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媒婆之所以會對範家人這個態度,那也是霍氏的銀子給得夠多的關系,那是一筆足夠她給範家所有這些適婚子女做媒掙得還要多幾倍的銀子,不然這平時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媒婆又哪里會是這個態度。
而往往從媒婆的態度便可以知道成親另一方人家的態度,所以此時在屋里那些本是來看熱鬧的範家人臉上的表情是各有不同。
收了鄭家一大筆聘禮的範姚氏夫婦倆的臉上除了難堪還有著幾分對女兒的內疚,範老爹的目光並不似範姚氏娘倆那般短淺,所以在得知了兩人在鄭家發生的事情和範姚氏母女倆在沒有跟他商量的情況下便答應了讓範影芝給鄭連山作妾這件事之後,範老爹可是被氣得不輕,為此從未動手範影芝一個手指頭的他難得的狠狠將範姚氏和範影芝一頓毒打,如今範姚氏的臉上還有淡淡的淤青,不過如今在他眼中,這個女兒的名聲已經沒有了,能換的鄭家這麼一大筆銀子也算劃算,所以對于媒婆的態度他倒是無所謂,只本著不得罪媒婆的態度低頭不語。
一直想著等這個孫女嫁到有錢人家能跟著借光的範家老爺子和老太太的臉上是驚訝與不可置信,不知道事情原委的他們顯然是被媒婆的態度震驚到了,也察覺到了這其中恐怕是有著自己不知道的隱情,要不一直對于女婿人選十分挑剔的兒子、兒媳婦怎麼會突然決定讓女兒去給那鄭家小子作妾,雖然鄭家給的聘禮的確誘人,可是這給人作妾到底不是什麼光彩的事,而且從剛剛那媒人的語氣中不難听出,這去鄭家作妾恐怕還是他們那兒媳婦和孫女設計來的,這讓兩位老人心中驚訝的同時也滿心的憤怒。
而範影芝那幾個家中還有沒成親子女的叔叔嬸子們的臉上則滿是憤怒與怨恨,雖然只有只言片語,不過從媒人的態度上看不難猜出,這範姚氏母女來去人鄭家做客的時候恐怕是做了什麼不光彩的事,而且還是鬧得人盡皆知,這若是家里出了這麼個姑娘的話可是會影響整個家里姑娘的名聲,這讓那些家里有女兒的又怎麼可能不恨這範氏母女呢。
那些平時被範影芝欺負的範家姐妹臉上的表情最為奇怪,那是一種的驚恐與幸災樂禍不斷交替轉換的表情,看起來十分怪異,一方面因為範影芝的難堪而高興解氣,另一方面他們也擔心自己的親事會因為範影芝這事而受到牽連,剛剛那媒人可是一點都沒有隱藏眼中的不屑,就算是再傻他們也看得出來。
而此時的範影芝臉上只有屈辱和不甘,本來一直想著、也覺得自己一定能在姐妹們面前風光大嫁的她如今卻是落得連件紅色的嫁衣都不能穿的慘狀,這會的她才終于體會到了什麼叫欲哭無淚的感覺,也顧不得她那原本在姐妹面前的優越感了,發瘋一樣的撲向的炕上的大紅嫁衣撕扯起來,毫不在意那是她花了近兩年時間精心縫制出來的。
心中有愧的範姚氏這會能做的也只有不停的將女兒抱在懷里安慰了,不住的在範影芝的耳邊說有姨母在她可以不用擔心霍氏會欺負她,還說鄭家既然想都沒想的就能拿出這麼大一筆聘禮,那就說明鄭家的日子比他們想象的還要好,所以為了以後能過上好日子,就算這會受些委屈也沒什麼,又說她和鄭連山畢竟是表哥表妹,雖然不常見面,可畢竟還有著血緣上的關系,可是要比霍氏親厚的多,所以霍氏也就只敢這這方面為難為難她,只要到時候她能攏住鄭姚氏和鄭連山的心,這個仇早晚有一天能報等等。
範影芝因為信了範姚氏的話這才漸漸安靜了下來,心不甘情不願的穿上了那身她一點都不喜歡的嫁衣,沒有紅蓋頭,沒有酒席,沒有鞭炮,沒有迎親的隊伍,範影芝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的婚禮會是這樣一番場景。
看著那沒有一絲紅色的轎子和穿的五花八門的四個轎夫,還有家中姐妹那滿是嘲諷譏笑和幸災樂禍的眼神,範影芝的眼淚再也控制不住的流了下來,此時的她才第一次後悔自己當初的決定,不停的在心里問自己當初她的那個決定是否正確。
