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帆捏著短布條,有心想說幾句,可說什麼?布條是他親手從座位上撕下來的的,梁塵也只是背過手調整了一下布條順序,何況他的技能又是某種火焰,不可能做手腳的。只能暗怪于自己運氣不好。
但實際上……真的是梁塵做的手腳。夜焰有著改變物體形狀的特性,燃燒在手心里面的火焰對方也看不到。當對方將布條交到梁塵手上的時候就意味著前去探路的人選已經決定了。
“怎麼?還不上麼?我們可沒有一萬塊能付給你。”看著賀帆捏著布條久久不語,木林怕遲則生變,便開口嘲諷道。
橫了木林一眼,賀帆將布條隨手一甩,站到座位上準備去推那塊天花板。畢竟一輛列車能高到哪去?何況賀帆又不是一米四,站到座位上就足夠能夠到了。
賀帆倒也謹慎,沒有直接用手推,而是要過那個斷掉的把手,握在手里去推天花板。就在那把手要踫到天花板的時候,賀帆的余光突然瞥見了讓他毛骨悚然的一幕。
梁塵正神色緊張的招呼隊員退出車廂。
來不及細想,賀帆突然感到某種冰冷滑膩的東西卷住了自己手腕,只來得及抽出腰間的沙鷹便在剩余三人的驚呼聲中被拽到了天花板後面。
賀帆被那股沛然巨力拉到了列車的天花板後面,本來按照邏輯天花板上面應該就是列車外面了,可賀帆卻發現他被拽到了一處純黑的狹小空間里,原本纏繞在手腕上的東西也在進入空間的瞬間消失無蹤。
賀帆在這一瞬間一下子聯想到了之前用力推門時看到的奇異景象,因為玻璃的反光,當時賀帆也是多少能看到身後的。就在他用力推門的那一瞬間,他看到了身後的車廂里涂滿了鮮血,到處都是殘肢斷臂。
而原本站在原地的隊友都變成了一些奇形怪狀的克甦魯制品。每個人臉上都長了一只巨大的蘑菇,而蘑菇中央的眼楮全都緊緊地盯著他。
縱然已經一只腳邁入了二層,但是賀帆的幾次出差都沒有踫上這種純粹的恐怖解謎型任務,原本這些恐懼被梁塵的挑釁所壓在了內心深處,但隨著光亮與同伴的消失,這些東西又從身體的邊邊角角爬了出來。
就在這時,上方突然刺過來一抹暗淡的月光,仿佛從九天之上偷偷下凡的微弱光芒驅逐掉了絕對的黑暗,可帶來的卻是更深的恐怖。
因為賀帆借著這點光芒發現從身體里爬出來的,不僅僅是內心深處的恐怖,還有一些歪歪扭扭的蠕動不休的陰影。
這恐怖的場景擊碎了他最後一層故作堅強的外殼,賀帆不斷拍打著身上的陰影,嘴里發出了一陣陣驚悚的尖嚎。這一刻,賀帆真的忘掉了自己的靈子護盾,忘掉了自己的魔改沙鷹,忘掉了自己的切魂靈刃。
月光不知何時消失不見,在無邊的黑暗中,賀帆就這麼無助的掙扎著,扭曲著,嚎叫著,被陰影覆蓋了全身。當那微弱的月光重新出現刺破陰影後,留在原地的,只有一灘為數不多的液體在光芒的驅趕下鑽進了一個小洞。
而在車廂中的三人只看到了從天花板被腐蝕掉的不起眼的小孔里突然伸出了一絲凝若實物的扭曲陰影纏住了賀帆的手腕,緊接著只來得及握住沙鷹的賀帆真個人就被吸進了那小孔中。不一會滴下來幾滴黑漆漆的液體。
什麼呀這是?
三個老員工頓時慌了起來,他們下意識的看向梁塵,期望這個推理很厲害武力值也不低的新人能給出什麼意見,轉了一圈卻發現整節車廂就剩下他們三個,強壓下心里的恐懼往其他車廂走走,也沒看到那四個新人。
而木林四人呢?這還要從賀帆站在座位上嘗試推天花板開始說起。
當時賀帆謹慎的一點點把手中的把手伸向天花板,而其他人的注意力也全在賀帆身上。梁塵也趁著沒人注意的時候招呼幾人悄悄退走。因為角度關系,四人只要退上兩步就能退出三名老員工的余光範圍。
顯然只有處于上面推天花板的賀帆注意到了退走的四人。
而退出那節車廂之後,梁塵立刻招呼三人來到了第二節車廂,三人注意到原本鎖死的衛生間門不知何時變成了虛掩的,只要擰動把手就能開。梁塵也沒有任何廢話,直接邁步上前開了門。
門後是平常的列車衛生間。有些區別的是沒有車窗。得益于列車的寬度,衛生間內部空間也不小。再就是原本的蹲坑變成了一個馬桶。
四人魚貫而入,最後進入的文悅隨手關上了門。而門被關上的瞬間自動鎖上,一切就如同沒發生一樣。
站在衛生間里,木林看向梁塵︰“說吧娃娃臉,到底怎麼個情況?不是說出路是哪塊天花板麼?”
