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水岸整個兒落在這一片朦朧的殘照里,銀灰色的雲朵在晚風中翻卷著,如同一幅剛開始著筆的水墨,簡約的清白灰色,沒有成形的底色卻那麼有深度。街上各種嘈雜不絕于耳回響著,樹上的小鳥都被吵的飛到郊外的田野里去了。
此時,莫言緊握著藍藍的手,像公園里很多恩愛的老、小夫妻一樣徜徉在林間的小路上,偶爾會像小孩子似的你追我趕、打打鬧鬧,歡聲笑語惹得荷葉下的鯉魚都撅著嘴,瞪大眼楮羨慕的瞅著他們。
荷塘邊的桂花樹下坐著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只見他靠在圍欄上,可憐巴巴的望著在公園里的,衣著光鮮的人們,那樣子似乎好幾天都沒有吃東西了。面前那只破爛的搪瓷缸里有一塊錢,像是擱了好久舍不得花,如今也皺巴巴的。
這時,有個少婦拉著小孩從老人面前經過,小孩看到他停下腳步說︰“媽媽,給這個爺爺一點錢吧。”少婦很堅決的說︰“給什麼給?他是在騙人知道嗎?趕緊走吧。咦!髒死了!”好些人看見老人都捂住鼻子躲閃著,因為他身上散發著一股難聞的酸醋味。
藍藍望著老人蠟黃的臉鼻子一酸,眼眶便濕潤了。乞討的人她實在見得太多太多了,可只有帶著小孩的婦女和老人讓她尤為感到傷心。
亭子里聚集了一些老頭子老太太,他們或吹拉彈唱,或舉棋對弈,或揮毫潑墨,或兒孫繞膝,盡享人生,歡度晚年。盡管他們都是多病之軀,可臉上卻是衣食無憂的的優越之色。
藍藍正想走過去給要飯的老人幾十塊錢,他卻顫巍巍的站起來拄著拐杖朝亭子那邊走去。他的衣服又髒又破,骨瘦如柴的,蒼老的身體幾乎全露在外面。當他走到亭子外時,扭頭望了望亭子里那些和他一樣年紀的人,然後黯然神傷的,一瘸一拐的向公園外面走去。
藍藍的目光一直追隨著老人的身影。
公園里,有的人在打羽毛球;有的人繞著荷塘跑步;有的在打太極……。一些老太太正在跳舞,音響里的音樂是那麼聒噪,站在很遠的地方都能听得見。小孩子要麼玩滑板,要麼打籃球,跳皮筋。
公園一偶的兒童樂園里,有好多大人正在陪孩子玩耍,震耳欲聾的尖叫聲,歡呼聲一刻也不停的躍過一片片樹木,然後漸漸的飄到遠處去了。
快到門口的時候,老人轉過頭一臉失落的望了望公園里盡情玩耍的人們,琢磨著今晚該去哪里安身落腳,做個沒有饑餓的美夢。天馬上就要黑了,可他連飯錢都沒有要到。兒子在外地做生意,如今已經成了富甲一方的大老板,但已經好多年沒回來了,可能早把他這個糟老頭子給忘了吧。最近他常听人講,他這個有錢的兒子正在鬧離婚,好像勾搭上了某個夜總會的坐台小姐,還給她買了一輛小轎車。老人如此想著,深陷的眼窩里便濕漉漉的,一陣酸澀。
莫言買了一個椰子回來望著藍藍通紅的眼楮問︰“你,你怎麼了?呶,快喝吧。”說著把吸管遞給她。
藍藍喝了一口椰汁再次望著門口時,老人已經不見了。她這才走到那條兩邊長著蘭草和竹子的小路上,並在人造石長椅上坐下一直沉默著。
莫言一邊抽煙一邊在她眼前踱著步子,偶爾會跳起來伸手去摘樹上的構葉,或踢踢兩個大人都合不攏的棕櫚樹。公園里彌漫著一股榴蓮和其它水果以及各種烤肉的香味。莫言坐下來吸了吸鼻子問︰“想不想吃東西呀?我去買。”
藍藍把椰汁喝完搖了搖頭︰“肚子脹的很吃不下,你在這里等我一下我去上廁所。”莫言拿著堅硬的椰殼把玩著,然後問她︰“找的見不?要不我陪你去吧?”藍藍說︰“找得見。”
晚風陣陣吹動著樹梢,一朵朵荷花如同正在起舞的少女,翠綠荷葉婉如柔軟的羅裙。
好多人圍繞在池塘邊,拿著手機,要麼扛著攝像機正在選角度,調焦距,以便把這一年一度的美麗定格在鏡頭上。
那些穿著怪異,衣衫不整的無業游民賊眉鼠眼的在公園的旮里旯拉來回轉悠著。只見他們背著山寨版的名牌包包,拿著山寨版的手機,看到單獨出現的女孩子就上前攔住去路,死纏爛打非要她們買他的手機。
藍藍剛上完廁所出來就被他們給盯上了,他們見她柔柔弱弱的就走上前嬉皮笑臉的說︰“靚女買個手機吧,最新款的,你看多漂亮呀!”身穿黑色皮夾克的的家伙首先開口。
藍藍一臉厭惡的瞅著他︰“呃,那個,我對手機不感興趣。”然後轉身準備離開。
這時,站在她背後那個穿著白t恤的男人突然走上前擋住她的去路歪著嘴嘿嘿一笑︰“靚女,像這種手機你到專賣店里買可得三千多塊呢,我們是直接從廠家拿的所以一千五賣給你怎麼樣?”
