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莫回到莫家老宅時，竹姨正襟危坐地在前廳等著她。
看見莫莫，她忙招呼其在正位坐下，自己則坐于下首，對于這些尊卑禮儀，絲竹一向看得比較重。
“小姐，你又上山了”
看到莫莫腳底沾著的泥塵，絲竹鄭重其事的闡述。
知道逃避不了，莫莫把自己遇到陸明哲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說了，只是自動地省去了掉落浴桶的那一段。
十幾年的相處，她明白絲竹對于男女之間的禮數有多看重，要是讓她知曉自己偷窺男子沐浴並與其有了“肌膚之親”，鐵定不會讓自己再度上山，即使那些並非自己所願的。
“小姐，依我之看，切不可再上山了，你若想要識文斷字的，就算絲竹豁出一條賤命來也會想到法子為你請一位教書先生回來”
听到莫莫的描述，絲竹嚇出一身冷汗，從樹上掉落下來，光是想想就讓她膽戰心驚的。
“竹姨，現時不同往日，以往在莫府雖不如意，但至少吃喝不愁，可如今，來到這窮鄉僻壤之處，沒點錢銀防身實在不妥”
雖然身處鄉村，但一無田地，二無家產，就只有這麼一間房屋，要是不攢點錢銀，只怕以後會更加舉步維艱。
莫莫繼續說道︰“師父雖顏面有疾，但我看他兩眼清明，行事磊落，不似肖小之輩，倒像是貴族門閥子弟”
要不是有此判斷，莫莫決然不敢再上山與其相處。
這就是這三天她在房間深思熟慮，權衡利弊後所得出的結論，果然，她還是猜對了，今早上山可謂收獲甚多。
“我不同意，知人知面不知心，畫龍畫骨難畫皮，這實在是太冒險了”
絲竹搖頭，斬釘截鐵地拒絕了。
“竹姨，這是唯一不花一分錢銀就能學到知識的辦法，而且他也已經答應會傾囊相教的”
莫莫起身，在絲竹的膝邊蹲下，用懇求的目光看著她。
在這十幾年里，眼前的這個女人對自己有著無微不至的照顧，莫莫打從心里感激，如果她真的狠下心來不讓自己去，那自己也只能認了。
“小姐，使不得”絲竹忙起身把莫莫扶起來坐到自己剛坐的位置上，而她則直立于旁。
“你是主我是僕，千萬不可再有此舉動了”她喋喋不休地說著主僕之道，讓莫莫听了不禁蹙眉暗惱，遭了，竹姨的尊卑教育又來了。
她默默地听著，時不時點點頭，假裝一副虛心受教的模樣，等絲竹說完，還不忘親自奉上茶水讓她解渴，就這一舉動，又讓對方開啟了說教模式。
“小姐，你這樣有悖規矩，你尊我卑，怎可勞你親自倒茶呢？……”她正準備再繼續說道，可這次莫莫打斷了她的話。
“竹姨，我們現在討論的是上山不上山的問題？”
言歸正傳就是你現在跑題了。
經莫莫一提醒，絲竹才驀然醒悟自己歪題了，她趕緊把它扭回來。
“總而言之，就是不可再上山了，男女授受不親，人言可畏，傳出去後會遭人詬病的”
“可他是我師父啊，而且每次我都謹慎小心的，無人知曉”
莫莫反駁，就因為有此顧慮，她每次出門前都換上粗衣假扮成一個鄉村小子的模樣，只不過讓她懊惱的是第一次就在陸明哲面前露餡了。
看著她這身打扮，絲竹明白莫莫並沒有撒謊，可就算如此，她還是覺得不妥，萬一被人認出來，那麼莫莫就更難回莫家了。
本就不受寵加名聲受損，莫莫要再想在那吃人不吐骨頭的莫家闖出一片天地，那簡直比登天還難。
所以，絲竹是無論如何都不會讓她上山的，她得扼殺掉一切對她不利的因素，這樣才能對得起一直視自己為親人的小姐。
見絲竹油鹽不進，固執己見的，莫莫也歇了和她急論的心，日久見人心，她相信自己的眼光是對。
簡略地交代了一下其他的事情，她稱有些累了，就緩緩地回臥室歇息了。
這是她第一次和絲竹鬧得不愉快，還是為了一個只有兩面之緣的男子，這在以往，是想都不敢想。
看著莫莫冷然的背影，絲竹第一次發覺莫莫長大了，有了自己的主見、懂得反駁有悖于自己內心的事情，這應該是好事，可為什麼她會有一種想潸然淚下的感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