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露重,月色下的海棠香氣四溢。
蕭昱一手提著宮燈,一手牽著傅芫,走了片刻路程,終于停下腳步。
傅芫借著朦朧的光,眼中閃過驚艷,靜靜地看著嬌艷的海棠花。
這是傅芫第二次來這個地方。
忽然想起第一次皇帝帶她來此的時候,他許她三年之約。
傅芫的目光不由自主的閃了閃。
“沒想到,此處的夜景竟也如此美麗。”傅芫收回思緒,由衷感嘆。
蕭昱溫和一笑,算是默認,拉著傅芫的手走到一處秋千處。
傅芫心里一喜,不曾想到這里還有架秋千。花藤為繩,秋千上稀稀落落的散著飄落在上的海棠花瓣。
傅芫抬手輕輕拂開花瓣,抬腳坐了上去。
蕭昱搖了搖頭,滿眼寵溺,將手中的宮燈隨手一放,走到傅芫身邊慢慢為她搖晃著秋千。
傅芫一驚,才意識到她竟然讓九五至尊給自己搖晃秋千,連忙轉過頭,剛要開口,卻被皇帝打斷了去。
“別亂動。”
傅芫禁了聲,心里不再慌張。
夜風拂過面頰,兩人的發絲都在風中縈繞著,偶爾不經意間纏繞在一起,又戀戀不舍的分開。
月光溫柔似水,月下有人紅了臉龐。
“你如今不怕朕了。”
傅芫悠哉地蕩在秋千上,思索片刻道︰“皇上想讓奴婢怕您嗎?”
“有時候朕想,有的時候朕又不想。”
蕭昱停了下來,走到傅芫身邊也坐了下來。
秋千本就足夠容納兩個人,傅芫感受到身邊人熟悉的龍涎香,幾乎要掩蓋住海棠的香氣。
“朕希望你能事事為我著想,心亦能在朕身上,所以朕才會希望你怕朕,會因為怕,而不會離開。”
“可是,朕又不願,你是因為朕的身份,因為懼怕,而妥協于朕。”
“所以很多時候,朕只能矛盾著。”
淡淡的語氣听不出任何波瀾,傅芫的呼吸凝滯住。
她從來沒有認真了解過身旁的男子。
他是君王,而她呢,說白了,就是那無邊無際的塵世中飄零地一縷孤魂。
不知緣由,不見流光,就那麼孤獨的飄落著。
有的時候甚至不知道如此存在的意義。
直到遇到了他,傅芫的塵封已久的許多情緒都被迸發出來。
怕,傅芫承認自己曾經是怕他的。
一個可以因著自己的喜怒便能操控任何人生死的皇帝,她怎會不怕?
可是與他相處久了,傅芫有時竟有感覺,這身份尊貴的天子,也有這和她一樣相似的孤寂。
無論置身于鬧市,還是立于空無一人的宮闕內,都有一層寂寥,緊緊籠罩在周身。
“朕知道,你心里一直對朕有著隔閡,有時候,朕竟然覺得面對你,竟比面對國事還難。”
蕭昱抿嘴輕笑,笑容里有著一股挫敗之感。
傅芫轉過頭看向他。
卸下了皇冠,發髻半挽著,余下的發絲慵懶的披在背後,不似白日里的一身明黃,而是只著了一件淡青色便服。
這樣的皇帝沒有一絲帝王威嚴,有的只有那月光似水中的繾綣溫柔。
傅芫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拂去皇帝肩膀上墜落的海棠花瓣。
蕭昱看著傅芫的動作,眼中閃過驚喜。
隨即抓住傅芫剛要收回的手,“芫兒,朕是真心的。”
傅芫看著他,目光怔住。
“我當真可以信你嗎?”
傅芫靜靜地開口,看著眼前的男子,除去了兩人天差地別的身份,沒有自稱奴婢,而眼前的人也不是皇上。
只是她來到這陌生的地方多年後,唯一撩動她內心的人。
傅芫仿佛听到了自己心跳的聲音。
不知何時起,傅芫發現,自己的一喜一怒漸漸地都來自于身邊的這個人。
哪怕明知道有些人就像那罌粟花一般,就算你明明知曉他有毒,卻一旦染指卻是怎麼也戒不掉。
就像傅芫明明知曉她可以對千萬人動心,卻唯獨不能對他動情!
明明知曉他後宮佳麗三千,不能擇一而終。
明明知曉若是選擇留在他的身邊,那麼她心心念念地自由之身,則是要永遠遙遙無期……
可是這一刻,傅芫發現自己所有的理智都被擊潰,被一種悄然滋長的情感生生擊潰。、
听到傅芫的話,皇帝面容微微怔住,隨後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欣喜。
“芫兒,我心匪石,不可轉也。”
傅芫眯著眼楮,看著近在咫尺的俊顏,看著他竟像是初嘗情事的少年一般,竟有些不知所措,傅芫頓時含笑不語。
蕭昱看著傅芫的樣子,忽然朗聲笑了起來,立即從秋千上跳下。
轉身攔腰抱起傅芫,愉悅地在海棠樹下,抱著她在原地轉起圈來。
傅芫微微一驚,連忙雙手勾在了他的肩膀上,少許海棠花落下,掉在兩人身上,蕭昱的笑聲不斷。
傅芫發現,原來他笑起來是如此好看。
罷了。
至少此刻她傅芫是幸福的。
哪怕以後情意不再,能有如此良辰也足夠了。
“芫兒,你可知道,我等這一天,等了多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