,搜腸刮肚了半天,沒有一個能對上號的。
︰“好了,別想了,答案不會太遠”元梅說完,低頭照著路,繼續慢慢前進。
︰“哎,我說大妹子,剛才我就想問你,你找啥呢?”
︰“這條甬道恐有機關。”
︰“機關?啥意思?這下機關,能逮著啥?”
︰“人”我幽幽的答道,元梅回頭看了我一眼,兩人對視著點了點頭。
二爺看著我倆,一臉不滿的︰“哎?”了一聲,我急忙說︰“墓道布設機關,你說能逮什麼?”
︰“墓道!”二爺先是一陣驚呼,接著站住腳,四處打量了一番,歪著腦袋仔細想了想,猛的一跺腳說︰“哎,他娘的,我說咋看的這眼熟呢,這石子路是墓道,那倆柱子就等于是鎮墓獸,前面的火光十有八九就是長明燈,嗨,我這半天瞅不出來,都是讓那倆破柱子折騰的,人家都放動物啥的,他這擱柱子,不按套路來,能不蒙圈嘛。”
︰“行啦,大家多加小心,有如此大財力能夠開山為陵的帝王,絕不是等閑之輩,而且少數民族的葬法習俗與漢人有著本質的不同,這墓里的布置恐怕有很多都是咱們想不到的,千萬不要貿然行事。”元梅雖然是以一種極其嚴肅的口吻在告誡大家,可我怎麼都感覺她的話音中帶有一絲絲的興奮,看她對陵墓如此了解,難不成李家暗自也做這土行孫的營生?
果然,走了幾十步,兩邊再次出現刻滿了人臉的煤精柱,高低大小和上一個完全一樣,每張人臉的眼楮依然大大張開,唯獨嘴卻小了一些,好像從驚訝變成了呆望,甚至顯的有些可笑。
三個人沒做過多停留,繼續向前,每走幾十步就會有一對煤精柱,而每一對煤精柱上的人臉都在發生著極其細微的變化,當走到第十對煤精柱的時候,前面的光點已經有銀盤大小了。
而這一對柱子上的人臉,與之前相比,突然精細了許多,同時也猙獰了許多,每一張人臉的嘴都是微微開啟,一排排細密的尖牙,密布其中,嘴角上兩顆寸許長的獠牙刻畫的格外生動,之前人臉上的眼楮都是簡單的一個空心圓,而這根柱子上的人眼中多了一顆血紅色的眼珠,不僅如此,每張人臉上還刻了很多看不懂的文字,歪歪扭扭的連在一起,好似臉上爬滿了蚯蚓一般,看的人渾身不舒服。
最頂上的太陽徽也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張帶著高帽的人臉,這臉上的眼珠竟然是綠色的,好似琉璃一般,火把一照,發出幽幽的綠光,紅綠兩種光交織在一起,有種攝人心魄的威力,看的人陣陣發寒。
元梅大膽的上去摸了摸紅色的眼珠︰“是紅玉髓,看來這是最後一對石柱了,再往前應該就進大墓了,大家休息一下吧,一會進去還不知會遇見什麼機關暗道。”
︰“大妹子,那綠色的眼珠是啥玩意做的,我咋看的像翡翠?”二爺有些貪婪的盯著上面的人臉看。
︰“很有可能,這里距離緬甸不遠,用翡翠裝飾並不稀奇”
︰“媽呀,這麼大個的翡翠還不稀奇?小峰啊,你看咱倆這軍隊是回不去了,軍餉呢也就別惦記了,人家元梅家大業大不在乎,咱倆可不行啊,今後吃喝拉撒的,哪一樣不花錢?況且你還年輕,今後置地蓋房娶媳婦,可都是花錢如流水的大頭,所以啊,心眼得活泛點,這一趟不能白來,眼楮放亮點,知道不,該拿啥拿啥,啊。”
我听的一愣一愣的,只是傻傻的點著頭,腦子里卻根本沒反應過來,元梅撇了撇嘴,冷冷的哼了一聲,沒說話,轉身找了個相對干淨的地方,靠著柱子坐下休息,二爺看著上面的翡翠直咽口水,有心想上去,可這柱子雖然刻滿了人臉,下刀卻不是很深,根本蹬踩不住,爬吧,太粗不說,還光滑如冰,急的他圍著兩根柱子一圈圈打轉。
他這邊正轉著,突然一陣陰風從小路上吹過,身後傳來“噗”的一聲,元梅跳起身,三人急忙向後看,只見遠處的兩盞火光只剩下了一盞,二爺喊了句︰“啥玩意?”
又是“噗”的一聲,另一盞光好像被人吹了一口似得,瞬間熄滅了,黑暗中好像有人重重的“哎”了一聲,悠長而又沉重,三個人頓時全身緊繃的站在墓道上,還沒等言語,四周陰風驟起,吹的人遍體生寒,卻又冷汗直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