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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頂上懸掛著的明亮燈光滅掉，隨之亮起了牆上的壁燈，使病房里的光線變得柔和起來。
陶欣蕾靜靜的躺在病床上，因為麻醉劑的關系沉沉睡去。
她的右臉上，血跡已經清理完畢，貼上了繃帶。
臉上的傷口肉眼暫時看不到了，但是心頭的傷，結結實實的留在了趙揚心里。
“先生”
小護士小聲招呼趙揚道︰“米歇爾醫生有話和你講。”
趙揚跟她出了門，穿過並不厄長的走廊，去了醫生辦公室。米歇爾醫生是個德國人，留了一臉的絡腮胡子，看著至少有五十多歲了，他請趙揚坐下，重新審視了一下手中的治療記錄，用生硬的華夏語說道︰“先生，那位小姐臉上的傷口處理還算順利，沒有發現碎玻
璃殘留。但傷口愈合情況，你要有個心理準備。”
趙揚眉頭微動︰“醫生，來你們醫院，是欣蕾自己做出的決定，她那時候的情況你也清楚，因為疼痛整個人都是半昏迷狀態。所以我相信她一定對你們寄予了全部的希望。”
“我理解。我們德華醫院是在吉南城開辦最早的外國醫院之一，最負盛名的就是外科治療。相信那位小姐選擇我們醫院，正是基于對我們醫院的了解和信任。”
米歇爾醫生說道︰“但是，實話實說，她的傷長達十一厘米，傷口有點深，差一點就把整張臉劃穿了。而且，她的傷不是利刃所致，是參差不齊的玻璃劃開的，這對傷口愈合非常不利。”
趙揚點點頭，問道︰“以你的判斷，最後會是一個什麼情況？”
“我想要和你談的就是這一點。傷口內愈合不是問題，但皮膚表層會留下一道傷疤。”
米歇爾醫生指指自己的臉，說道︰“這對女人來說，是非常難以接受的，尤其是像她這樣一位美麗的小姐。所以我需要你有一個心理準備，能夠做好她的思想工作。”
趙揚明白了。
因為明白，心里越發沉甸甸的。
“納尼？”
福田彥助無比震驚的看著站在自己辦公室里的四個便衣特工，一雙眼楮幾乎要從眼眶里瞪出來。
今天的行動，是他一手策劃的，兵分三路，一路前往吉南大學抓捕女性發報員，另外兩路分別盯住羅曼蒂克西餐館和保年堂。
為了保證行動的統一性，他給出命令，要成功抓捕了女性發報員的特工電話通知羅曼蒂克西餐館門口的特工開始行動，再以槍聲為號，通知保年堂方向的特工實施抓捕。
整條線串起三撥人手，務必保證行動實踐上大致相同。
他自認為這個安排盡善盡美，誰知道前往吉南大學的那一路特工已經回來報告撲空，沒有抓到人，另外的兩路特工居然在沒有接到電話通知的情況下動了手。讓他無比震驚的是，羅曼蒂克西餐館和保年堂這兩路人手，因為考慮到抓捕對象極其危險，他總共安排了足足五十人，其中羅曼蒂克西餐館包括狙擊手在內十二人，保年堂方面安排了三十八個人，到最後
居然只活著回來了眼前這四個。
而即便是回來的這四個，個個身上帶傷，膽氣也被嚇沒了，戰戰兢兢的，仿佛驚弓之鳥。
這不是普通的士兵，這全都是經過嚴格訓練的特工人員啊！
“一澈，究竟是什麼情況？誰通知的你們動手？”
福田彥助盯著站在最前面的那個特工，語氣里帶著深深的恨鐵不成鋼的味道︰“我不是告訴過你，接不到電話通知不要開始行動嗎？”
“福田叔叔，我們也沒想到會這樣，我們我們是听到羅曼蒂克西餐館方向的槍聲才行動起來的”
那個特工名叫石川一澈，是日軍參謀總部石川將軍的兒子，而石川將軍除了是福田彥助的頂頭上司之外，還是他的至交好友。
石川一澈跟隨他身邊執行任務，一向以“司令官閣下”相稱，以示無私，而現在，他居然連“叔叔”這個稱謂都喊出來了，可想而知他究竟受到了多大的刺激。
福田彥助深吸一口氣，壓抑著內心深處的憤怒，用盡可能溫和的口吻說道︰“一澈，你不要害怕，你現在已經安全了。現在，你把前前後後所有的情況原原本本的告訴我”
“好，好的，福田叔叔”石川一澈哽咽著回答，听著強調都快哭了。
半個小時之後，一輛軍用吉普車慢慢的開過羅曼蒂克西餐館所在的街道，跟在後面的兩輛卡車停下了一輛，從車上跳下來十幾名日本士兵，開始勘察現場，並且收拾街面上留下的日軍便衣特工尸體。
“我們也不清楚這邊究竟發生了什麼，就是听到這邊有槍聲，我們才在保年堂那邊展開行動的”
吉普車里，石川一澈大致已經恢復了平靜，同樣疑惑的看著慘淡路燈下的尸體，說道︰“初步來看，他們這一路像是倉促應戰，甚至都沒有組成正式的包圍陣型。”
如果是有正式的包圍陣型，這些特工的尸體應該大致朝著統一的方向倒下——這才能表明，他們是在朝著目標人物前進的途中殉國。
只是粗略的一看，石川一澈就能判斷出，至少有一半左右的特工是死于對手的突然襲擊。
“是我們低估了對手的情報能力。詳細的情況勘察報告出來之後，我們再研究。”
福田彥助沉聲做出初步的判斷，又指示司機︰“去保年堂。”
他認同石川一澈的說法，作為駐吉日本部隊的最高長官，這一點最基本的軍事素養還是有的。
然而，當他來到保年堂的時候，他赫然發現，他所有的軍事素養全部拿出來，也沒法判定眼前的這個局勢究竟是怎麼造成的。
保年堂的大堂房頂從中坍塌掉了，無人照看的廳堂里滿是碎瓦片和斷裂的檁條，兩截房梁砸在房間正中，保持著斷裂之初的痕跡。
後院里，一地尸體。鳥山富穿著黑色的風衣站在那里，面無表情的看著福田彥助，緩緩說道︰“情況很不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