“我騙你們的。”沒想到梁塵一開口就是這麼一句話,“這里才是真正的出路,不,也算不上出路,不過我知道這也許是唯一能找到制動裝置的路。”
“那為什麼不帶那三個人?他們也沒像那個賀帆一樣逼迫我們做什麼吧?”這時,唯一僅存的新人突然開口。
梁塵看了看那個新人,搖了搖頭。仿佛在嘲笑他愚蠢一般︰“咱們幾個是什麼關系?是剛入職的新人。我們三個還好點,成功通過了試煉,得到了經理的獎賞,好歹有點保命地資本。你呢?
而他們三個?是入職不知道多久的老員工。我相信你也去後勤部看過那密密麻麻的兌換,不說別的,一把手槍就能讓你乖乖听話了。這一次是我強借大勢下套逼賀帆妥協。一旦剩下三個人反應過來,我肯定第一個把你推出去保命。懂了麼?無知的蠢蛋。”
“好了梁塵,少嘲諷兩句。還有你,放平心態吧,現在已經沒有法律警察什麼的了。人性本惡,永遠別指望別人會施舍給你生路。”見兩人之間火藥味越來越濃,木林站出來打了個圓場。
“說了這麼久,梁塵你不會就讓我們站在這個廁所吧?還有啊,新人你叫什麼名字?”僅靠著門的文悅也插了一句。
那新人也不是什麼傻子,很多事腦子里轉上兩圈就都懂了。當即順坡下驢自報家門。他叫劉雨田,學過幾年散打,對物品改造也頗有些心得。
梁塵也沒再說什麼,實際上他的不屑並不是要刻意去嘲笑貶低什麼的,而是一種自然的流露。就好像是人看猴子一樣。一種很自然的高高在上。
但就是這樣的語氣這樣的嘲諷才更讓人火大。不過奇怪的是梁塵從來沒對木林展現出這種態度。
梁塵思索了一會,開始在衛生間四處尋找起來。木林見他兜兜轉轉的,也不知道干些什麼。好在梁塵沒找一會就招呼木林劉雨田搭把手,三人合力將馬桶推到了一邊。
這個馬桶可以推開?木林覺得梁塵有點異想天開。這馬桶要想靠人來搬開根本不可能。從外觀上來看這馬桶是完全由金屬制成,整個焊接在地板上,怕只有綠巨人能將馬桶拔起來。
可推得時候除了馬桶本身的重量以外,木林沒有感到什麼太大的阻力,仿佛馬桶只是放在地板上的擺設一樣。
不是仿佛,這金屬馬桶就是個擺設。推開以後,木林看著露出的漆黑洞口,陷入了沉思。
“原來是窗戶的那面牆上有一些不同尋常的紋路,從某個角度能看出一幅畫,是一個簡單的結構圖,馬桶下面是個維修管道。足夠人爬進去。或許能通往車頭也說不定。”看著沉思的木林,梁塵隨口解釋道。
木林對此沒什麼表示,劉雨田卻開口道︰“是不是需要我先下去探探路什麼的?”
梁塵卻面無表情回答道︰“你打頭陣的唯一結果就是糊我們一身。四個人里面最適合開路的是我,還是說你準備送條命助助興?”
一番話夾槍帶棒說的劉雨田啞口無言。但話中的意思卻讓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這是第一次有人帶著誠意和他說話。
無論是之前的試煉,還是這一次正式任務,劉雨田過得都不太好。試煉時原本十幾個人聚在一起,結果任務做到關鍵時刻他卻被人賣了,慘死在一只巨狼爪下。
而這一次賀帆一開始的做法也無疑是拿他們三個新人的命去開道。本來以為到了這個梁塵這邊也是如此,沒想到這個態度極其惡劣的娃娃臉嘲諷了他一番之後竟然說自己去開道。
木林似乎是看出了什麼,上前一步拍了拍劉玉田的肩膀︰“既然你比我高,我就叫你一聲大劉好了,我是木林,森的木林。梁塵他說的沒錯,這種狹小空間開路的話他是最合適的。”
只是木林有一句話沒說,他隱約猜到了梁塵的做法。說自己去開路不是什麼收買人心的舉動,而是這個安排是目前的最優解。僅此而已。
如果換一個環境,他相信梁塵會毫不猶豫拿出一堆令人無法反駁的理由把劉雨田哄去拿命填路。
“在我的世界里,只有隊友,棋子,敵人三種人而已。”木林腦海中不知怎的冒出了某次切磋後梁塵講過的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