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地狼藉的廣場，一片廢墟，卻沒有何浩矗立的身影。
滿場之中，除了凌天佑的喘息，便再沒了第二個人的呼吸。
何浩整個人都仿佛銷聲匿跡，無影無蹤，不知去向。
直到，有人眼尖，在一片廢墟前，發現了一灘血肉。
在那灘血肉之中，還殘留著一條碎裂的手臂，以及殘破的骨肉。
霍然，人群大驚，許多人瞳孔緊縮，臉色驟變。
“何浩敗亡了！”
有人驚呼，失聲叫道。
滿場之中，所有圍觀者都是遠遠撤離，廣場之內早沒了其他人。
畢竟二人的威勢太強，波動太猛，尋常的宗師與王者都是不堪重負。
所以，圍觀的人群早已逃離，鑽進了街巷，遠遠觀望。
因此，不用多想，場中的碎骨與爛肉，必是凌天佑和何浩二人的。
凌天佑無損，沒有殘缺，剩下的，便不必多說，答案呼之欲出。
“爹！”
何思玲和何思瓏都是癱軟在地，臉色惶惶，悲痛難安。
曹文安都是忍不住痛惜，心情低沉到了極點。
旁邊的雲揚，勤川都是喟嘆交加，不勝唏噓。
窮盡一身力，終究還是功虧一簣了嗎？
在眾人悲痛的時候，街巷之間圍觀的人群便是嘩然開來，紛議四起。
“嘶嘶，辣手神鞭就這樣敗亡了嗎？”
“強勢如他，竟然都落得個尸骨無存？未免也太悲劇了吧？”
“昔年名震天下，敢與狀元試比高的人物，銷聲匿跡二十年，重入江湖，便迅速敗亡，也太可悲了。”
許多人惋嘆，為何浩的結局遺憾。
本有縱橫天下的資質，有蓋壓群雄的英姿，卻為情仇所困，落得如此悲哀的結局。
尸骨無存，神魂俱滅。
不少人想想都是寒栗。
而在人群喟嘆惋惜時，凌家陣營卻是掀起歡呼，不少人狂笑不止。
“贏了！贏了！哈哈哈！天佑好樣的！”
“宗祖有救了！”
“天佑，回來吧，這一戰已經結束了。”
凌家高層呼喊，大笑不絕。
一些人再看向孫逸時，眼神充滿了嘲諷，以及蔑視。
“孫校尉，這一戰，承讓了！”
決戰之前勸告孫逸的那位凌家老人冷然一笑，向著孫逸畢恭畢敬的拘了一禮。
可惡！
這樣一幕，惹得雲揚怒目，曹文安都是咬緊了牙關，臉色難看。
對方現在的姿態，分明是在耀武揚威，故意惡心人。
孫逸都是臉色鐵青，戾氣漸生，看向那位凌家老人的眼神，多了幾分冷意。
但是，他沒吭聲，沒有駁斥。
只是嘴角微抿，流露出幾分冷笑。
隨即，他便收回了目光，重新投向了廣場中央。
在那片廢墟之中，凌天佑平息下躁動的血氣，疲倦的軀體得以舒緩，已經撐著戰戟站了起來。
粗喘的呼吸已經平息，臉頰的紅潤也是恢復了正常，呼吸均勻，臉色如常。
耳聞著凌家高層的呼喊，凌天佑略顯戒備的環視了一眼周圍，眼神鷹銳，搜索著四周。
顯然，他在懷疑，何浩沒那麼容易殞命。
那最後一擊，應該不至于讓何浩粉身碎骨。
但是，他環視四周，搜索了幾遍，也靜候了好一會兒，都沒有察覺到異樣。
興許，是自己想多了吧？
再三確認沒有狀況，凌天佑才暗松了口氣，拖著沉重的步伐，撐著疲倦的身軀，杵著戰戟，步履踉蹌的朝著場外走去。
“贏了！”
街巷之間，圍觀的人群，不少都是歡呼雀躍起來。
他們在決戰前下了重注，買定了凌天佑會贏。
如今戰局已定，他們自然高興不已。
至于何浩的生死，他們惋惜，卻並不會過于憐憫。
“孫校尉，此戰已定，還請你遵守約定，送吾族宗祖安然歸來。”
凌家老人隔著廣場，沖著孫逸朗聲大喊。
“凌家萬歲！”
在老人身後，許多凌家人振臂高呼，相繼吶喊。
凜冽聲威，震動天地。
許多人耳聞，都是忍不住心神震動，駭然交加。
一雙雙看向凌家的眼神，充滿了敬畏與驚懼。
毫無疑問，這一戰，凌天佑將凌家的聲勢，再次推向了巔峰。
早前一落千丈，大跌的聲威，迅速復甦，重又崛起。
霍白兩家，以及其他與凌家不睦的勢力之人，則都是皺起了眉頭，臉色漸漸陰沉。
顯然，這樣的狀況，不是他們樂意看到的。
一時間，唏噓聲，喟嘆聲，遺憾聲，默默交疊。
然而，在人群情緒各異時，孫逸卻是嘴角抿得更緊，眼角的冷笑，更濃了幾分。
“現在，未免高興得太早了些……”
輕喃一笑，孫逸的目光，看向了凌天佑身後不遠。
