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窨一將何汝珊帶到離公園最近的醫務室,挑了張表面上看起來相較其他幾個更為干淨的病床,才將她輕輕放下,扶著坐到床邊,請了醫生給她處理外傷。
趁醫生給她處理的空當,葉窨一給他同在公園游玩的媽媽打了個電話,讓他把妹妹帶過來,看看情況,等下一道回去。
側身回望的時候,醫生正用醫用剪刀將何汝珊左邊膝蓋那處的布料剪開,徹底露出大塊皮膚。走近了看,已經紅腫得厲害,有一小塊皮已經翻了起來,血肉糊在一起,看來傷口有點深。
葉窨一面上一片肅然,語調沒有起伏地出聲詢問︰“醫生,她這個傷口……”
不待他說完,醫生直接打斷道︰“看樣子以前不止摔過一次,這次又把舊傷疤重新揭開來,得縫一針。”
“啊?!”何汝珊听見縫針這兩個字就呆住了。本以為跟以前一樣只是普通的磕磕踫踫,哪怕不來醫務室處理,過幾天也就自己結疤好了,何曾想到……居然還要縫上一針!
何汝珊有點害怕,畢竟長這麼大除了感冒打個小針就沒進過醫院。她縮了縮腳,鞋子相互交叉著摩挲,倚著床頭默不出聲。
“窨一,那個受傷的小姑娘呢?”一陣輕柔的問話聲從門口傳來,隨即就有兩人靠過來,一大一小,大的是個年輕貌美的女人,歲月沒有在她身上留下任何不好的痕跡,只賦予了她一派溫婉、從容的氣質和魅力。小的那個,正是那會兒跑掉的女孩,葉窨一的妹妹。
“媽,你來了。”葉窨一微微移開身子,讓葉母看到病床上的何汝珊︰“醫生說要縫一針。”
“不是吧,這麼嚴重!”女孩咋呼起來,一臉不敢相信︰“為什麼我一點事兒都沒有!”
“葉蓴一,你皮太厚了!”葉窨一一點面子都不給的出言嘲弄自家妹妹。
原來她叫葉蓴一。葉窨一,葉蓴一,听名字就像是親兄妹。何汝珊現下還有心思比較兩人的名字,不過下一秒,汝珊就知道自己將二人的關系猜錯了。
“大媽,你看哥哥!”葉蓴一嘟著嘴跺了跺腳,可視線轉到汝珊膝蓋上時,這會兒不信也得信了,頓時沒功夫回嘴葉窨一,面容上愧疚得不行︰“對不起啊,我真沒想到你會摔得這麼厲害!都是我的錯!”
“我都說了不怪你了,又不是什麼嚴重的傷。”何汝珊見葉蓴一的眉毛都蹙成一團了,哭笑不得。
“你這丫頭好眼熟,和我一個舊友長得有點像。”一旁听了許久的葉母緩緩開口道,頓了頓,交代醫生直接縫針。
見汝珊下意識地抖了一下,葉母笑得如三月的春風,和煦溫暖。
葉母湊近何汝珊,摸了摸她的頭,輕聲安慰︰“一會兒打了麻醉,疼也就那一下,就像……”葉母想著措辭︰“就像被小螞蟻咬了一口,一下就過去了,不用害怕。”
見汝珊像松了口氣的樣子,覆又問道︰“你家里電話是多少,告訴阿姨,阿姨給他們打電話,讓他們來接你回家。”
汝珊對陌生人還是有警惕心的,尤其是當外人問及私人信息時。
可當她的視線對上葉窨一的,見他靜靜地注視著自己,一點也不似前一次見到的那般清冷,眸子里反而含了幾點笑意,暖暖的,一下就將她忐忑不安的心熨得平靜下來。
嘴里的一串號碼也就脫口而出︰“139xx…x32八。”
“把她扶進來。”醫生準備好了麻醉針和傷藥等必需品,站在里間的門內朝葉窨一吩咐道。
“來,慢點。”葉窨一將何汝珊扶到里間的高腳凳上,退開身子站在汝珊背後。
醫生開始逐步清理傷口,消毒,注射麻醉劑,縫針,一步步做的嫻熟無比。
做完這些,汝珊額頭隱隱出了點薄汗。
“小姑娘挺堅強啊!”醫生從身側的護士手上接了張干淨的紙巾遞給她,繼續問道︰“剛一進來你們只說了這處膝蓋的傷,可還有其他地方不舒服?”
