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他初中的班主任猜測,應該是和家里有關,但那孩子什麼也不說。”
“沒有去家訪過嗎?”
“去什麼家訪,連開家長會都是來的什麼哥,看著也不像是親兄弟,不知道他家里什麼情況。”
曹德武搖頭惋惜道︰“中考前譚彬沒到學校領準考證,老師往他家里打電話,居然是個阿姨接的,什麼都沒問出來,後來來了個人替他取走準考證,可最後那孩子也沒去考,不然分數肯定能上一中。”
通過一段時間的相處,千棠也發現譚彬性格挺難捉摸的,看上去什麼都不在乎,又會對一些無關緊要的小事耿耿于懷,表達情感的方式別扭又粗暴,比如昨天成績出來後,他在學校後門等自己,張口就朝她要糖。
千棠總是會在包里放上幾顆話梅糖,這個習慣源自于去世的媽媽楚晴,在她零碎散亂的童年記憶中,酸酸甜甜的糖果代表了媽媽的味道,算不上甜蜜,卻讓人安心。
現在商店里賣的話梅糖,多是在話梅外包裹一層焦糖那種,千棠的話梅糖里並沒有話梅,而是橢圓形的一顆,有些像深色的琥珀,可以含很久都不化。
千棠高中時,漸漸就買不到這種糖了,顧染一直幫她找,終于在一家專賣童年零食的網店上找到,褐色的糖紙替換成了塑料包裝,但里面的糖果沒變。
她隔段時間就會買些放著,平時不怎麼踫,只有心情不好的時候會含上一顆。可自從給過譚彬一次後,不知道他哪根筋不對,隔三差五就找自己要,跟上癮似的。
千棠最後的存貨上次都給他了,還沒來得及去網上買,當時外面冷她穿得少想急著回宿舍,又覺得一個大男生追著要糖的行為太幼稚,便沒好氣地說想吃自己去買,頭也不回地走了。
結果今天,全班就譚大爺一個人沒交作業。
千棠簡直被他弄得沒脾氣,想了想還是不能慣著這小子,打算放學後找他好好談談。
放學鈴聲響後,學生們魚貫而出。
今天輪到譚彬值日,他拿起掃把在過道上走了一圈就算完成任務,把拖地和倒垃圾的活留給前排,拎起書包就走。
一出教室,他就看見門口站著個人。
千棠穿著米色毛呢大衣,戴著同色貝雷帽,柔軟的羊絨圍巾在脖子上繞了好幾圈,遮擋住小半張臉,只露出一雙晶瑩如水的漂亮眼楮。
譚彬還記著昨天要而不得的仇,裝作沒看見往前走。
千棠手揣大衣兜里,看著他目不斜視的從自己面前走過去,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輕笑。
譚彬驀地停住,一張俊臉染上些惱羞成怒,轉頭道︰“你笑什麼?”
千棠伸出手指把圍巾往下勾,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說道︰“譚彬同學,我在等你。”
聞言,譚彬剛冒出的那點火氣又莫名熄了,扭過頭暗自懊惱。
真沒出息啊,明明不打算和她說話的。
千棠朝他走了兩步,“上次你請我吃烤肉,這次老師請客,沒有安排的話一起?”
譚彬其實正準備去四方街吃火鍋,梁熠彤和郝平先去佔位置了,讓他值日後趕過去。
但一听千棠要請吃飯,什麼記仇火鍋兄弟都忘了,嘴角一揚,應聲道︰“好!”
千棠是個吃貨,來了幾個月,哪兒有什麼好吃的她都摸清了。
“吃涮羊肉嗎?我知道一家正宗的,好吃得飛起來。”
“行,你平時都是一個人吃飯嗎?”
“不然 ?”
譚彬抿了抿唇,“嗯,比如和家人朋友之類的……”
“我沒有說過嗎?”千棠笑道︰“我家不在這兒,平時在學校也沒交什麼朋友。”
“你家在哪兒啊?”
“文城。”
譚彬“啊”了一聲,心道難怪了。
文城歷史悠久,文化氣息濃郁,全國最有名的高等院校、科研機構都集中在那里,據說天上掉下快石頭都能砸中個教授,連街邊的流浪漢都能說一口流利的外語。
譚彬終于有機會求證,問千棠傳言是不是真的。
“雖然說法夸張,但現在的教授確實爛大街,沒幾個認真做學問,大多急功近利心氣浮躁。所謂的學術聖地只是叫得好听,光鮮亮麗的外表下照樣趨名逐利,藏污納垢。”千棠嘴角揚起一抹若有若無的嘲諷,“文化人一旦道德淪喪臣服權勢,還用什麼去堅守真理。”
譚彬覺得心被猛擊了一拳,驚訝,不解。
一直以來,千棠說話都很客觀,不偏不倚,從未說過這樣帶有濃重感**彩的言論,雖然她臉色平淡,看不出太大的情緒起伏,但用詞一個比一個嚴厲,譚彬听的不是很明白,但他能感受到千棠語氣中的憤怒、痛心和無奈。
“你……是因為這樣才離開文城的嗎?”
“不是。”千棠已經收起不小心泄露的情緒,偏頭笑了,“我不會逃避,哪怕文城是龍潭虎穴,我也有堅持下去的理由。”
傍晚昏黃的燈光下,她的皮膚散發出動人柔和的光澤,眼楮亮晶晶的,淺淺一笑猶如夜空璀璨的星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