藍藍見他們三個擠眉弄眼的,知道不是什麼好貨,因此心里毛毛的有些害怕。
另一個看上去約莫不到二十歲的留著卷曲長發,像個搞藝術的青年也說︰“是啊,不怕不識貨就怕貨比貨,你看看,現在各大專賣店可買不到這款物美價廉的手機啦,你就買一個吧,錯過這個村可沒……。”
這時,莫言緊握著拳頭走了過來︰“喂,什麼貨這麼便宜啊?讓我看看可以嗎?”
真是半路里殺出個程咬金,那三個忽悠人的大騙子一臉不快的把他仔細打量了一番,然後交頭接耳的嘀咕了一番。過了一會,那個穿皮夾克的男人這才歪著嘴問︰“當然是好貨啊你要買嗎?”他已看出來他不像是買手機的倒像是來攪局的,于是用心提防著,生怕被他識報了警被抓去蹲鐵籠子。
那個卷毛小青年就沒有他機警,盯著莫言冷冷的說︰“你趕緊走吧,我們打算賣給這個靚女了。”
莫言心想,你們這幾個傻帽在公園里轉悠了大半天難道就沒發現我跟藍藍認識嗎?這麼愚蠢的人難怪干這種不要臉的勾當,于是從穿白t恤的男人手里奪過手機冷冷一笑︰“哎喲!讓我看看嘛,她要是不買我買。”然後打開後蓋認真的瞧了瞧又說,“哇!的確是一部好手機,說吧多少錢我買了?”
藍藍不知道他葫蘆里賣的什麼藥,靜靜的站在那里也不說話。
穿皮夾克的男人說︰“看在你這麼識貨的份上,兩千,兩千塊怎麼樣?”
莫言望著這部中看不中用的冒牌貨忍住心中的憤懣瞪著他︰“成交。”
卷發小青年和穿著白色t恤的男人見他上當,嘴角露出一絲得意的微笑,于是異口同聲的說︰“一手交錢一手交貨,趕緊付錢吧。”
就在這時,莫言朝藍藍擠了擠眼楮,然後對他們說︰“急什麼,先跟我來吧。”
這個公園是水岸的旅游景區,為確保游人的財產安全和人身安全,于是鎮政府就委派一些治安員在里面巡邏,此時,他們正提高警惕在公園里走來走去。
莫言想讓治安員把這幾個騙子給抓起來,但最後還是覺得不妥。街上到處都設有警察屯駐點,公園門口右側就有一個,主要處理緊急突發事件,現在他要把他們帶到那去。
快走到公園門口時,三個騙子突然停住了腳步。穿皮夾克的首先問他︰“嗨,你搞錯了吧,你這是要帶我們去哪?”莫言轉過身笑了笑,看上去非常輕松︰“去取錢啊,去不去?不去算了。”
藍藍還站在廁所附近那棵油桐樹下抬著腦袋望著他,茫然的神情似乎一點都不知道他究竟想干什麼。
公園里依舊歌舞升平一副太平祥和的景象,大部分人都在自得其樂的玩耍著,只有個別人靜靜的坐在僻靜的角落,要麼抽煙喝酒,要麼摳著手指,眉宇間帶著愁容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這時,只听一陣喊叫聲從門口傳來︰“站住,你給我站住……。”剛開始公園里的人都沒在意那聲叫喊,後來有一個奔跑的人把那輛水果車掀翻才引起人們的注意。
藍藍走到亭子下站在台階上看到莫言追著那幾個大忽悠滿園子跑就愣住了。
卷發小青年從水果堆里爬起來抓了一個隻果就朝莫言腦袋上砸去,莫言一邊罵一邊朝他沖了過去︰“有種你別跑啊,你給老子站住,你們這些不要臉的東西簡直太無法無天了,你……。”只見他一手拿著那個假手機,一手拿著椰子殼,腦袋差一點就被卷發小青年砸中了,還好他反應快及時躲開。
賣水果的是個皮膚黝黑的男人,此時望著散落一地的水果竟然坐在地上“嗚嗚嗚”的大哭起來︰“哎呀,我的水果呀,哎,哎呀,你們,你們這些王八蛋。我,我跟你們……。”只見他用雙手在地上一陣亂抓,抓住的全是水果又不忍心用它砸人,因此左看看右看看表情特別滑稽。這時,那些在公園里散步的人便走過來把他圍在了中間。
莫言覺得很愧疚,于是拿著椰子殼狠狠朝卷發青年的脊背砸去,他正在畏罪逃跑,此刻已經快要逃出他的視線了。
治安人員追另外兩個混蛋去了,他們不想把事情鬧大讓自己惹禍上身,因此只是裝裝樣子,有意讓那幾個用山寨版手機騙人的傻帽從眼皮子底下給溜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