何汝珊勉強笑了笑,將右邊袖口卷起來一些,折到手肘處︰“這里還有些輕微的擦傷。”
葉窨一從何汝珊背後探出頭看了一眼,只見她的右手臂上有幾條長短不一的線條狀傷痕,應該是在水泥地上蹭的。沒有流血,但也是青腫了一大片,這可不是輕微的擦傷。
“恩,上點雲南白藥就行。”醫生笑笑,手下迅速用醫用棉簽蘸了些粉末細細涂抹,力道放的很輕,沒一會兒,胳膊上感覺有股火辣辣的熱意,不疼,反而還有點癢。
從里間出去時,何爸爸已經趕過來了,此時正同葉母在說話,兩人相談甚歡的樣子像是闊別多年的老朋友,有種下一秒就要去煮酒話桑麻、舉杯邀明月的和諧感。
葉窨一看到兩個長輩輕松的相處狀態,面上不露,心里卻存了點疑惑,但想起自家媽媽方才說的何汝珊長得像她一位舊友,立下有了答案。
“爸爸。”何汝珊出聲輕喚道。
“听說你又摔了?”何爸爸停下與葉母的交談,走過來打量了下女兒︰“都是大姑娘了,以後不要總這麼毛毛躁躁的,摔著了疼得是自己,懂不懂?”語罷伸手換下葉窨一,由自己扶著何汝珊。
“何叔叔好!”葉窨一語氣把握得很到位,多一份太顯親昵,少一分又失了禮數。他這個年紀就能將社交禮儀的分寸把握得恰到好處,實屬難得。
“你好!”何爸爸微微頷首,頗為欣賞地贊道︰“小婉,這你兒子吧!小小年紀,一表人才啊!不錯,得了你的好基因。”
葉母聞言,笑著搖頭︰“他是像他爸爸比較多,尤其是性格,一樣的悶葫蘆。”
汝珊听見悶葫蘆這三個字時,覺得十分好笑。這個詞,感覺不太像他,不過他們也才短短接觸了一會兒,說不上來他的性格到底如何,反正人倒是不錯。
葉母拉過汝珊的手,牽了牽又放開,指尖順勢而上,輕輕點了點汝珊的鼻尖︰“你這女兒隨了她媽媽的長相,臉型眉毛眼楮都一個樣,唯獨這鼻子和嘴巴像你。”
汝珊對葉母還蠻有好感,聞言低下頭無聲地笑,兩頰露出淺淺的酒窩。
兩個大人後來又拉了拉家常,約了改天再敘舊。
汝珊是被自家爸爸連背帶抱帶回家的,一路上,何爸爸都在哄汝珊,問她傷口深不深,問她疼不疼。
何爸爸一向疼何汝珊疼得緊,從何汝珊出生,就當掌上明珠細心護著,平日里一不忙工作就陪著一起玩鬧,父女兩的相處更像朋友。不過何爸爸的這份愛也不是溺愛,該教的禮義廉恥一點不落,該講得規矩也在恪守。所以,才有了如今這個靜如處子、動如脫兔的何汝珊。
後來,何汝珊才知道,葉窨一的父母同自己爸爸是大學同學,讀書時關系密切,只在畢業參加工作後,因著各人選擇不同,距離隔遠了,又沒有如今發達的通訊設備時時聯系,已是十多年沒見了。
如今,被他們幾個小輩誤打誤撞牽到一起,也算是緣分了。
------題外話------
2016年年尾,在電影院看了《長城》,很喜歡里面的片尾曲《緣分一道橋》,王力宏和譚維維用秦腔結合流行樂將此歌詮釋得很好,于是將歌名作為本章節的名稱,也許沒有特別吻合情節,望見諒。歌里唱到︰“談愛恨不能潦草……”我眼中的愛情觀,也是如此,人不管做什麼,都不能敷衍了事,既然選擇了,就不要半途而廢,哪怕結果會不太妙,至少你擁有了過程,這就是一筆不小的財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