只以為嫡親的姨母做婆婆,即便只是個妾室自己的日子也不太會難過,以為從小就憨厚老實的表哥看在親戚的份上不會責怪她的算計,以為那個向來溫柔大度的表嫂是個軟弱好欺的,憑自己的心機在她面前應該不會吃虧,卻是沒想到如今自己還沒進門就被欺凌至此。
可是她卻是忘記了這個姨母雖然是嫡親,可卻是已經好些年不怎麼來往的,再親的感情也是會變淡的,忘記了即便是再老實的人也是不喜歡被人算計,更何快如今的鄭連山已經長大了,不再是小時候那個凡事都不計較的憨厚表哥了,忘記了再大度的女人眼中也容不下一心算計著要搶自己丈夫的女人。
然而讓她沒想到的是,她的苦難其實才剛剛開始而已,只因為自己當初的一個決定,她便付出了整個後半生的幸福作為代價,卻依舊沒有換來自己想要的生活。
她的命運並不似那個算命先生所說的那般大富大貴,反而是窮困潦倒的終了一生。
當然此時的範影芝卻是想不到這些,坐在走起來吱呀亂響的轎中,忍著胃里的翻滾吐意,好不容易挨到地方的範影芝,下轎後的臉色頓時又難看了起來,依舊是沒有想象中的酒席,沒有一臉笑意迎接她的夫君,甚至是連她那個嫡親的姨母都沒有露面,只有鄭家新來的那個奶娘等在院子里,隨之將她和她娘特意為了她買的小丫鬟引至鄭家的廂房,像是交代普通下人一般的交代以後這里就是她的房間,讓她沒事不要亂走,沒有霍氏的允許不要去正房等等規矩後便徑直離去。
只留了她和那個看起來有些木訥的小丫頭留在那看起來華麗卻沒有一絲溫暖的房間里,沒有拜堂,沒有認親,沒有她娘特意交代的給正室敬茶的禮節,這讓範影芝覺得自己並沒有真正的嫁人,反而更像是被家人賣到了鄭家一般,她如今的生活也只是從那個原本自由的家中換到了這個雖然富足卻是不受歡迎的地方,此時的範影芝又一次後悔自己當初那個因為眼紅霍氏的生活而做的決定,因為她太高估了自己的在鄭姚氏和鄭連山心中的地位,也太過低估了霍氏在這個家的地位。
在房間里坐立不安的她好不容易挨到了晚飯時間,等來的卻不是有人請她去吃飯,而依舊是鄭家的那個奶娘拎來的食盒。
這樣的待遇讓範影芝再也無法忍受,瘋了一樣的打翻了食盒,推開了奶娘便沖向了霍氏所在的正屋,可是霍氏屋里的一幕卻是直接刺激的她幾近瘋狂。
只見那精致的黃楊木小炕桌前,鄭姚氏跟霍氏正在一邊吃著飯,一邊笑著低聲聊著什麼,看著時不時用手拍一下身邊那兩個白白胖胖的孩子的霍氏,原來在自己焦慮不安的時候自己那嫡親的姨母正在跟兒媳閑話家常,卻是連看都沒有去看自己一眼。
這讓一認知範影芝心里的火氣是怎麼壓都壓不住,不敢直接對鄭姚氏不敬的她直接指著霍氏便怒聲喊道︰“霍氏你到底是什麼意思,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可我怎麼說都是山表哥正式下聘抬進門的良妾,你這麼把我晾在屋里不讓我敬茶,不讓我見山表哥你是什麼意思,要知道只憑著善妒這一條山表哥就能休了你。”
對于範影芝的態度霍氏好像早有預料一般並不驚訝,只淡淡的看了一眼狀似瘋癲的範影芝,霍氏便轉頭去哄被範影芝這高亢的女聲而嚇哭的孩子,並不理會雙目已經赤紅的範影芝。
倒是鄭姚氏因為心疼被嚇哭的兩個孫子,瞬間沉了臉喝道︰“你給我閉嘴,瞎嚷嚷什麼呢,沒看孩子都被你嚇哭了嗎,我不是讓海山家的把飯給你送過去了嗎,你不吃飯來這里胡鬧什麼?沒規沒矩的。”說著鄭姚氏便一臉心疼的抱起一直躺在她身邊玩耍,而此時也被範影芝嚇哭的大寶柔聲哄了起來。
範影芝顯然沒有想到開口訓斥她的會是鄭姚氏,更是沒有想到讓人給她送飯的也是鄭姚氏,進門時的惱怒瞬間化為萬般委屈的哭道︰“姨母你為什麼要這麼對我,我這今天才第一天進門她就攔著不讓我見表哥,也不讓我過來敬茶,她這樣不按規矩辦事擺明了就是故意欺負我,你是跟我娘雖不是嫡親的姐妹,可我娘一直說你們的關系從小便如親姐妹一般,即便是一張油餅也會找對方分享的,如今你怎麼眼睜睜的看著她欺負我不管,反而幫著她說話呢?”
