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接著畫面一轉,畫面中出現的五歲小女孩讓楚文瑾凶狠的吼叫戛然而止,瞳孔大睜,驚楞的看著畫面中高燒不退的小女孩猛地睜開了眼楮。
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眸,通過楚文瑾瞬間仿似被無形的手扼住的呼吸,就可以感覺那雙眼楮所帶來的驚悚與震駭。
那雙猛然睜開的眼楮漆黑的猶如陰風瑟瑟的深淵地獄,濃郁澤下是充滿尸骨瘋狂扭曲的恨意和血腥,只一眼就能讓看到的人駭然顫栗,惶恐害怕。
那種猶如剛從地獄爬出來的惡鬼的既視感,再加上那張不過才五歲稚童純澈干淨的臉龐襯托,更給人一種驚悚感。
楚文瑾愣愣的看著畫面中的小女孩,看著她在房間中走進人時不動聲的掩飾了所有情緒,看著她在看到走進來的婦人時怔愣的表情,看著她問出了何年何月……
——現在是永定幾年?
听著婦人不解的回答,楚文瑾恍惚的重復︰“永定五十三年……”
那個時候他只有八歲,而甦木君她只有五歲,五歲……
楚文瑾神驚疑不定,說不清是驚恐還是震動。
五歲,若是他沒記錯的話甦木君就是五歲偷偷藏匿在去秦國參加九國會盟的隊伍中,最後因為受不了長途跋涉加上水土不服而重病不起的……
就在楚文瑾滿心驚動思緒混亂時,投影中的畫面已經發生了變化,姚華裳等人全都離開後,他看到畫面中的小孩再次猙獰了臉,猖狂陰毒的笑了起來,那眼神可怖血腥的讓人遍體生寒。
——楚文瑾!甦栗舞!既然讓天給了我甦木君重生的機會,這一世重頭再來我定要讓你們生不如死!
一聲聲稚嫩卻陰狠毒辣戾語听得楚文瑾見鬼般的移開視線,看向牢房外的甦木君,不敢置信中又帶滿了驚恐與駭然。
“這不可能!這怎麼可能……你……你怎麼可能是死而復生……不可能……世上怎會有如此荒唐之事!……”
唇角驚駭的瞪著甦木君,開口的話語哪還有半分理智可言,語無倫次的讓悲嘆。
事態輪回,上一世的楚文瑾又怎會想到原身會重生,更不會想到自己的命運因為原身的重生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甦木君笑容邪詭的看著激動不已的楚文瑾︰“你已經相信了,不是嗎?”
那一句戲謔玩味的反問,讓楚文瑾瞬間安靜了下來,若不是那眼底翻騰的驚濤駭浪還真讓人以為他的承受力當真逆天的強。
半空中的投影消失不見,整個牢房陷入了一片詭異的死寂。
半響,楚文瑾才壓制下心中的駭然驚震,一雙眼楮驚疑不定的看著甦木君,除了無法磨滅的驚駭還有警惕和懷疑。
“就算你給我看的都是真的,那麼你怎麼解釋一年前你醒過來至今,我都從未在你的眼里看到過不同尋常的情緒?!”
那個五歲孩童眼底反應出的猙獰陰毒以及戾氣和仇恨並非時間能夠磨滅的,就算長大後醒來的甦木君掩飾的再好,在見到他的第一眼時也一定會透露出某種破綻。
可是他記得清清楚楚,當他去將軍府探望甦木君的時候,她的眼神除了幽妄莫測的玩味外根本沒有絲毫浮動隱忍的情緒。
任何人面對自己恨入骨子里的仇人,就算掩飾的再好也會露出破綻,何況甦木君還是被他害死了又重生的,這份怨煞之氣只會更加濃郁甚至早已滲透靈魂,不可能什麼蛛絲馬跡都沒有……
甦木君意味不明的笑了笑,那笑容頗為耐人尋味,在楚文瑾看的心口不安的突突直跳的時候,就見她粉唇一張一合,遐意的吐出一句讓他再次震駭的話語。
“因為我根本不是甦木君。”
楚文瑾似乎听到了腦袋里某根弦徹底崩裂的聲音,一時間竟不知自己該作何反應才是最正確的,或者該說他已經被接二連三的真相轟炸的沒有力氣再去表達感想了……
腦子里唯一浮現的就是這一年來與甦木君接觸的一幕幕,然後在想到某個節點的時候,思緒猛然一頓,瞳孔驟縮,只覺口干舌燥。
“你就是那個假扮半月公子與我們接觸的君月?!”
