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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真真輕輕的放在床上,給小家伙蓋好薄被子,楠楠轉回身,看著坐在桌邊的加東勁夫,心情格外的沉重。
趙揚走後,加東勁夫就沒再提出去散心的事情,而是默默的回到了房間里面,默默的喝茶。
這種默默,落在楠楠的心頭,總有某種說不出來的惶恐不安。
“勁夫……”
她本來就不是那種能夠藏得住心事的人,當然更加藏不住心中的疑惑,來到桌邊坐下之後,輕輕的伸手抓住了加東勁夫的一只手掌,關切的問道︰“你和趙大當家的究竟是怎麼回事啊?”
“什麼怎麼回事?”
加東勁夫像是有點沒反應過來,反問道︰“我和他能是怎麼回事?”
“你說呢?我總感覺你們倆有點不對勁。”
楠楠憂心忡忡的說道︰“他是那麼輕佻的人嗎?大晚上的在房頂上亂轉悠,還莫名其妙的跳進了咱們家里?再說,我听你們說話,好像陰陽怪氣的,都听不明白你們究竟在說什麼。”
“這種事情可不好說,也或許他一直都是這個樣,只不過你不知道罷了。”
加東勁夫隨口開著玩笑,但是看看楠楠的眼神,就知道自己這個解釋明顯說不過去,就有些訕訕然了。
“真說起來,我和他……就是有些事情的看法不太一樣。”
他猶豫了一下,終于還是說道︰“你是知道的,他這個人一向很強勢,尤其是這些年來,從沒在日本人面前吃過虧,所以只要涉及到日本人的事情,他要插手就一定把人往死了整。”
“這也就罷了,我最最不能容忍的是,他每次都會把日本人的尊嚴扯下來,踩在腳底下,肆意踐踏。”
加東勁夫嘆息一聲,說道︰“是,我早就已經沒有了日本國籍,現在我對外使用的名字也已經是董勁夫,但是楠楠,我終究還是一個日本人,我的血管里面流淌的是屬于日本人的血液!”
“上次在他家,我跟他吵你也看見了不是?我跟他的問題就在這一點上。”
他反握住楠楠的手,說道︰“也或許是他對我有點小意見吧。不過沒關系,我想他應該不會為了這點小意見,就一直耿耿于懷。”
“這倒是真的,趙大當家的不是這種小氣人……”
楠楠听著他的解釋,勉強有些相信,但又總覺得事情似乎沒這麼簡單;她不太放心的追問道︰“勁夫,除了這件事,你和趙大當家的真沒別的事啊?”
“真沒有,放心吧!”
加東勁夫笑了笑,說道︰“要真有別的事,他不早就收拾我了?”
“哪可能?你就知道說笑話!”
楠楠笑了,說道︰“你一直喊他姐夫的好吧?不看僧面看佛面,就是看在雅美姐姐的面子上,他也不會收拾你的!”
“嗯……”
加東勁夫點點頭,看看座鐘上的時間,說道︰“時間不早了,真真都快睡醒一覺了,你也睡吧?”
“你呢?”
楠楠暫時放下心事,好奇的問道︰“你不睡麼?”
“天氣熱了,身上有點燥熱。”
加東勁夫笑笑說︰“我去井里打桶水,沖沖涼接著就回來睡。”
“沖涼啊?會不會有點太涼了?”
楠楠不放心的說道︰“要不要我給你燒點熱水,你兌兌?”
“不用這麼麻煩了,就是沖個澡,還燒什麼熱水啊?”
加東勁夫愛昵的摸摸她的腦袋,說道︰“乖,先睡吧!”
…………
…………
六月的天已經相當燥熱,但是六月的井水的確很涼。
那種涼,是沁入骨髓的涼。
加東勁夫將自己的腦袋整個塞進了裝滿了涼水的水桶之中,希望能夠借助那一股涼意,來澆滅身體內無名燃燒的火焰。
黑黝黝的院落之中,水桶之中的光線當然是黑暗的,但是他的心比這夜色更加黑暗。
“該死!為什麼會是這個樣子……”
沒有人知道,在他這具身體之中生活著的是一個已經無比蒼老的靈魂,而這個靈魂回想著今天晚上的一切,總感覺很多地方都是不對的。
“我怎麼能這麼沉不住氣,居然被趙揚輕易的撩撥到了,暴露了自己的真實位置?”
他有些想不明白︰“難道我見過了那麼多的生生死死,連他今天晚上的那點小動作都承受不住?”
上一次,他泄露氣息,警告趙揚,是因為城田正雄還有足夠的價值。
一個曾經的和平主義者的面具即便是被揭開了,一樣在國內有著無與倫比的影響力,為了大日本帝國,他需要城田正雄活著,他不能眼睜睜的看著趙揚殺掉城田正雄。
可是今天晚上呢?
就因為趙揚在特務機關肆意羞辱特務機關的那些特務?
就為了挽救那四個到現在他甚至都不知道名字的特務的生命?
加東勁夫必須要承認,他今天晚上有點沒有沉住氣。
“既然已經暴露了,要麼及早撤離,要麼直接和趙揚一戰,可我為什麼又忍住了?”
更加讓他想不明白的是,今天晚上趙揚突然從天而降攔住他的去路的時候,他居然沒有一絲一毫的動手的沖動。
恰恰相反的是,他鬼使神差的說出了一直掛念著雅美掛念著楠楠掛念著真真的話。
更加莫名其妙的是,偏偏這些話說出口,他的本能之中並不排斥。
這也就意味著,在他的內心深處,真的是掛念這三個人的。
“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為什麼會有這種掛念?”
加東勁夫感受著水桶之中的涼意,一顆心的溫度卻總是難以降下來︰“我怎麼會對這樣的三個人生出掛念?”
他不明白這是為什麼,他也想不明白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唯一能夠確定的是,那種掛念的心情,即便是現在,依舊是強烈的,炙熱的,就好像已經烙印在了他的靈魂上一樣。
雅美、楠楠和真真三個人的容顏,就像是電影畫面一樣,定格在了他的眼前。
加東勁夫很想大聲嚎叫,宣泄出他內心深處的焦慮。
然而,把腦袋浸在冰冷的井水之中的他,卻不可能發出一絲一毫的聲音。
一點點的氣泡,從水桶之中升起,又在水面上快速的消息,不曾留下半點痕跡。
只是,他的心已經被糾結完全佔據。猛地抬頭,當冰冷的井水沿著他的腦袋流淌下去的時候,他告訴自己︰“絕對不能再這樣繼續下去!絕對不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