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快更新最糾結的愛恨︰長相思(全三冊)最新章節!
仲秋之月,高辛送親的隊伍從五神山出發,由水路駛向赤水。
在蓐收對行程的精確控制下,二十二日清晨,送親的船隊恰恰駛入了赤水。赤水氏迎親的船在前面護航,喜樂奏得震天響。
赤水兩岸密密麻麻擠滿了人,都是看熱鬧的百姓。
赤水的風俗是典型的中原風俗,尚紅,小夭在侍女的服侍下脫下了白色的王姬服,穿上了紅色的嫁衣。
船隊從赤水進入赤湖後,速度漸漸慢下來。
仲秋之月,恰是木樨花開的季節,赤湖邊有一大片木樨林,香飄十里,落花簌簌。小夭坐在船窗邊,默默地看著水面上漂浮的小黃花。
船還未到赤水氏的宅邸,已經听到岸上的喧鬧聲。
因為來的賓客太多,赤水氏的宅邸容納不下,赤水氏索性凝水為冰,把一大片湖面變成冰場,鋪上玉磚,做了宴席場地。秋高氣爽,風和日麗,既能吃酒,又能賞湖光山色。
賓客都暗自贊嘆,不愧是四世家之首,要靈力高強的子弟有靈力高強的子弟,要錢有錢。
此際,眾人看到高辛送親的船隊到了,都站了起來。
一身紅袍的豐隆,站在碼頭邊。
小夭在侍女的攙扶下,裊裊婷婷地走出了船艙,一身華麗的曳地大紅嫁衣,滿頭珠翠,面孔卻十分干淨,只唇上點了絳紅的胭脂,再加上額間的一點緋紅,真正是艷如桃花含春露,嬌似海棠臥秋水。
豐隆對女色從不上心,可想到今夜這個可人兒會嬌臥在自己懷里,任他輕憐蜜愛,也不禁心蕩神搖。
船靠了碼頭,豐隆依舊沒有動作,呆呆地看著小夭。
眾人高聲哄笑,豐隆難得地紅了臉,急急握住喜娘捧上的一株火紅的纏枝並蒂赤蓮,對小夭行禮︰“蓮開並蒂,願結同心。”
小夭握住纏枝並蒂赤蓮,也對豐隆行禮,低聲道︰“蓮開並蒂,願結同心。”
鼓樂聲中,豐隆攙扶著小夭下了船,只覺掌中握著的手小巧玲瓏,卻不像其他女子一樣柔軟細膩,指節很硬,指肚有繭,帶著嶙峋冷意,讓他心生憐惜,不禁緊緊地抓住。
小夭和豐隆握著纏絲並蒂赤蓮,每踏一步,地上就有兩朵並蒂赤蓮生成,圍著赤蓮還生成了其他各色的蓮花,粉的、白的、黃的……有的絢爛綻放,有的結成蓮蓬。
赤水氏世世代代在水邊,視水中蓮為吉祥如意的花,赤蓮很罕見,並蒂赤蓮更是要用靈力精心培育。
步步並蒂,一生相守;花結蓮子,多子多孫。
小孩子看得開心,雀躍歡呼著拍手掌,有被特意叮囑過的孩童摘下蓮蓬,輕輕扔到小夭身上,娶一花多子的吉兆。
豐隆怕小夭誤會,低聲給她解釋︰“他們可不是不喜歡你,赤水風俗,用蓮蓬砸新娘是祝福我們……”
小夭紅著臉,低聲道︰“我知道。在船上時,有老嫗給我講解過。”據說行完禮後,夫妻晚上還要入蓮帳,也是取蓮花多子的吉兆。
豐隆看到小夭的樣子,只恨不得趕緊行禮,趕緊天黑,趕緊入蓮帳。他低聲道︰“小夭,待會兒行完禮,你可就一輩子都屬于我了。”
小夭低下了頭。豐隆咧著嘴笑。
小夭和豐隆將在古老的赤水氏祖宅內行婚禮,能在祖宅內觀禮的人都是赤水氏的親朋摯友。
祖宅外有人在唱名記錄禮單,一個個名滿大荒內的名字,一份份貴重稀罕的賀禮,凸顯著這場婚禮的尊貴顯赫。
青丘涂山氏︰東海明珠九十九斛,北極冰晶風鈴九十九串……”
眾人都不禁看了涂山族長一眼,冰晶很稀罕,用處很多,可冰晶風鈴看著好看,實際卻是浪費了冰晶,華而不實,送禮時都是送冰晶,沒有人會送冰晶風鈴。
小夭走進祖宅,看到 坐在西陵族長身邊,一身青衣,瘦削清逸,臉上是含蓄得體的笑容,眉目間卻有一種倦怠的病色。
小夭心內咯 一下,他生病了嗎?看上去病得不輕,那又何必親自來參加婚禮?是他自己想來,還是因為怕豐隆認為他心有芥蒂不得不來?可有人知道他生病……一時間,小夭思緒紛雜。
豐隆悄聲叫她︰“小夭!”
