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
陽光明媚。
雨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
就像昨夜並沒有下過雨一樣。
天空將雨送給了大地,然後悄無聲息地又重新恢復了陽光。
唯有濕濕的土地,和樹葉草葉上晶瑩透亮的水珠,展示著被雨水滋潤過的朝氣。
清新的空氣讓人心曠神怡。
“叩叩”
輕輕地敲門聲。
未早已經醒了過來。
手已經被包扎了起來,多年行軍打仗,包扎傷口就如家常便飯一般簡單。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睡著的,也不記得自己為什麼會醒。他已經養成了習慣,每天早上天剛剛亮,就如獵豹一般警覺地醒過來。
今天早上仍然如此,就像曾經的那一個個失眠的夜晚。
“進來!”他沉穩地回應著敲門聲。
門開了,一個十三四歲的小童走了進來,他身材高大,英氣勃勃,稚嫩的臉龐上有了些許不符合年齡的堅毅之色。他抬眼看了一眼未的右手,臉上現出陰晴不定的表情。
他鞠了一個躬,輕聲說道︰“師父,雄來了。”
他知道師父不喜歡客套,也不喜歡多嘴多舌的人。
未眼楮一亮,嘴角輕輕一笑,說道︰“哦。”
他果然也是一個寡言少語的人,他覺得一個“哦”字,就已經將自己心中的情緒表達完了。再多說,就有一些廢話了。
這名十三四歲的小童名叫甲,是未的大徒弟,雖然年齡尚小,卻精明強干,將未府上上下下打理的清清爽爽。所有接待外客之事,都由他來操辦。
听到師傅未只是簡單地回了一個“哦”,他也輕輕笑了一笑。
“你笑什麼?”雖然甲低著頭,未卻敏銳地感覺到了甲嘴角的肌肉抽動了幾下,他問道。
甲想到師傅的脾性根本不喜熱鬧,就算是自己的生日,其實也沒有什麼特別地安排,自從小龍來到師傅的身邊,師傅整個人比以前更加低調和簡單。不僅徹底辭了官,而且天天深居簡出,對外界所有的事情都當作過眼雲煙,從來不放在心上。听到師傅問他,甲回道︰“只是我們一大早,只是給師傅準備了一碗長壽面,沒有準備東西招待雄先生。”
未笑道︰“你就算是挽留他,他也不會坐下來吃我一碗面的。”他轉過話頭,問道︰“他來了多久了?”
甲輕輕回道︰“他天不亮就來了,知道師父在打坐,所以在外面等著呢。”
未點了點頭,說道︰“把他請進來吧!”
甲猶豫了一下。
“怎麼了?”未覺得甲今天早上有一些�@隆 br />
雖然甲根本沒有說幾個字。
甲臉上有一些憤憤之色,回道︰“其余人都是在門口磕了三個頭就走,雄站在門口晃來晃去,就好像大家在給他磕頭一樣。”
未呵呵一笑,並不在意,轉過來問道︰“都有誰來了?”
甲聞言一笑,說道︰“師父,你在這里住了有三年了,這三年來,每一年你的生日和新年兩天,門外都有咚咚的磕頭聲。就是這磕頭的人中,卻從來沒有雄。”
未一擺手,說道︰“那都是自家兄弟。願意磕頭的,我不攔著。不願意的,我也不會在意的。”
“可是,四大城的防衛隊長,難道還不比雄大人的官大嗎?”
未輕輕一笑,說道︰“甲,你還太小,你不懂。有些人,那是一起上刀上下火海的兄弟,那是真兄弟。有些人,只是嘴上的兄弟而已。”甲剛要接話,未接著說道︰“那四個隊長都走了嗎?”
“走了,天不亮,都走光了。他們跟商量好了似的,每一年都是最遠的先來先走,從來不打照面。昨天晚上那麼大雨,幾個隊長還跟前兩年一樣來的。除了四大隊長,都是我們太平城的老百姓們專門過來感謝師父的。”
未嘆了一口氣,轉過身來,看著窗外,嘴里喃喃說道︰“這麼多年,他們也不容易。五洲城,也就他們真正在干事了。”
甲見師父發愣,也就沒有打擾他,反正讓那個雄大人多等一會,也是他應該的。
過了一會,未問道︰“小龍起來了嗎?”