沙啞的聲音透著幾分受到沖擊的艱澀,這一聲濃郁的驚呼雖然帶著驚震卻少了幾分疑問,顯然楚文瑾雖然詢問心中卻已經相信了自己的猜測。
這一年來他和焱王、寧王之間的爭斗中出現的很多斷層,很多詭異無法相通的事情在這一刻突然突兀的串在了一起,形成了一條清晰而駭人的明朗線索。
難怪君月會游走在他們幾方勢力之間,難怪楚文清會莫名其妙的死在齊香湄的暗殺中……
之前他就一直懷疑這暗殺有問題,否則就憑楚文清的武功和王府里的侍衛,楚文清怎麼都不可能死。
更何況最後的結果不僅楚文清死了,連刺殺的人也全都死了,這樣的結果怪異至極,現在想來一切根本就是有人在後面蓄意操控!
而這個人……
楚文瑾看著牢房外笑容邪妄而乖張的少女,只覺四肢百骸都透心的涼,涼的刺骨。
“你……到底是誰?!”
楚文瑾听到了自己暗啞而干澀的聲音,那聲音中還有著連他自己都無法忽視的顫栗以及惶恐。
能夠讓五方神秘勢力共同追捕的人,其危險程度已然超越了人類的想象……
甦木君遐意的看著楚文瑾︰“我是誰你沒必要知道,答應甦木君的我已經做了,現在你該知道的真相也已經知道,可以下去跟她當面請罪了。”
楚文瑾眼楮一瞪,剛想要大喊,一抹金的電光瞬間綻放在他眼底的同時,他的腦門子上也血花噴濺,出現了一個一指粗的血洞。
好在楚文瑾本來就躺在干草堆上,這麼一個血洞綻放,里面白花花的動向都順勢向後流淌在了干草里,沒有給人帶來太大的惡心感。
不過饒是如此,那死死瞪大死不瞑目的雙眼以及腦門上的血窟窿,還是讓人覺得驚悚萬分。
雖然一早就知道自己會死,可是楚文瑾怎麼也沒想過竟然是帶著一個驚天大秘密和滿心的疑惑不甘而死去的……
另一邊被隔離的百里扶妍看著牢房外的百里縴,眼底不自覺的帶了幾分希翼︰“堂兄,是祖父讓你來救我出去?”
百里縴看著臉透著幾分慘白和憔悴的百里扶妍,緩慢的搖了搖頭,溫淡道︰“右相府無法救你,在你頂替了甦栗舞的身份後,你就是她。”
百里扶妍听言,看著百里縴俊美雅致的臉以及眼底的淡泊與平靜,頓時諷刺的勾了勾唇角,也沒有大哭大鬧,只是神冰涼不已。
“我早該想到的,祖父把右相府看得有多重,怎麼會為了一個違背了他命令的不孝子孫,而賠上整個百里家族。”
百里扶妍說著,在原地緩緩了坐了下來,素雅的長裙被她慢慢的鋪開,舉止間透滿了珍惜,看著干草堆上粉嫩的彩,溫韌冰涼的眼眸漸漸滋生出一縷溫柔的光澤,再次開口的聲音也帶了一抹柔情。
“這是他送給我的衣服,是他第一次送給我的禮物,其實在知道他逼宮失敗的時候我就一直在想,若是祖父他們來救我,我該怎麼辦?”
百里扶妍留戀的撫摸著平鋪的裙擺,似是松了一口氣的笑了笑。
“好在現在你們已經替我做了選擇,我不必痛苦的抉擇,盡管我很想活下去,不想如此年紀輕輕的就死去,可是我又舍不得楚文瑾,哪怕知道他的心中皇權帝位才是最愛。”
百里縴一直安靜的听著,看著這樣的百里扶妍,幾不可聞的嘆了一口氣,說同情,有一點,可也只是一點而已。
這世間可憐的人太多,沒有誰是真正的無辜,他這堂妹雖然值得同情,卻也只怪她明知那人不該愛,還要一往直前,明知不該受到蠱惑做出頂替甦栗舞的事情,還是這麼做了。
百里扶妍自言自語的訴說了一通後,才再次抬眸看向百里縴︰“堂兄應該知道是甦木君給我出的主意了?”
百里縴听得出百里扶妍問語里的肯定,所以並沒有再多此一舉的回答,果然下一秒百里扶妍就詭異的笑了笑,神神秘秘又帶著幾分惡意的睨著百里縴道。
“堂兄知道甦栗舞是怎麼死的嗎?”