小夭愣了一愣,才反應過來,現在是她和豐隆的婚禮。難言的苦澀彌漫上心頭,從今往後, 的事和她有什麼相關?
豐隆低聲說︰“兩個月前, 抱病來見我,竟然求我取消婚禮,我氣得拂袖而去。希望我們成婚後,他能真正放下。”
小夭默不作聲,豐隆低聲問︰“小夭,你開心嗎?”
小夭笑問︰“你覺得呢?”
豐隆看到小夭的笑臉,放心了幾分,說道︰“ 說,他求我取消婚禮,並不是因為他心中有你,而是他覺得你不開心,並不願意嫁給我。我當時心情還挺復雜,去和妹妹商量,妹妹說,又不是幾位陛下逼你嫁給我,是你親口答應的婚事,怎麼可能不願意?”
一位須髯皆白的長老笑著傳音︰“小兩口別說悄悄話了,吉時就要到了!”
豐隆和小夭忙屏息靜氣站好,不再說話。
當悠揚悅耳的鐘磬聲響起時,禮官高聲唱道︰“吉時到!一拜天地——”
小夭和豐隆叩拜天地。
二拜尊長——”
豐隆的爺爺赤水海天、爹爹小祝融、娘親赤水夫人,都微笑地看著他們。
豐隆帶著小夭走到他們面前,小夭正要隨著豐隆跪下去,一聲清越的叫聲從外面傳來,打斷了婚禮。
小夭!”
眾人都回頭,只看防風邶一襲白衣,從外面走了進來,朗聲說道︰“小夭,不要嫁給他。”
小夭呆呆地看著防風邶。
所有人都傻了,沒有人想到防風家的一個庶子竟敢驚擾赤水族長的婚禮。赤水海天震怒,呵斥道︰“來人!把這個混賬無禮的東西拘押起來!回頭我倒是要去問問防風小怪,他怎麼養的兒子?”
幾個赤水家的侍衛沖到防風邶身邊,想把防風邶趕出去,卻被一股大力推住,根本難以靠近防風邶。
防風邶旁若無人,向著小夭走去,隨著防風邶的走動,想攔阻他的侍衛竟然 啪啪全摔到了地上。
豐隆強壓著怒氣,語含威脅地說︰“防風邶,今日有貴客在,我不想驚擾了貴客,望你也不要鑄成大錯!”
防風邶沒理會豐隆,只是盯著小夭︰“小夭,不要嫁!”
小夭又惱又怒地問︰“你究竟想做什麼?”
不要嫁給赤水豐隆!”
你現在告訴我不要嫁給他?”小夭簡直想仰天大笑,“你立即離開!”
小夭對豐隆說︰“我們繼續行禮,我不想錯過吉時!”
赤水獻領著幾個赤水氏的高手擋在了防風邶身前,即使以相柳的修為,一時間也不可能突破。
豐隆對禮官點了下頭,示意繼續婚禮,禮官叫道︰“二拜尊長——”
小夭和豐隆面朝三位尊長,準備叩拜。
防風邶一邊和赤水獻交手,一邊說︰“小夭,還記得你發過的毒誓嗎?如若違背,凡你所喜,都將成痛;凡你所樂,都將成苦。”
小夭的動作驟然僵住,她許過相柳一個諾言,要為他做一件事。
豐隆看小夭遲遲不叩拜,心提了起來,帶著慌亂叫道︰“小夭!”
