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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晚上,趙揚沒去找何掌櫃,何掌櫃自己單獨找到趙揚,把裝著四百五十塊大洋的錢袋子送到了趙揚手里。
這錢,原本是趙揚在他臨走的時候給的,讓他捎給陸婉媚的爹娘,讓他們過年的時候買點東西。
“那只翡翠鐲子是我挑著水頭好的買的,貴了點,花了五十個大洋。剩下的錢都在這兒”
何掌櫃低著頭,說道︰“陸家夫婦去年沒了,家也沒了”
“怎麼會這樣?”
盡管已經有所預感,趙揚听到這樣的話從何掌櫃嘴里說出來,還是難掩震驚︰“好端端的一個家”
“不只是他們家,是他們村”何掌櫃抹一把眼淚,說︰“去年那邊鬧土匪,鬧得很嚴重,馮大帥派兵圍剿,那些土匪就四處流竄,到處燒殺搶掠。听人說有天晚上土匪摸進他們村,四處搶糧食,他們村的民防隊就跟他們開了火。結果沒
打過人家土匪,土匪一怒之下,把他們村整個屠了”
“可惡!”
趙揚前幾天還听葉建奇說丈丘縣土匪搶糧食的事情,覺得土匪挺不像話,但那時候也就是听听,現如今听何掌櫃說到陸婉媚的爹娘居然因為這個喪命,不覺怒火中燒。
“土匪呢?”
他皺緊眉頭問道︰“那個什麼馮大帥不是剿匪麼?就這麼個剿法?他干什麼吃的?”
“說是趕走了,土匪往西去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何掌櫃有點害怕這個時候的趙揚,畏畏縮縮的說︰“陸家倒是沒斷根,听說陸老板的弟弟陸秋生那天晚上湊巧不在家,躲了過去。”
趙揚渾身一震,一下站起身來,急切問道︰“人呢?”
陸秋生,那是陸婉媚的親弟弟,唯一的弟弟,唯一活著的親人了!
“人,不見了”
何掌櫃說︰“听說是他听說了家里出事,哭著喊著要給爹娘報仇,追土匪去了。後來又听說他被馮大帥的部隊抓了壯丁,再就打听不到消息了”
趙揚默然半晌,拍了拍何掌櫃的肩膀,拿了一百大洋給他。
“這不行!”
何掌櫃嚇一跳,趕緊要推︰“趙大當家的,您對我何家班這麼照顧,我怎麼能再要您的錢!”
“收著吧!”
趙揚囑咐他說︰“陸家的事,暫時先這個樣,無論如何不要讓婉媚知道。”
好說歹說,送走了何掌櫃,趙揚回到書房的椅子上坐下,心情格外沉重。
“門主”
宋佛一直陪同著,陸家的事他也听得明白,這會兒開口說道︰“馮玉祥馮大帥的隊伍里,我有些關系,說不準可以去找找陸秋生。”
趙揚豁然抬頭,說道︰“那就去吧!婉媚就剩這一個親人了,無論如何,也得把他找回來!”
宋佛當天晚上就出發了,帶著使命,直奔黃南省。
這段時間已經習慣了宋佛在家主持局面的陸婉媚第二天還問,怎麼沒看見宋佛,趙揚就以宋佛有事去了泰南城為由,敷衍過去。
陸婉媚倒也沒在這個事上糾結,既然何掌櫃說了,爹娘對她和趙揚的婚事沒意見,正式結婚的事情也就在她心里提上日程。
過了正月十五,她就讓邱剛把那位風水先生找來了,開始看日子。
但是風水先生給出的幾個日子,全讓趙揚否了。
“正月里來不及了,二月這個日子看著不太好,三月有個寒食節,不適合結婚吧?四月?死月結婚?你怎麼想的?”
趙揚提出來的理由,倒也說得過去,就連風水先生也沒話說,只能繼續翻著日歷,問︰“要不在五月找個日子?”
“你看吧!回去之後好好研究一下,反正是好日子就成。到時候咱們再商量”
趙揚三言兩語把風水先生打發出門。
陸婉媚爹娘沒了,只剩下一個弟弟,趙揚盤算著和她結婚的時候,無論如何也要先把陸秋生找到。
找不到陸秋生,他心不安
客廳里只剩下陸婉媚、陶欣蕾和雅美的時候,陶欣蕾問陸婉媚︰“我怎麼看著他不大熱心呢?”
這是說趙揚,陸婉媚也有所察覺,但她還是覺得趙揚真就是嫌日子不好。
已經習慣了什麼事都有趙揚做主,她對趙揚的話從不懷疑。
“可能就是日子不好吧?”
陸婉媚找了個理由,說︰“陶小姐,你沒听宋佛一直喊揚子哥叫‘門主’?可能揚子哥他們什麼門里有些規矩吧?咱不知道。”
陶欣蕾有些警醒,問︰“他們是什麼門啊?”
“不知道呢”
陸婉媚撇撇嘴,說︰“反正我覺得宋佛喊他門主,肯定是有說法。”
“那倒是”
陶欣蕾還真注意這一點,是陸婉媚這一提,她才意識到這個稱呼本身可能有某種特殊的含義。
她把這事記在了心里,臉上的表情卻像是有點憂心忡忡。
“你們兩位放心吧!”
雅美開口說道︰“趙先生這人我看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答應下的事情肯定就會做到!婉媚姐,先說好了,你結婚的時候,我要吃喜糖的!”
“少不了你的!”
陸婉媚就愛听這個話,拉著她的手說︰“到時候你不來吃,我就讓揚子哥把你抓來。”
她現在和雅美關系很好,雅美也經常過來,倒成了趙揚家里難得的一個日本常客。
現如今,除了岡本小隊長之外,雅美就是唯一一個能夠自由出入趙揚家的日本人了。
日本人在吉南城的日子並不太好過,南都國民政府和日本的談判重啟之後,吉南城的百姓們大概以為看到了希望,各種對日本人的擠兌紛紛登場。日本商人還好過些,不過是被百姓們漠視,不去照顧他們生意罷了,但日本軍人的處境就艱難的多了,日軍在街上巡邏,時不時的就會被人砸塊磚頭,受到約束的日軍不敢隨便槍殺無辜群眾,想要把砸黑
磚的人找出來,卻是根本不太可能。
進入公歷三月,農歷正月底的一天,岡本小隊長抱著頭敲開了趙揚的家門,他過來找趙揚的路上先後被扔了三次磚頭。
“你說你們不在日本好好待著,來華夏干什麼?”
趙揚看他整個一受氣包的模樣,就有些可樂,又問他︰“有事?”
“也沒事,就是過來看看”岡本小隊長訕訕笑著。
趙揚臉一耷拉︰“沒事來晃悠啥?跟多喜歡你一樣。”
當然他也就是這麼說說,當初是岡本小隊長給陸婉媚做了手術,把人從鬼門關拉了回來,就這事上,他打心眼里還是挺感激岡本小隊長的。岡本小隊長有點小尷尬,撓撓頭,好歹找到個話題︰“听說社工黨那個王富章叛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