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夜,如霧一般浸透著整個城市,白天的喧鬧已經變成死一般地沉寂。原來耀眼的星光,今夜也莫名的黯淡。
一陣風吹過,樹葉沙沙作響。再一陣風吹過,卷起凡塵往事,在城市的縫隙中鑽來鑽去,在狹小的空間里輕輕地旋轉著,嘯叫著。
空氣中開始彌漫著塵土的味道,略帶腥氣。
忽然,遠處一道亮光,將黑色的夜空撕扯開來。那一瞬間,厚厚的雲層暴露了他的邊際,也暴露了他的行蹤。原來,在如死一般寂靜的黑夜里,那厚厚地雲層正在悄悄地聚焦,摩擦,積蓄著驚天動地的能量。當能量積蓄到了頂點,那雲層忍不住釋放了出來。
“叭”地又是一亮。
一道閃電從夜空中打了下來,那閃電從天而降,直直地打在地面上。“轟隆”一聲巨響,似乎有什麼東西爆炸了。接著,隱隱地一串沉悶的雷聲滾滾而來,聲音越來越大,如戰馬奔騰,如潮水洶涌,如萬眾吶喊。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大。最終,雲層終于收納不住這巨大的能量。
“轟!轟轟!”
一串炸雷在夜空中響了起來。
大雨傾盆而下。
一道閃電從空中直劈下來,擊中了森林中的一棵大樹。在這狂風暴雨之中,大樹絕望地呻吟了一聲。而在這一剎那間,閃電也照亮了在這片區域中唯一的一棟小別墅,那別墅背靠著群山與綠樹,灰牆土瓦,四四方方,隱藏在黑暗之中,只有閃電劃破夜空的時候,才發現它依然在狂風中倔強地挺立著,孤獨地站在群山與綠樹前面,就像一個沖在前面的武士,而背後嘩嘩作響的森林就是他所率領的部隊。
除此以外,似乎並無特別之處。
只是,這荒郊野嶺之外,除了群山,森林和草地之外,竟然還有一棟房子,也算是特別之處罷。
閃電過後,這個別墅重新消失在黑暗之中,在轟隆的雷聲中沉寂地就如一只老烏龜。
然而,這棟別墅的主人卻並沒有睡覺。
他不是被雷聲吵醒的,而是,一直都沒有睡覺。
他叫未,一個略顯蒼老的男人。
就算是閃電瞬間照亮他的臉龐,人們也可以發現,他那銳利的目光就如夜空中的閃電一般。而他的眉毛已經有些灰白,頭發散亂地披在了肩頭。讓這個帥氣剛毅的臉龐顯出一副看破世事的滄桑與疲憊。
未正坐在自己的房間里,面對著窗外,欣賞著大自然變幻的奇幻美景。這閃電,雷聲,和雨水,共同構成了大自然最美妙最華麗最炫目的樂章。他預料到今夜有一場雷雨,所以,從天黑開始,他就一直枯坐在房間里,面對著陽台,等著這一幕的上演。
在這個死寂一般的世界里,唯有大自然,從來沒有舍棄激情與奔放。
“哇!哇哇哇!”
忽然,在陣陣地雷聲轟鳴中,一陣孩子的哭泣聲如游絲般地鑽了出來。從緊閉的房門下面鑽進了未的房間,悄悄爬到了未的後背上面,沿著他光滑的後頸,鑽進了他的耳朵里面。
未耳朵一豎,眼楮一睜,卻並沒有動。
他略等了等。
哭聲沒有消失,卻越來越大。
如窗外那滾滾的雷聲,越來越響。
未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他雙手輕輕一撐,迅速地從沙發上彈了起來。打開房門,朝另一個房間走去。他大踏步地走在走廊上,卻听不到一點聲音。
走到那間房間外,他站在那里。
哭聲正是從那間房里傳出來的。
未有一些疑惑,想象著里面那一個鮮活的生命正在遭受人生中最大的痛苦,所以才痛哭不止。
哭聲沒有停止,未打開了那間房門。
未站在門口,輕輕笑了笑。
多年的功力,他早已經學會了在一瞬間適應黑暗,發現目標。
在黑暗中,一個小孩已經翻身坐在了床上,閉著眼楮抹著眼淚,嘴巴張的老大,哇哇大哭。似乎他正在被世界上最令人傷心的事情所觸動。
“小龍,你怎麼了?是不是雷聲把你嚇醒了?”未坐在了床邊,左手將小龍的手從他的臉上輕輕放下來,右手輕輕地拍著小龍的肩膀。
“哇哇哇!”小龍繼續哭著,抬起一只小手,將未的左手抓在手中。未感受著他那稚嫩的小手中的溫度和柔軟,在心里默默地嘆了一口氣。過了許久,小龍才漸漸止住了哭泣,抽泣了兩聲之後,他慢慢地停了下來。他將未的左手抵開,一邊抹著眼楮,一邊抽泣地說道︰“我。。。。。。我想爸爸!”
這輕輕地一句話,卻如刀子一般插入未的胸口,未感到了一陣撕心裂肺地痛。多年的修為,未早已經寵辱不驚,淡定如水。可是,听到小龍的這句話,他卻忍不住深深地吸了好幾口氣,才將心中的波濤給按了下來。
“小龍。乖!睡覺吧!等明天醒過來了,爸爸說不定就回來了。”這樣的謊言在無數個黑夜里重復了無數遍,很奇怪,每一次,小龍都會相信,然後安心睡去。
只是到了白天,小龍就會暫時忘記昨夜的悲傷,也忘記了未對他撒過的最讓他溫暖的謊。
也許,那悲傷,深藏心底,深入骨髓。只有在深夜才能被大腦無意識地搜索到,然後輕輕放了出來,擾亂心智。
未又輕輕拍了拍小龍的肩膀,然後右手托著小龍的後背,左手輕輕一扳,將他重新放倒在床上。他托著小龍後背的右手,一股內力從掌心流了出來。
小龍感受到後背的暖流,很快,那暖流就如溫泉一般傳遍全身。剛才緊張發冷的身體也逐漸舒緩了下來。他翻了一個身,繼續睡了起來。
未輕輕將被子蓋在小龍的身上,站起身來。他站在床邊,看著睡著的小龍,等到听到他的呼吸均勻了,他才輕輕地退了出來。
就這一會,未已經滿頭大汗了。
照顧小孩子,似乎比打仗還累。
他心里一陣苦笑︰自己幾十年來從未近過女色,未娶妻生子,卻要在這個年齡來照顧一個半大的孩子。真是可笑。
他走進自己的房間,從櫥櫃中拿出一瓶酒,倒在酒杯里。拿起酒杯,他又坐回在沙發中,面對著落地窗外的雨水。
雷聲已經停止,而雨卻一直在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