範影芝雖然不滿霍氏的做法,可她還是知道霍氏的兩個孩子在鄭姚氏心中的地位的,所以這次倒是沒有敢再那麼大聲的說話。
鄭姚氏剛剛也只是因為範影芝說話嚇哭了孫子而惱怒,這會見她听話的壓低了聲音說話又听範影芝提起她和範姚氏小時候的事,臉上便有幾分訕訕的,只小聲的嘟囔了一句“人都抬進門不就行了嘛,還敬什麼茶,莊戶人家哪來的那麼多規矩,你娘小時候可是沒你這麼多規矩。”
嘟囔完後鄭姚氏像是有幾分心虛般的低了頭專心的哄起了懷里的大孫子。
鄭姚氏多少還顧念這幾分親情,可霍氏卻是沒有打算就這麼放過範影芝,而且她也不想平白背這個不守規矩的罪名,這話要是傳出去那她不說她之前花了那麼多銀子布置的事情,就單單是她花心思、花銀子幫範影芝收拾的新房豈不是就成了笑話。
于是霍氏一面輕拍著兒子的小腿安撫著受到驚嚇的小寶,一面漫不經心的說道︰“有一點妹妹你還真是說對了,說心里話,我是真的不怎麼喜歡你,我也不想違心的說我會待你如親姐妹一般,試問像妹妹來人家做客第二天就使手段設計男人進門的妾室又有哪個妻子會喜歡呢,可妹妹這不按規矩辦事、故意欺負你這個新進門姨娘的罪名我卻是萬萬不敢擔的,第一我從來就沒有攔著不讓你見山哥,你之所以沒見到山哥只是因為他有事出門已經十來天沒回家了,並非我攔著不讓你見他,第二沒有及時讓你敬茶也是有原因的,你進門的時候大寶二寶正巧剛剛睡下,婆婆便吩咐我等兩個孩子睡醒再讓你進門敬茶,左右你人已經進門了,想著以後都是一家人了,我們這又不是什麼大戶人家,自是不必守著那些大戶人家的死規矩,我也覺得敬茶這事也不急于這一時半刻的,又是長輩的吩咐,我也就應了,卻是沒想到竟是讓你生出這許多的誤會。”
說到這里霍氏的臉上多出了幾分無奈和失望的接著說道︰“妹妹,我原本也是想著你是山哥的表妹,這本就是實在親戚,如今你又做了山哥的妾室,我們這關系本應該更近一層的,就憑這樣的關系你說你有什麼事不能過來跟我好好的說呢,你若是規規矩矩的等到吃完飯我自然會讓人叫你過來敬茶,可你就這麼不管不顧的鬧了過來,先不說你嚇壞了孩子,你這當著婆婆的面跟我大吵大鬧的是在給我下馬威還是不滿婆婆的安排,我真的是不知妹妹你所謂的規矩在哪?難道你的規矩只是給別人定的,自己卻是連最基本的孝道都不講究嗎?”
範影芝怎麼也沒想到不敬茶這事是鄭姚氏安排的,這會听霍氏這麼一說便有些傻眼,而且霍氏這話說的字面上雖然挑不出一點錯處,可若是仔細一琢磨的話卻是字字句句都在暗示她不懂規矩,不守孝道,這明顯就是在挑撥鄭姚氏和她的關系,而且看著鄭姚氏那越來越陰沉的臉,這讓範影芝有些慌,心中不住暗罵霍氏陰險,卻是無從反駁,只得一臉驚慌的看著鄭姚氏,祈求她沒有听出霍氏的話外之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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