看著百里扶妍唇邊詭異陰涼的笑意,百里縴直覺這里面定然不簡單,不過整個人挺沉得住氣,氣息仍舊一片平靜溫淡,溫潤淡泊的眼眸靜默的看著她,等待著接下里的內容。
“楚文瑾讓人割了她的面皮,割了甦栗舞的面皮!”百里扶妍肆意的笑了,以往可愛的小酒窩在此時看起來異常詭異不搭。
“而且你知道嗎?”百里扶妍邪異的看著百里縴︰“甦木君她一早就知道楚文瑾想干什麼,她一早就猜對了楚文瑾的心思才會來引誘我,蠱惑我去和楚文瑾達成協議,成為他心中最適合取代甦栗舞的人選!”
“她甚至讓我給甦栗舞喂了假死的藥物,讓人帶走了甦栗舞,你說甦木君為什麼這麼做?”百里扶妍眼底透著異樣的光彩,似乎是在幸災樂禍。
“我猜她既然一早就知道甦栗舞所要面臨的是什麼卻沒有出手相救,那麼定然不是為了救她,既然如此,就只剩下唯一一個合理的解釋,就是為了讓甦栗舞生不如死。”
“堂兄……”百里扶妍詭異的冷笑著︰“這樣可怕的女人你還敢和她接觸嗎?你難道不怕將來她的那份可怕算計用在你的身上?我百里扶妍因為心中的執念著了她的算計,那是我技不如人甘拜下風,我只怪我沒有她狠!沒有她絕!”
看著百里扶妍眼底閃爍冰冷戾氣,百里縴已經明白她話語里的意思了,即為自己堂妹比想象中還聰明而意外,又為甦木君果決干淨的手段而動容欣賞。
如此殺伐決斷不留余力,如此干淨利落斬草除根,這股狠勁兒讓人寒涼的同時又忍不住贊賞。
百里扶妍顯然已經猜測到百里縴會和甦木君一同出現的原因,定然是甦木君留不下她,百里家才為了保全全族而舍棄了她。
是她百里扶妍輸了,枉她自覺聰明心機深厚,卻不想最後折在了這個看不透的郡主手里。
她百里扶妍從未欣賞過誰,這是第一次,哪怕恨不能殺了甦木君,卻也不得不欣賞她的果決狠辣。
因為若是當真讓她活著走出天牢,她定會不留余力的報復!
百里縴離開後並沒有再回甦木君在的位置,而是直接出了天牢,一時間有些說不清楚心中是什麼感覺。
從未有一個女子像甦木君那般沒有過多接觸就讓他記憶深刻,可是他更明白,這樣一個不給敵人任何反撲機會、殺伐果斷的女子有多可怕。
不單單是她的狠,還有她諱莫如深的心智和計謀。
他明白百里扶妍話語里的意思,可是並不是每個人都如她百里扶妍一樣,愛上了就會義無反顧失了理智,何況他還並未愛上。
所以在明知道甦木君是個危險人物的情況下,哪怕不舍,他都會在萌芽前果斷的斬斷所有念想,因為這樣一個神秘莫測又危險可怕的女子,不是他能夠愛的,也不是他愛得起的……
百里縴走出天牢,看見那立于月光下的素白背影時,眸光下意識的尋找了一圈,發現甦木君還未出來,想了想便走了過去。
“百里縴見過皇玄孫殿下。”百里縴在楚雲月身後五步外站定。
楚雲月听言,緩緩的轉過了身,那張清俊貴雅的臉在黑夜中越顯幾分深邃冷漠,眉宇疏離凌厲,一雙鳳目落在百里縴身上,涼淡如浩瀚深海般莫測。
百里縴發現沒有甦木君在的情況下,楚雲月更加冷漠疏離,周身清冷的氣息也越發冰涼深詭諱莫深沉。
“說。”低沉冷漠的字眼字楚雲月唇邊溢出。
百里縴斂眸道︰“百里扶妍一事雖並非百里家受益,卻也有教導無方之責,承蒙淳瑜郡主和皇玄孫殿下不責,百里家仍舊有愧于心,所以祖父打算辭官告老還鄉,百里一族也會離開皇城,移居故鄉。”
楚雲月涼涼的看著百里縴︰“這就是你的報答?”
