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間胸口的灼熱涌了上來,抿了抿唇,遲鈍的抬頭望去。
遙遙只見暗夜之中,一道身影背光而立,看不清容貌。
孟長安不加理會,低下頭去,自顧自的拿起一旁的酒壺準備一醉方休。
不出所料,身影的主人再欲奪壺。只是這一次或許沒有那麼簡單,孟長安手中抓著酒壺,側身一轉,以最快的速度來到身影的背後。一雙手向下一壓,將來人按在左手邊的木凳之上。
復又坐回了原來的位置,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你還要鬧到何時?”這一次對面的人並未阻止孟長安,只是溶溶月色之下一道清冷的聲線與落花一般飄蕩。
孟長安不答,趴在石桌之上眸光渙散盯著眼前的酒杯。
金絲繡線映著程明的燈光熠熠生輝,鴉青色的衣袖緩緩抬起,一只白璧無瑕的手覆在孟長安的背上。“我們走吧!”嘆了口氣,許陌遙的聲音變得有些無可奈何。
令人沒有想到的是,下一刻孟長安一把推開了許陌遙的手,驟然起身,縴細的身姿在夜月下左搖右擺。一開口夾雜著酒氣還有淒楚。“你走吧!我不會跟你走的,我有我該去的地方。”
微微抬眸,此時許陌遙的神色早已不是白日里的溫文爾雅,他很冷漠像冬日里凝結在房檐的冰柱尖銳而嚴寒。“不要胡說八道。”連聲音都變得冰冷起來。
“我沒有胡說八道。”孟長安一直在笑,彎著腰,面對著許陌遙卻看不清他。
只要孟長安一逼近,許陌遙就會立刻感覺到滔天的酒氣。“你可知道你是誰?”這句話倒更像是警告。
“我當然知道我是誰。”頓時間一陣嘶吼響徹天際。“我是亂臣賊子孟�縑@ 沂親諶爍 械吶 藝庖簧 囟ㄌ硬懷穌飧鏨矸蕁!鄙 艚д薪в 銑を駁捻 幸膊瘓趵 獾愕恪 br />
墨瞳定定的望著眼前近乎瘋狂的女子,許陌遙沉穩的令人害怕。“這件事……這麼多年了,你為何就放不下呢?”然而在說出這句話之後,許陌遙變得有些低落。
“哼!”冷笑一聲,孟長安扔掉了手中的酒壺,走到許陌遙面前。壓低了身子,開口道︰“整個孟家……男丁皆被斬首……女眷悉數壓往宗人府內終身為奴……”孟長安幾乎要窒息一般一字一句的說出了這些話。
她的眼淚盛滿了眼眶,似乎馬上就要低落下來。只怪孟長安太要強,立刻挺直了身子,抬頭望向天空。“你知道現在孟家還剩幾人嗎?”
繼而夜空下一片沉寂,只有孟長安撕心裂肺後的粗喘聲。“只剩下我一個了。”說這句話時孟長安聲音沙啞,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最後卻只是低語。
也是這句話落下的瞬間,孟長安終于閉上了眼楮,一滴淚悄然滑落。
“就因為這樣,你就要隨你的家人一同離去嗎?”許陌遙頃刻開口。
孟長安只覺得一股熱浪陣陣的往心口拱,思緒越發的沉了。但她依舊倔強的開口道︰“你不要對我妄加揣測,宗人府那個人間煉獄,我在里面受的苦要比死,可怕千倍萬倍。我不還是挺過來了嘛!你覺得就憑現在這麼點兒事,值得我動那個念頭嗎?”
說到這兒孟長安復而輕笑一聲︰“也罷!你又不是我,有怎會懂我?”
下一刻那道縴細的身影便準備離去,在經過許陌遙身旁的時候。手腕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握住,孟長安想掙脫,但是後腦一沉,驟然倒下。
許陌遙一把接住孟長安,攬在懷中。
孟長安終于撐不住昏睡在了許陌遙的懷中。
感受著孟長安身體的灼熱,耳邊還有均勻的呼吸聲。此時孟長安與許陌遙一白一黑兩道身影在柔和的燈火之下顯得異常的和諧。
許陌遙環抱著孟長安,清雋的容顏帶著三分哀思,七分無奈,一雙墨瞳斂盡惆悵。頷首看向懷中的人兒,在目光觸及孟長安之時又變得柔情似水,徐徐開口道︰“我懂,我懂你的凌寒獨自開,我知你的為有暗香來。”
此話一出晚梅林再次陷入死寂,燈火忽暗,許陌遙抬起頭望著眼前梅樹久久不語。
“許陌遙……許陌遙……”不多時耳邊竟然有人輕聲喚著自己的姓名,聲聲入耳,字字入心。將許陌遙從一片困頓中扯回思緒。
“長安喜歡你……馬場之時,長廊之中,孔雀台之上,長安眼里都是你……心里也是你。”那微弱的聲音喃喃的說著夢話,殊不知在某人听來卻是情話。
許陌遙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頃刻側目,卻不想臉頰與一道火焰擦過。
許陌遙怔住了,與其說是怔住倒不如說是不敢動。
因為此時此刻孟長安炙熱的唇正貼在許陌遙的臉頰上。
一瞬間電光火石一般,時間也仿佛在這一刻凝結,那雙含情的眼瞳頃刻波濤洶涌,一種驚慌失措的喜悅寫在臉上。
下一刻又是一陣晚風吹過,片片梅花相間而落。今年的梅花在花朝節還未來臨之前竟然已然落了兩次了。
望著眼前的梅雨,許陌遙像是被吹醒了一般。鴉青的衣袂攬起月白的裙擺,將孟長安抱入懷中,頃刻間起身映著皎潔的月光徐步離去。
徒留身後靜謐的晚梅林,乘著月光獨自再下一場梅花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