只是，沒人察覺到孫逸的眼神，也沒誰竊听著孫逸的呢喃。
不過，在孫逸輕喃落下時，杵著戰戟離去的凌天佑，卻是驟然止步。
踉蹌的步伐，戛然而止，他深沉如常的倦容驟然一凝。
因為，在這時候，他突然察覺到一縷殺機，讓他本能的毛骨悚然。
渾身汗毛，都是驟然炸豎起來。
死亡的危機驟起，條件反射之下，凌天佑沿著本能，提起戰戟，朝著身後方向，轉身刺去。
噗嗤！
戰戟破空，帶著凜冽的呼嘯聲，穿透了虛空。
剎那間，鐵器入肉，帶起一抹血花，迸濺開來。
頓時，面前虛空，驟然塌縮，一道浴血的身影，浮現了出來。
看清對方面容，凌天佑瞳孔緊縮，驟然大驚。
“何浩？”
與此同時，街巷之間，歡呼的人群剎那死寂，震驚欲絕。
那道突然浮現的身影，赫然是人們認定已殞的何浩。
“爹？”
悲痛的何思玲和何思瓏耳聞動靜，抬頭看去，頓時驚喜交加。
歡呼喜笑的凌家眾人更是臉色驟變，驟然一驚。
不過，當看清何浩的形象時，卻是暗松口氣，變幻的臉色漸漸平息。
因為，如今的何浩，斷裂了一條臂膀，半邊身子血肉模糊，森白的骨骼都是裸露了出來，掛著碎肉血沫，猙獰可怖。
在他僅剩的那條臂膀的手中，緊握著一柄殘缺的斷劍。
劍體猩紅，劍柄餃鳳尾，赫然是天鳶殘劍。
看清他這般模樣，人們便是一眼明悟，猜到了何浩的意圖。
這種架勢，擺明了想要趁凌天佑不備，襲殺掉他。
只是，凌天佑感知太過敏銳，讓他功虧一簣。
這樣的結局，孫逸都是為之嘆息。
何浩費盡心機，狠心算計，卻沒想到，僅差半步。
先前，為了麻痹凌天佑，他故意引爆了血海，趁著混亂的局面，自斷一臂，半毀肉身，造出一副敗亡的景象。
他強忍痛楚，以《隱身術》蟄伏邊緣，靜等時機。
在凌天佑放下戒備，放松警惕時，暴起襲殺。
最終，凌天佑感知敏銳，捕捉到了殺機，察覺到了異樣，本能的展開了反擊。
搶先一步，洞穿了他的軀體。
何浩滿頭發絲盡白，如雪瀑一樣，垂在腦後。
發尾貼著背影，被鮮血染頭，給他慘烈的模樣，更添了幾分悲壯。
他低頭看著洞穿腰腹的戰戟，蒼老褶皺的面容一片平靜，漠然無情。
仿佛，被洞穿的，不是自己。
“你輸了……”
戰戟的另一端，凌天佑緊握著戰戟，目光深沉的凝視著何浩，沉聲輕嘆。
何浩微微抬頭，看向了凌天佑，白眉顫動，一片冷峻。
他沉默片刻，隨即嘴角翹起，流露出絲絲冷笑。
“生死一戰，勝者生，敗者亡。”
何浩笑容漸獰，話鋒一轉，驟然凶戾︰“我未死，便未輸！”
厲喝未落，何浩驟然跨步，挺身朝前，任由戰戟穿透身軀，洞穿一個大窟窿。
他手中天鳶殘劍翻轉，反握在手，兩手環抱，朝著凌天佑胸膛插去。
“你……”
凌天佑瞳孔緊縮，臉色劇變。
何浩赴死之心，決然堅定，一再的出乎了他的意料。
他想退避，卻是根本來不及。
距離太近了！
彼此修為都是超絕之輩，不過數尺的距離，眨眼間便是跨過。
凌天佑撒手想撤，才剛有念頭，何浩便已經撲進了面前。
斷裂的劍鋒，輕易的穿透了他的血肉，深入髒腑，刺穿了心肺，洞穿了軀體。
劇痛扎心，帶著不屈的慣力，與凌天佑撞個滿懷。
凌天佑本就已經是強弩之末，站立都是勉強，在靠著戰戟撐著。
如今失去支撐，又被何浩猛撞，一個不穩，踉蹌著後仰倒地，連著何浩一起，栽倒下去。
何浩緊抱劍柄，死死地壓住斷劍，撲在了凌天佑的身上。
凌天佑仰面倒地，兩眼圓睜，布滿血絲，緊盯著何浩。
兩人緊緊糾纏，恨怒交織，一片凶戾。
“天佑？”
凌家眾人頓時慌了，紛紛失聲，驚憂交加。
“爹！”
何思玲和何思瓏緊攥雙手，蒼白的臉色布滿緊張。
滿場氛圍，都是驟然凝滯，迅速壓抑。
街巷之間，圍觀的人群，都是屏住了呼吸，瞪圓了眼楮，一眨不眨，目不轉楮的緊盯著場中。
如今一幕，誰勝誰負？
生死一戰，誰強一籌？
人群緊張，屏息凝神，惴惴不安。
許久，何浩一聲濁氣吐出，緊抱劍柄的雙手松開，壓在凌天佑上面的身體，無力翻轉，朝著旁邊倒了下去。
仰面倒地，兩手緊抓著劍鋒的凌天佑，也是松開了雙手。
染血的雙掌攤開，無力攤落。
（第三更喲）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