百里縴沉默不語,他不喜歡官場,既然百里家早晚都會隨著祖父的辭官而退隱,早一刻晚一刻並無區別。
何況現在特殊時期,百里家借此機會隱退也好。
楚雲月看著眼前氣質飄逸溫淡,神淡泊平靜的青年,深知他不喜官場,可是如今這麼一個大好的機會擺在眼前,又怎麼能就此放過……
誰讓百里縴是與半月公子等人聞名九幽的五公子之一,而他也確實滿腹經綸博學多才,是個不可多得的治世之才。
“淳瑜會帶你一起來,想必也是答應了你不會因百里扶妍罪責右相府,既然如此,本殿也不會以此事問責右相府,因此右相沒必要耿耿于懷的辭官。”
百里縴聞言正想說什麼,就被楚雲月清冷的打斷了。
“右相府為楚國鞠躬盡瘁一輩子,想要頤養天年也不是不可以,不過這右相之位之重,本殿還未找到合適的人代替,若是百里公子願意頂替,本殿可保右相府在百里尊有生之年相安無事。”
百里縴抬眸看向楚雲月,對上他涼淡的眼眸,那深淵般的寒涼莫測讓百里縴清楚的感覺到這是商議,也是威脅。
百里縴神一淡︰“皇玄孫殿下應當知道草民志不在官場,閑雲野鶴慣了只怕無法堪當大任。”
楚雲月似乎早就知道百里縴會拒絕一般,淡淡道。
“五年,只需你在官場為本殿效命五年,五年後本殿還你自由,局時百里家是繼續留在朝廷任職也好,徹底退出廟堂也罷,本殿絕不為難。”
百里縴微微斂眸,即為楚國未來有這樣一個智謀無雙運籌帷幄的帝王感到喜悅,又為自己卷入這場朝堂紛爭而無奈。
他躲了這麼多年,最終還是抬不過命運的安排……
甦木君從天牢走出來的時候,兩人已經達成了協議,對此,甦木君並沒有表示什麼,因為在她帶百里縴來的時候,她就知道楚雲月不會放過這個招攬百里縴的機會。
百里家既然卷入了朝堂紛爭,百里縴是不可能再繼續躲避下去了,就算他不願,事態也會逼著他妥協。
好在他還算幸運,楚雲月的御人之道也用的爐火純青,五年的時間換來真心實意的效忠和徹底的自由,與兩人來說都是雙贏的局面。
畢竟五年對于楚雲月來說已經足夠讓楚國更上一層樓,不過……
前提是沒有秦瀾雪的存在……
楚雲月得知楚文瑾死了,哪怕心中知道其中有問題也並沒有說什麼,只讓人對外宣布世子瑾于牢中自殺而亡,就派人送甦木君和百里縴出了宮。
然後讓人給永益王府一眾女眷賜了毒酒一並解決了,至于朱毓雪,根本不等楚雲月等人處置,她在永益王被殺的當晚得到消息後,就*了。
好在太子府的人救火及時並沒有讓大火連片的燒起來,楚文昊在大夫給朱毓煙確診後,就帶著朱毓煙舉家搬離了太子府,理由是嫌髒晦氣。
知道真相的人誰都知道這是因為朱毓雪的緣故,可見楚文昊有多憎惡仇恨這個毀了他半生幸福的女人!
歸寧殿。
祖殺得到甦木君和百里縴離宮的消息以及楚雲月一系列的處置後,就將此事稟報給了楚焱烈。
“主子,淳瑜郡主和百里公子已經離宮,皇玄孫殿下對外宣稱世子瑾自縊于牢獄中,並賜了毒酒給一眾女眷,包括百里扶妍在內。”
床上咳嗽不止的楚焱烈在馮公公的攙扶下從床上坐起,靠在了搭好的靠枕上,蠟黃青白的臉清瘦的滿是聳拉的面皮,唯獨一雙眼楮渾濁中還帶著幾分清明犀利。
“你說淳瑜那丫頭……咳咳……為什麼……咳……要殺小瑾?”
別說楚焱烈想不通,就是祖殺和馮公公也想不通,還百里扶妍,楚雲月在甦木君和百里縴兩人見過她後就讓人將其毒殺,怎麼看都透著幾分不同尋常。
祖殺沉默了一瞬才道︰“需要屬下派人阻止,將百里扶妍帶來問問嗎?”
楚焱烈吃力的擺了擺手︰“算了……既然小月那孩子……咳咳咳……已經下旨……就照著……咳咳……他的意思辦……”
楚焱烈一陣猛咳嘔出了些許猩紅的血後,面越發煞白了幾分,馮公公見此,急忙要去請太醫,就被楚焱烈阻止了。
楚焱烈看著滿目關心的祖殺,再次說道︰“甦世明……”
祖殺不等楚焱烈說完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連忙稟報道︰“屬下已經派人去查過了,那群截殺甦世明的黑衣人是江湖有名的暗殺組織,生死樓,是有人出了高價要甦世明的命,屬下查到的種種線索都指向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