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下反應過來，想要忘卻那殘忍的一幕，已是不能。
“姬天？”從震驚中恢復過來，我小聲地詢問︰“是哪位？”
明月公子瞬間睜大雙眼，似乎對我的問題極為震驚。
許久，才緩過神來，為我指了指前方手腳都被魔鏈束縛的少年。
在少年的四周，站滿了前來挑釁的妖魔。盡管妖魔內部會為了生存彼此廝殺，但在對待這個少年的事情上卻少有的團結一致。
因被魔鏈束縛著，少年明顯不佔優勢，只能生生地挨著周圍妖魔的拳打腳踢。
而他依舊微閉著眼楮，口中還不時喃喃自語。
只是盡管少年身上被踢的滿目蒼夷，黑一塊白一塊的，看上去十分狼狽，但他身上自有一股氣勢，自帶威嚴，讓人畏懼。這或許就是為什麼他周圍的妖魔只敢拳打腳踢地拿他發泄，卻始終不敢進一步將他當作食物吞食的原因。
我慢慢地走進，想要看清他的模樣，卻只能依稀分辨出他身上的紫色衣衫，即便已被泥土包裹，依稀可以分辨出它曾經的高貴。
明月公子見我上前走進，不覺伸手拉住了我的衣衫︰“危險。”
我聞聲停住了腳步，依稀可以從少年呢喃的話語中听得到“瑾瑤”二字。
“野史中記載當日神魔大戰中，瑾瑤女王為救魔王姬天生生替他擋了海神墨龍致命的一擊。後人都道瑾瑤女王結局如何淒慘，可我卻覺得最可憐的非姬天莫屬。瑾瑤女王為愛轟轟烈烈一場後，心里保留的都是對姬天的愛。不在人世，便無折磨可言。而魔王姬天卻要在浩如煙海的時光里獨自一個人苦熬著，縱使生命不老，可漫漫長日中，卻要日日遺憾，飽受相思想念之苦，受盡內心的折磨。”
“既然選擇了享受相愛時的歡樂，就要做好承受失去的痛苦。”明月公子微微嘆息︰“其實有時候我還挺羨慕他的，至少他還有最起碼相愛的回憶。”
陰風吹起少年額頭凌亂的碎發，我竟從他滿面污垢的臉上看到了一抹微笑。
而他的嘴里依然不停地念叨著“瑾瑤”，一直一直地重復，仿佛那個名字已經刻在了他的內心深處，是無論如何都抹不去的存在。
看到此刻，內心突然涌起一份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這種情愫壓抑在心頭，讓我喘不過氣，只能將之化為淚水揮灑在臉龐。
“如果這份回憶對他來說是份沉重的負擔，我倒覺得不要也罷，也強過它像一把無情的刮心刀，一點一滴將他的心凌遲。”
“你沒事吧？”明月遞給我一方手帕，示意我擦干臉上的淚痕。
我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不知道自己眼中為什麼會噙滿淚水，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感同身受般說出那樣沉重的話。
“如果你今天不適的話，我們改天再來。”
“無妨。”我搖了搖頭，抱歉地解釋︰“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明明與他素不相識，卻打心眼里見不得他受苦。”
明月公子揮了揮衣袖，將眼前的屏障消除，又將牢房內其他妖魔定住。
時光仿佛在這一刻定住，那些欺負少年的妖魔雖然依舊張牙舞爪，卻不能對少年做出實質性的傷害。
“謝謝。”我向明月道了聲謝，緩緩走進少年的身旁。
少年似乎感受到了我的氣息，鼻頭𩺰動，像是在靠氣味尋找著什麼。
突然，少年睜開了雙眼，明亮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緊盯著我。
“娘子。”少年明亮的雙眸綻放出欣喜的光芒，走上前想要擁抱，卻被手上腳上的魔鏈生生地給拖拽回去。
我微微皺眉，這少年看上去好生眼熟，似乎在哪里見過。
我認真思索著，末了，方才記起原是在迷林陣旁邊的茅草屋見過。
原來他便是比翼鳥在茅屋親過的少年，不對，是那個因為情根深種被迷林陣反噬的少年。
那麼大娘之前所說的恩人應該便是瑾瑤女王無疑。
只是這少年如此深愛瑾瑤為何會喚我娘子，著實有些奇怪。
“娘子，好痛啊。”少年幾經上前都被魔鏈拖回，不由難過地皺眉，用無辜的眼神看著我，當真是我見猶憐。
只可惜我並非是憐香惜玉之人，更何況這少年還大言不慚地喚我娘子。
“娘子，娘子，你怎麼不理我了，是我做錯什麼了嗎？那我改還不行嗎？你不要不理我。”少年越說越悲傷，幾欲哭出。
“你是不是傻？”我忍不住脫口而出。
“傻是什麼？能吃嗎？”少年不解，一臉無辜地開口追問。
明月看了看我，解釋道︰“瑾瑤的離去，讓姬天受了很大的打擊，從此一蹶不振，相思成疾。為了逃避瑾瑤不在的事實，他把自己的心房關閉，也將瑾瑤離去的一幕自動從記憶中刪除，便成了現在這般痴傻的模樣。只是北魔族的人忌憚四海知道支撐他們魔族的人變的痴傻，才故意隱藏這一消息，對外宣稱魔王姬天因愛傷情，無心魔王之位，選擇了隱世修行。”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當真是可悲可嘆。”
“娘子，你怎麼了？怎麼不開心？”
我定定地看著眼前這個看上去天真爛漫的少年，實在不能將他與野史中記載有著赫赫戰績的魔王姬天聯系在一起。
“是誰欺負你了嗎？娘子，你快告訴我，誰欺負你，我就殺了誰。”
听他殺伐果決地這麼一說，我瞬間確認了這少年便是姬天的事實，忙擺手道︰
“我不是你娘子，你認錯人了。”
“你就是我娘子，我不會認錯人的。”
“我不是。”
“你是。”
“不是。”
“是。”
“不是不是不是。”
“是是是是是。”
……
姬天越說越起勁，竟將我也拉入了痴傻的深溝。
常與同好爭高下，不與傻瓜論短長。
平靜過後，我方才意識到來這里的初衷，也就對他的稱呼不再計較。
只是，我這廂剛想明白，他那廂又出了新的ど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