甲點了點頭,說道︰“早已經起來了,現在正在華醫生那里。。。。。。”
“怎麼了?”未雖然心里緊張,嘴上卻仍然非常平靜,就像隨口問一個陌生人一般。
“嗯,據說昨天晚上打雷,頭又開始疼了。不過華醫生說沒有關系,是昨天晚上沒有休息好,今天讓他多休息休息就會沒事了。”
“嗯,他就算是不休息,也沒有什麼事情可以干。”
甲抿了抿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未見他的樣子,輕輕笑了笑,說道︰“甲,我知道你對小龍呵護有加,想他既然身體不好,為什麼不跟你們一起習武是嗎?我曾經告訴過你們,小龍從小就有一個頭疼的毛病,很小的時候動過一次手術,卻並沒有成功,腦血管中一直有一塊陰影。所以,他現在不適合練武,如果氣血上涌,在那一塊堵住了,可能就是致命的。”
甲弓身鞠了一躬,回道︰“我知道師父的心思。只是武藝不僅是防身之術,亦可以強身健體。。。。。。”
“唉!”未擺了擺手,打斷了甲,他嘆了一口氣,說道︰“你們練武,就讓他在一邊玩吧!他想練就練,不想練就不要強求了。”
甲回道︰“是。”自從小龍進入未府三年以來,這是他第一次跟師傅談到小龍的事情,看起來,師傅並不想讓別人來插手。
未擺了擺手,說道︰“快請雄進來吧!讓他等太久了。人家畢竟身居要職。。。。。。”
甲不服氣道︰“那不還是因為師父讓給他的。。。。。。”
“好了,別廢話了。”未示意甲趕緊去請雄。
等甲走了出去,未站起身來,將衣服整了整,背著雙手站在落地窗前。
自己賦閑在家三年了,自從雄接替自己的位置之後,干得風生水起。這三年的時間,五洲城的財政收入增長很快,國庫充溢。很是被老大器重,和平不易,所以積累財富備戰,是當務之急。
只是雄有時候急功近利,竭澤而漁。手段上有些過于毒辣,雖然未早已經退居二線,卻一直以來各種埋怨之聲不絕于耳,從外界傳了進來。老大威信很高,本身無所顧慮,怕只怕局面亂起來的時候,不太好收拾,總是一件煩心事。
未定了定神,心里暗道︰“我早已經退出,何必再去操心。”
就在未胡思亂想的時候,身後響起了腳步聲。他轉過頭來,雄已經站在了門口,這個身高一米八五的漢子骨瘦如柴,全身上下毫無一點多余的脂肪。他梳著大背頭,尖尖的臉上一雙小眼楮骨碌碌直轉。從外貌上來看,陌生人根本想不到,就是這樣一個看起來瘦骨嶙峋的漢子,掌管著五洲城的財政和金融部門。目前看來,正是春風得意馬蹄疾,前途一片光明的大好時候。
見未轉過身來,雄立即哈起了腰,將手上的禮盒雙手向前一送,笑道︰“未座,今天是你的聖誕,我祝你身體健康,萬事如意,福如東海。。。。。。”
未听見他一串一串像是背台詞,耐著性子听完了,然後笑道︰“阿雄,你太客氣了。你也知道我的脾氣,我喜清靜,從來不過生日。你看,我莊園上都安安靜靜的,甲乙丙丁四個兄弟也只是給我做了一碗長壽面而已。”
雄笑道︰“未座風采仍舊,習慣從來沒有改過。不過,作為下屬,我應該來給您福壽的。”他環視四周,未的房間里面除了一桌、一椅、一沙發以外,就是那個大酒櫃最顯眼,除此以外,什麼裝飾都沒有。雄笑道︰“說到莊園,未座,你實在過得太過清貧了。我每年來一趟,都跟上一年一模一樣。這麼大一個莊園,卻只有幾個半大孩子和一個老華陪著你,連個做飯、打掃衛生、洗衣服的人都沒有。要是未座不嫌棄,阿雄幫你推薦幾個干活實在的人,在莊園上幫幫忙,讓您也好好休息休息。。。。。。”
未心里笑道︰“你想拍馬屁,怎麼會一年才來一次?只是我這個馬屁已經不用再拍了吧!”他擺了擺手,笑道︰“人越多,事就越雜。我當年之所以將莊園選在此處,就是因為這里無人。再說了,這麼多年來,什麼苦沒有吃過,現在能夠清清靜靜地過日子,那已經是多年的奢望了。再說,這什麼未府,不過是一棟房子加一片森林,每天也沒有那麼多事情要做。甲他們四個,做飯還不錯,開始還會放多鹽,現在已經好多了。”
雄笑道︰“未座實在是高風亮節,雲淡風輕啊。這等胸襟和作風,我阿雄自愧不如。”
雄見未並沒有接自己手中禮物的意思,他有一絲尷尬地將禮盒放在了桌子上。
未輕輕笑一笑,沒有拒絕,也沒有客套。
“你還有其他事情嗎?”未單刀直入,並沒有客氣。小龍還在華醫生那里,他急著想要去看一看。
見未有送客之意,雄趕緊笑道︰“未座。。。。。。”
未一擺手,打斷他,笑道︰“我哪里還是什麼座。早已經不問江湖事,你就直說吧!”
雄點了點頭,笑道︰“那我就不客氣了。最近在五洲城西北出現了一股反抗勢力,他們藏在深山之中,攪得當地民不聊生,我們的新稅收政策在那邊完全實行不下去,未座有什麼好辦法沒有?”
未笑道︰“西北?”他頓了頓,問道︰“你不會讓罔來幫你搞定嗎?”
“我是想去請罔座出馬。可是,你也知道,我資歷尚淺,說話沒有分量,罔座能見我一面,我已經是燒高香了。好不容易見到了,罔座也只是嘴上答應,可是幾個月過去了,沒見清剿那伙土匪。我也不好意思再去催。。。。。。”
未笑道︰“罔座還是當年的直脾氣。他不想做的事情,就算是老大也請不動。。。。。。不過,我有一句話,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我洗耳恭听”。雄笑道。
“你上任以來,表現超乎想象。國家現在資金充余,你佔了大功。我當年能夠主動退隱,也是看到你是一個人才。”未喝了一口茶,輕輕將茶杯放在桌子上。
“未座過獎了,那都是當年未座打下的基礎,我不過是身體力行未座當年的政策罷了。”
“我看未必。”未話鋒一轉,厲聲說道︰“我當年整理稅收和財政,只是希望能夠從上到下肅清貪污**。可從來沒有想過與民爭富。我當政十年,從來沒有出過什麼叛亂和騷動,是因為我深知,只有民眾生活安定了,願意做事了,五洲城才有稅收可以收上來。如果將他們口袋中的錢都掏光了,活不下去了,他們難道不反抗嗎?錢是收上來了,可是人沒了,人心沒了。這城能好嗎?”
一席話說的雄汗流浹背,不敢動彈。
他剛要張嘴。
忽然一個身影沖了進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