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並不是科什哈格祭典的日子，但是成群的獸人卻依舊聚集在了沃舒古聖山腳下的平原上。相比節日里熱熱鬧鬧的氣氛，此時此刻，卻顯得十分壓抑。
刃風氏族被滅族了，在從古爾丹那里得到這個驚人的消息後，耐奧祖立刻通知了所有氏族前來參加集會。在成功聚集幾乎所有的獸人氏族後，影月酋長不僅將德萊尼的暴行公之于眾，同時也將先祖之靈對德萊尼的評價和戒備告訴了所有人。
讓人不安的是，他不是在唱獨角戲，其他的薩滿祭司也都紛紛表示接收到過同樣的指引。
作為跟德萊尼近距離接觸過的人，杜隆坦很不願相信，但就連德雷克塔爾和氏族里的其他薩滿也在先祖之靈那里得到了一致的答案。
德萊尼，是禍害，是元素之亂和紅色天災的源頭，是整個獸人種族的威脅。
如此愛好和平的種族，怎麼會無端進犯獸人？這麼做是為了什麼？先前的熱情好客難道只是為了探知獸人的虛實？
杜隆坦很矛盾，特別是在耐奧祖給出此次集會最主要的目的後。
他說，獸人是驕傲的種族，不應該坐以待斃任人宰割，他希望各個氏族能夠暫時放下分歧，聯軍作戰，以求消滅德萊尼，拯救這個世界。
以戰歌氏族的格羅瑪什、黑石氏族的黑手以及碎手氏族的卡加斯為代表的主戰派全都非常支持聯合抗敵的決定，在得知刃風氏族全村被屠後，他們早就按捺不住心中的恨意和憤怒。
當然，反對流血殺戮的領導者也有，意見最為鮮明的便是與霜狼氏族私交甚好的白爪氏族，他們的酋長扎格雷爾不相信單憑屠殺德萊尼人就能改變眼下的困境，甚至還有可能進一步激化元素的憤怒。
至于杜隆坦和他的霜狼氏族，因為各種各樣的矛盾，至今還在搖擺不定。
眼見為實，他親眼見證過德萊尼安寧美好的生活，他不相信那些平民純真善良的笑容是用來迷惑他的假象。但是，他同樣不可能質疑先祖之靈的智慧。
這一次，就連德拉卡也不知道該怎麼去幫助自己的伴侶分擔了，只能陪伴在他的身邊以作安慰︰“做你認為對的事。”
我認為對的事？
杜隆坦露出了苦澀的笑容，耐奧祖揭起獸人命運的大旗成功聯合了最大的幾個氏族，他只是大海中一縷浪花，不管他做什麼選擇，都注定無法影響部落的成立。
“酋長，有人找您。”一旁沉默不語的盲眼先知突然抬頭，很快，一個逐漸接近的黑影在火光中清晰起來，是一個體格比杜隆坦還要壯碩一圈的光頭。
“奧格瑞姆，真是歡迎啊，老朋友。”杜隆坦的眼楮亮了起來，如果要說誰最能體會他現在的糾結，那麼一定是這個老伙計不成，因為當初被德萊尼禮遇相待的獸人，正是他倆。
“你們的營地還真是夠小的，不過氣味比其他氏族都強太多了。”看著烤肉，他贊許地嗅了嗅。
“那就暫時把責任拋開一會兒，來我們這休息一下吧。”德拉卡很了解這兩個獸人跨氏族的友誼有多麼深厚，奧格瑞姆能來，杜隆坦的壓力也能小一點。
“要能那樣就好了。”奧格瑞姆嘆了口氣，“但我不能待太久，如果霜狼氏族的酋長能陪我走走，我會感到榮幸之至。”
“樂意至極。”沒有過多猶豫，杜隆坦站起了身。
他們離開了營地，默默走向了黑夜，直到背後的篝火變成了一粒粒成片的微光。
奧格瑞姆靜靜地站著，而杜隆坦則以一個真正獵手的耐心等待著。
“即使是在這樣的黑暗中，我也能看到你內心的爭斗，老朋友。”奧格瑞姆渾厚的嗓音低沉而醒目，“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就跟我現在一樣。”
“黑手是我的族長，我發誓效忠于他，但我現在……也有疑慮。”
杜隆坦沒有說話，看著老朋友的肅穆的側臉，他的心里莫名松了口氣。果然，他能懂得自己現在正處于什麼樣的壓力之下。
“我覺得自己就像是被撕成了兩半，一邊是忠誠，一邊是我心里告訴我的話……”奧格瑞姆沒有再繼續說下去了，身為黑石氏族的副官，他要對自己的言行負責，任何有可能出現歧義的舉止都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杜隆坦依舊沉默著，他沒有能力去開導對方，因為就連他也在為這場戰爭的正確性而煩惱。過了一會兒，他游離的目光定格在對方的後背，驚訝的目光突然露出一絲悲痛。
“毀滅之錘？我，我還不知道你的父親……”
“他死得很勇敢，很英雄。”奧格瑞姆愣了愣，隨後摸了摸掛在身後的巨大鐵錘，“你還記得吧，很久以前，我們被食人魔追趕，又被德萊尼人救了那天。”
“我永遠也不會忘記。”
“那位先知說到我將繼承毀滅之錘的那一天。”奧格瑞姆的臉上露出了懷緬的笑容，“當時我非常激動，一心只想著我拿著它狩獵的場景。但直到現在，我才明白，我拿到毀滅之錘的那一天，也會是我失去父親的日子。”
奧格瑞姆從背後解下錘子，舉在手中用力揮舞著，似乎在發泄著什麼。
呼嚎的勁風就像是在為他伴奏，杜隆坦想著。那武器在他手里即有力，又不失優雅。
連續揮動如此沉重而巨大的武器，就算是奧格瑞姆也變得呼吸急促、汗流浹背︰“這是一件偉大的武器。”
他的聲音放得很低︰“一件充滿力量的武器，一件預言中的武器，我為自己的血統而深感驕傲。”
“但是，如果給我一個選擇的機會，我願意親手把它折成一千塊碎片，只要那樣能夠換會我的父親。”
奧格瑞姆沒有再多說什麼，轉身大步走向遠方的篝火。杜隆坦沒有跟上，他站在那里許久，抬頭仰望著天上的群星，內心深感疲憊。
他們是最優秀的兩個獸人青年，也是打破舊俗，第一對不同氏族的朋友，他們是如此與眾不同。可就算是他們，依舊有無法改變和抗衡的東西。
明天將是耐奧祖做出最後通牒的日子，等到太陽升起，明天的世界，將會與他一生所熟悉的，大不相同。（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