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哥們兒你怎麼了?”
卡普蘭推開擋在前面的人,急急地湊到馬特身邊詢問。馬特的臉色在電腦屏幕冷光的映照下顯得分外的蒼白,豆大的汗珠流過額角,面如水洗。
听到卡普蘭的問話,馬特顫抖地舉起手指著背後,嘴里吐出的詞語模糊不清。“背後,有,有東西••••••”
任雲生看了一眼卡普蘭,事急從權,他也不多猶豫,不等後者授意直接掀開了馬特的衣服,露出馬特結實的脊背。卡普蘭忙從腰包里抓出一根冷光棒,掰亮了湊到馬特後背處。
誰也不知道下水道里會有什麼東西,這時候打起光亮來無異于放血誘虎,取肉引狼。但電腦的屏幕光太暗,無奈之下卡普蘭也只好如此。
眾人湊到近前,紛紛臉色劇變。彼此互相看了一眼,似乎是要從對方眼里得到一個否認自己剛剛看見的東西的佐證。只是每個人都是臉色蒼白,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反倒加深了彼此心里的恐懼。嘴唇嗡動都想要說些什麼,最後卻什麼也沒說出來。因為他們看到了,在馬特的背上,一只肥大的青黑色水蛭破開了他的皮肉,正蠕動著往里鑽爬。他的背脊血流不止。
“媽的,這是什麼鬼東西••••••”
馬特控制著自己不發出聲音,緊咬的嘴唇開始流出鮮血。卡普蘭低頭看了他一眼,後者忽然抓住了他的胳膊,口里嗚嗚著,眼楮滿是對生存的哀求。“該死!堅持住。我們必須馬上把這玩意兒弄出來,他快支撐不住了!”
卡普蘭說的輕巧,若要上手,眾人皆是面面相覷。他們都沒有處理這種傷口的能力。就連雇佣兵出身的卡普蘭自己,都是技術兵。簡單的包扎還能勝任,一看到這個卻是傻了眼。他只好笨手笨腳的掏出匕首,輕輕地朝水蛭的肉背刺去,
“要是杰西卡在就好了,如果是她,一定能弄得了的。”任雲生瞪得眼眶欲裂,看著足有他手掌般長的大水蛭突然弓起身子,竭力往里鑽去。他不由得一陣惡心上涌,喃喃地說道。
水蛭似乎感覺到了危險,匕首的刀尖剛剛觸及,它忽然猛地發力往傷口深處鑽去。馬特疼得倒吸一口涼氣,痛苦地呻吟出聲。但僅僅出了一聲,隨即咬緊了牙關堵住了後續涌上喉頭的聲音。任雲生從旁邊看也覺得疼了,饒是他對之前馬特搶了自己的手槍有些不滿,但現在卻不由得又敬佩起他來。
“很快,別擔心。只是一條水蛭,這條該死的臭蟲是不會把你怎麼樣的,相信我。”盡管水蛭一再掙扎,終究還是被卡普蘭切斷了身子,一道血箭“呲”地一聲從斷口噴射而出。腥臭的墨綠色血液染著殷紅,射入任雲生身後的黑暗。剩余的血漿沒有力量,在馬特的背上肆意橫流。就像割斷了人的動脈,數秒鐘的功夫後才止住了流逝。而那只水蛭只剩下了垂死的掙扎。這種蟲子畢竟不是那種擅長鑽入皮膚的皮蟲,費了再大的力氣,也只是進去了個腦袋。
趁著剩下的半截水蛭蠕動減緩,卡普蘭倒轉匕首,把冷光棒遞給了任雲生,自己專心致志地取出存留在馬特背里的那一點肉質。他喃喃自語著,像在安慰馬特,又像是給自己加油鼓勵。“光離他近一些,該死。這種東西不全都取出來很危險,我听曾經出過任務的隊、隊長說過,就算只剩一小截,它們都能再長成一個完整的軀體的。不過不用擔心,我能看得見那最後一點,相信我,我也是個••••••訓練過的人啊。”
瑞恩低聲嘟囔著,不滿地說道︰“我覺得你得小點聲,這個玩意兒不知道從哪來的,你這麼大聲也許會把它們引過來的。”說著他看了看任雲生身後的黑暗,馬特後背受襲,十有**就是從後面來的。
任雲生本來還覺得自己剛才臉頰一涼是錯覺,但看見馬特這樣子,說明剛才拂過自己臉的東西就是這條水蛭。一想到這兒,他就覺得渾身難受的要命,就像數百條水蛭呼呼啦啦地爬到自己的身上了一樣。而現在瑞恩總是若有若無地看著他身後,更讓任雲生覺得心驚膽戰,生怕猝不及防之下再鑽出一條,拿自己的身體做個窩。畢竟他沒有愛麗絲那種強化過的體質和開啟一階基因鎖的野獸感官。
“愛麗絲啊••••••果然是主角光環麼?”
