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挨過了一年,朝中內亂平定,孟榷便將二人接回了萬麟。原本夏長風以為孟長安會同自己一樣欣喜若狂,但是結果貌似讓他失望了。
再見孟長安之時,她以不似從前一般潑皮吵鬧,反而安靜了不少。頸上多了塊殘玉,整日的若有所思。
起初夏長風不解,問了幾句,孟長安只說是一個哥哥送的。
不過,夏長風看得出此番回來或許只有談起那個哥哥時才能再見到這個傻丫頭眉飛色舞的樣子。的確,孟長安不再只屬于自己一個人,可是……
夏長風不得不承認自己吃醋了。
“那個哥哥叫什麼?”秋夜的風掠掠而過,吹在臉上總有些不舒服。但夏長風卻不願走,哪怕是迎著這不舒服的冷風也要問上一個讓自己不舒服的問題。
彼時庭院之中孟長安坐于身側,听到發問,良久只是悻悻的搖頭,眉目低垂,似有苦澀。
“你們二人相伴一年之久,竟不知他姓名?”顯然夏長風還有些不信。
孟長安一听,忙抬起頭來,解釋道︰“我問過,但是他沒說。當時他身負重傷,我想可能是怕仇家追殺,所以隱姓埋名吧!”
此話一出惹得夏長風一陣輕笑,略嘲諷,略心酸。“被仇家追殺,那他是好人嗎?”看似雲淡風輕的一句,實則是滿滿的惡意。
孟長安又怎會听不出夏長風的質疑,一轉身,面露怒色。“被仇家追殺的不一定是壞人,況且他傷的那麼重,那些人是要置他于死地呀!你怎會如此輕言,隨意的詆毀一個人?”
那一刻夏長風甚至有些不敢相信,他們二人相伴十余載未曾拌過一句嘴,可是在那個清冷的夜晚,那個自己疼愛入骨的妹妹竟然為了一個毫不相干的人的責備自己。說實話,有些心涼。
沉默良久,如鯁在喉,可他依舊不服輸,依舊要抵著心如刀割的痛再問上一句。“我隨便問一句,你就這般維護他,該不會是喜歡他吧?”
“我……”孟長安想反駁,可是話到嘴邊卻怎麼也說不下去了。月色之下,只見她的額上的碎發隨風輕擺,相反人卻木訥了。
這一次,夏長風懂了,微微頷首,又是一笑,笑容蒼白無力,滿是自嘲。轉眼間又是一句︰“你喜歡他。”似低語,似訴說,似輕念,獨獨不見疑惑。
此句之後不見孟長安言語,夏長風更是篤定。抬頭望月,殊不知人已頹然,口中只含含糊糊的念了一句︰“十載平處久相守,不及他人贈歡顏。”說罷,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可誰又曾知曉,這一路他走得有多艱難。
往後的日子,二人雖說是和解了,卻再沒有了從前的無話不談。而那句孟長安沒答上來的問題,就好像一層紗一般成了二人除不去的隔閡。
恍恍惚惚間來到了夏長風十六歲那年的隆冬。
少年長身如玉,名揚萬麟。頓時間成為了官宦人家徑向結親的對象。孟榷一見,自知夏長風年歲也不小了,于是乎左思右想邀定了吏部尚書花大人之女花敘。
此女在萬麟城中也算是一等一的才女,品貌極佳,又是大戶人家的小姐,能為夏長風找這麼個妻眷也是在合適不過了。
如此想來,索性不過幾日,孟榷便帶著夏長風去花府提親了。
事情發生的太快,以至于就連夏長風都是前一日夜里才得到的消息。
當孟榷坐于高堂之上提及此事時,夏長風是懵的。側目望著一旁銀燭燈芯搖曳,耳邊孟榷問了幾遍,才召回了那飛揚的思緒。
“你年歲不小,也該到了成家立業的年紀了!之前因為安兒的壞名聲,外面的閑言碎語也詆毀了你不少,這些你自是不必放在心上。等到成親之時也不會有人在說些什麼。”孟榷開口,聲音滿是歉意。
頓了頓,見夏長風無言便又自顧自的說了起來。“至于花小姐嘛!與你年歲相仿,秀外慧中,又是朝廷大員家中的掌上明珠,自是不差。花大人也與我談過了,說花小姐對你青眼有加,如此看來你也算尋得一良人,有這樣一個賢內助將來不愁飛黃騰達,也不枉你父母在天之靈的庇佑。”
孟榷在這里說了半天也是口沫橫飛,只是夏長風卻依舊面色如水,不起波瀾。
“你覺得如何?”見夏長風不說話,孟榷終是有些忍不住的問道。
然而,這一次夏長風將眉一橫,驟然俯身跪地叩首道︰“叔父,風兒這一次可能順不了你的意了。”
孟榷聞之一驚,手中茶杯一到,忙問︰“這是為何?”
“因為風兒早已心有所屬。”夏長風開口字句鏗鏘。
“是何許人也?”
緩緩抬首,直起身來,目光如炬盯著孟榷,那一刻夏長風仿佛用盡了畢生的力氣逐一吐出了三個字。“孟長安。”
“什麼?”孟榷一听頓時拍案而起,袖擺掃過茶杯,緊隨其後的是瓷盞落地之音,清脆異常……
次日早朝方過,孟榷便急吼吼的帶著侍衛將夏長風押了出去。
此時孟長安正在後院練槍,丫鬟匆匆忙忙的跑過來道︰“小姐不好了,老爺給夏公子和花小姐定了一門親事,夏公子不從,老爺便帶了人來,將夏公子押到花府準備去上門提親呢。”
“提親!”孟長安口中念了一句,繼而眸色驟變,一把丟開長槍頭也不回的向外沖去。
一路狂奔來到了花府門前,腳下的步子卻驟然停頓了,孟長安有些猶疑,不覺捫心自問一句夏長風提親自己如此緊張的跑過來做什麼。
可就在這時,只听“吱呀——”一聲花府的大門被打開,夏長風的身影映入眼簾。
他也看見了自己,只是孟長安永遠忘不了在那個寒風肆虐、雪花飄零的冬日中,十步之外立著的男子著一身皮裘,頭飾微散,
對著自己挽唇一笑的瞬間竟暖了整個冬日。
二人就這般相顧無言,夏長風也不惱,邁著步子不疾不徐的來到孟長安面前,解下皮裘披在其身上,笑言道︰“你來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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