小夭緩緩回身,盯著防風邶︰“你想要怎麼樣?”
防風邶說︰“我要你現在跟我離開!”
小夭全身發冷,全大荒的氏族都匯聚在此,如果在這樣的時刻、這樣的場合悔婚,而且是跟著一個男人走掉,那不是在羞辱赤水氏和豐隆嗎?赤水氏會怎麼看她?全天下會怎麼看她?
小夭問︰“為什麼?”相柳,你兩個月前就知道我要成婚,為什麼你要如此做?你是想讓全天下都唾棄我嗎?就算你要毀掉我,為什麼要用這種最羞辱人的方式?
防風邶冷冷地說︰“你不需要問為什麼,你只需按我的要求去做,我要你跟我走,立即、馬上!”
當年的誓言猶在耳畔︰“若違此誓,凡我所喜,都將成痛;凡我所樂,都將成苦。”可現如今的情形,守了諾言,難道就會沒有痛、沒有苦了?小夭慘笑,這個誓言做與不做,她這一生都將永無寧日。
豐隆緊緊地盯著小夭,他都沒有發覺自己的語聲在顫抖︰“小夭,該叩拜了!”
防風邶也緊緊地盯著小夭,冷冷地逼迫︰“小夭,這是你欠我的。”
她的確欠他!不僅僅是一個誓言,還有她的命。
小夭臉色慘白,搖搖晃晃地走向防風邶,豐隆拉住了小夭的手,目中全是驚惶︰“小夭,小夭,不要……”任何時候,他都是掌控一切的人,可現在,他完全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為什麼前一刻他的人生洋溢的都是喜悅,不過短短一瞬,那些喜悅就不翼而飛?
小夭的聲音顫抖著︰“對不起,我、我……我今日不能嫁給你了!對、對不起!”
小夭的聲音雖然不大,可滿堂賓客都是靈力修為不弱的人,听得一清二楚。猶如平地驚雷,即使這些人都已看慣風雲,也禁不住滿面驚駭。
從小到大,豐隆一直是天之驕子,活得驕傲隨性,天下間只有他不想要的東西,沒有他得不到的東西,但在滿堂賓客的目光下,豐隆覺得他的世界坍塌了。
豐隆慢慢地松開手,站得筆挺,臉上掛著驕傲的笑,一字字緩緩說道︰“我不知道你答應了防風邶什麼,但今日成婚是你答應我的!”
小夭的嘴唇哆嗦著,豐隆和她之間理遠遠大于情,即使拒絕和豐隆成婚,只要挑選合適的時機,心平氣和地和豐隆講道理,豐隆也不會介意,可今日這種情形下的悔婚,不是拒絕,而是羞辱,沒有男人會接受這樣的羞辱,更何況是天之驕子的豐隆?
小夭面色煞白,哀求地看著防風邶,防風邶冷冷地說︰“立即跟我走!”
小夭對豐隆說︰“我、我……是我對不起你!”小夭不僅聲音在顫,身體也在顫,“對不起!我不敢求你原諒,日後不管你想怎麼做,我都承受!”小夭說完,再不敢看豐隆,向著防風邶走去。
小夭靈力低微,豐隆完全能拉住小夭,強迫小夭和他成婚;這里是四世家之首赤水氏的宅邸,他是赤水族長,不管防風邶靈力多麼高強,他都能讓防風邶止步。可是,他的自尊、他的自傲,不允許他在滿堂賓客前哀求挽留。
兩個侍衛攔住了小夭,小夭被他們的靈力逼得一步步退向豐隆的身邊。
豐隆驀然大喝道︰“讓她離開!”
侍衛們遲疑地看向赤水海天和小祝融。
豐隆大喝︰“我說了,讓她走!誰都不許攔她!”他臉色青白,太陽穴突突直跳,眼中竟有一層隱隱淚光,讓他的雙眸看起來明亮得 人,可他依舊在驕傲地笑。
所有侍衛讓開了。
小夭低下頭,默默對豐隆行了一禮。禮剛行完,防風邶抓住她的手就向外走去。
一襲雪白,帶著一襲大紅的嫁衣,從眾人面前走過。
堂內,一片死寂,所有賓客一點聲音都不敢發出,一動不敢動地站著。
堂外,還有歡樂的喜樂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