任雲生腹誹不已,說不羨慕是假的,這在原著中可是被標價為c級價值的血統。常人殫精竭慮都未必能達成“活下來”這個卑微的願望,更別說去搞一個c級的等價物——支線劇情。任雲生暗暗感嘆,自己被槍對著的時候沖愛麗絲發的那陣脾氣,又有多少嫉妒的成分在內呢?如是想著,他下意識地抬起頭去看愛麗絲,接著臉色刷地白了下來。
“好了,完事了。可惜我們沒有包扎的物品了,只能拿一些衣料湊合一下。我們趕緊行動吧,到外面的話,再找醫生給你正經包扎一下。”
卡普蘭攙著馬特站起來,後者顫顫巍巍站著地沖他點了點頭。失血過多的他臉色異常的可怖,就算是下一秒就摔倒任雲生他們都不懷疑。眾人都忘不了那才那幕,大量的血漿噴涌,遠遠超出那個水蛭本身的體積。讓人感覺那個肉條里,除了外皮就只剩下了儲存血漿的囊袋似的。
然而馬特並沒有摔倒,而是咬著牙點了點沉得發昏的腦袋。“走吧,我們時間不多了。”“等等!”任雲生突然低吼出聲打斷道︰“你們有沒有覺得,好像少了個人••••••”
“嗯?”卡普蘭沒有明白任雲生的意思,“少人?哪里少••••••”他擠出一個笑臉,在冷光棒的微光中一閃而逝。伴隨著他臉龐的不見,聲音像斷了線的風箏似的戛然而止,然後爆發開來。
“救我!”卡普蘭嘶聲力竭地大喊出聲。這時也顧不上聲音會吸引喪尸了,他的聲音如平地驚雷,驟然爆發在這個逼仄狹小的空間里。斷了線的的風箏掙扎著在空中做著最後的飛舞,聲音像是被扯著遠離這里,最後徹底歸于平靜。他手臂上的電腦微光被拉遠了一段距離,幾聲清脆的滾動聲響,投入了黑暗中。
三個人傻了一般的呆愣在原地,事情發生的太過急促突然。他們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卡普蘭就突然不見了。最該死的是周圍一片漆黑,只有任雲生手上的冷光棒還有些光芒,除此之外他們什麼也看不到。無異于腳踏懸崖,徘徊邁步。一步行差踏錯,就是粉身碎骨。
“媽的,媽的這••••••這是怎麼回事啊。草草草,怎麼會這樣啊!”任雲生瘋了似地撓著自己的腦袋,喋喋不休地大罵道。
“安靜!媽的你個蠢豬!”
馬特迅速出手,捏住了兩個人的胳膊,然後奪過任雲生手里的冷光棒揣進褲兜。他用了這輩子最低的聲音說道︰“別出聲,我們走。”但他還是晚了一步,下一秒,任雲生右腳腕一緊,身子失去了重心,撞開了瑞恩和馬特朝前飛去。
任雲生仰倒在地,腦袋重重地磕在了地面上。劇烈的疼痛錐子般的敲在他的腦仁上,眩暈感排山倒海一樣涌入他的腦袋,奪走了他最後的意識。
“完了••••••”
••••••
“雲雲,吃飯了啊!快點出來了!”
“吃完飯再弄你那點事,先出來吃飯!”
任雲生恍惚中听見爺爺的聲音在耳邊縈繞不斷,平時每天都在自己看看到興頭的時候突然響起來,直到自己不情不願,慢吞吞地打開門之後才能停下。
這讓他有些煩躁,忍不住大聲叫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馬上來。”任雲生睜開眼楮,看到的卻是自己再熟悉不過的場景。那個住了十七年的,只有六平米大小的房間。
他愣了愣,轉頭看向了書桌上的坐式風扇。扇葉正在吱呀吱呀地轉動著,總讓人覺得它下一秒就會散架似的。任雲生遲疑地伸出手,摸了摸風扇的格柵,風吹到手上,能感覺到幾分涼爽。
“這是••••••怎麼一回事?”任雲生喃喃自語,揉了揉眼楮再次睜開。眼前依然是自己的房間,他還能看見對面牆上的掛歷,金色的字在陽光下閃著微光。
“難道是一個夢嗎?奇了怪了。”他捏了捏自己的臉,疼痛感清晰無比。接著他又掀開了自己的衣服,右腰猙獰見骨的傷口也不知道哪里去了。
這時爺爺洪亮的聲音又響了起來,任雲生無奈,只好暫時打消了繼續查看的念頭,跳下床走了出去。老爺子已經擺好了餐飯,拿盤子蓋著防止跑掉熱氣。
任雲生呆愣愣地看著周圍,想找到一點不合常理的蛛絲馬跡。“別傻站著了,快來幫我端米飯。早點吃完,我一會還有活要出門呢!”
“哦哦,好,好的。”他三兩步跑過去,接過米飯的鋁制盆子,手上不禁一沉,差點沒有抓穩。“你今天怎麼了?怎麼和沾了髒東西似的,木木楞楞的。”“沒什麼,剛睡醒,沒精神吧。”任雲生隨口糊弄了兩句,把鋁盆放在了桌上。不知道怎得,他總覺得今天的米飯盆格外的沉。
老爺子忙完手里的事情,一屁股坐在了任雲生對面。臉色古怪地看著他,說道︰“雲雲,你在學校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啊?”
“沒啊,”任雲生想到了陶杰和他身邊狐朋狗友的嘴臉,還有她的那幾句話,心里不由得一痛。“怎麼可能?我又不惹事的,怎麼可能會有事。爺爺這••••••”任雲生突然跳了起來,打翻了遞過來的飯碗,碗里的東西“啪嗒啪嗒”落在桌子上、地上。
碗里灑出來的全是水蛭!活生生的在蠕動的水蛭!
“你今天到底怎麼了?怎麼這麼奇怪?”
任雲生連連退了兩步,臉色卡白一片。老爺子似乎沒有看到他的反應,仍然自顧自地揭開其他的封蓋。一盤又一盤的水蛭擠在一起,蠕動著想要爬出盤子。老爺子竟然用筷子夾起一條水蛭,放進嘴里咀嚼起來。“卡茲卡茲”的聲音回蕩在安靜的客廳內,仿佛在品嘗著人間美味。
“味道怎麼樣?”
任雲生想要大喊,卻發現自己嗓子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一樣,怎麼喊也喊不出聲。他只能縮肩塌背擠在牆角,看著爺爺在一條又一條的吃那些蠕動不停的鬼東西。
“你覺得,味道怎麼樣呢?”老爺子忽然抬起頭,舉著手里的水蛭笑呵呵地沖他問道。“不能浪費啊,現在天熱,隔夜很容易壞的。快過來吃啊!我不是說我一會兒還有活得去做麼?”
“快點吃飯啊,吃啊,味道還挺不錯呢。是不是又不听話了,唉••••••”老爺子嘆了口氣,忽然從桌面下拿出一根黑漆漆的鐵棍,吐出嘴里還未咀嚼完的半截水蛭,面若冷霜。
任雲生整個人癱軟在了地上,不停地哆嗦著。“不要,不要這樣,爺爺,求求你不要這樣,求求你,求求你••••••我錯了,我知道錯了,求求你,我真的知道錯了啊!”
“晚了,不听話就要得到教訓,這樣才能記住錯誤以後不再犯。”那根黑漆漆的鐵棍開始詭異地扭曲,變得柔軟無比,如同一只有生命的水蛇一樣瘋狂地舞動起來。任雲生只來得及閉上眼楮,一陣劇烈的疼痛緊接著綻開在了他的胸口。
任雲生尖厲地大叫出聲,猛地睜開了眼楮。
眼前是徹底的黑暗,透骨的冷意刺進身體。耳邊只能听得見水在有節奏的滴落,聲音回蕩,像是在為他奏著挽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