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宴進行到一半,氣氛沒了之前的尷尬,反而愈發的熱鬧,偶爾有人仗著酒勁上前敬酒,沈雄志也都以茶代酒一一謝過,壽禮成堆的被送了上來。
墨家老爺子送的是一把老舊的匕首,刀柄處包裹著的布條已經看不清楚原本的顏色,可是刀鋒依舊鋒刃,看得出來主人時常擦拭,很是寶貝。
“爺爺!”
“墨老頭,你…這我不能要,你拿回去!”這是墨長禮最喜歡的一把匕首,早幾十年這樣的洋玩意很是稀少,年輕不懂事他也曾討要過幾次,都被墨長禮拒絕了,後來才听說那是當年在戰場上,救過他性命的班長臨死前送給他的,他放在身邊這麼多年,從不讓人踫,現在卻…
“給你你就拿著,跟老子整那些沒用的干嘛?!”墨長禮收起笑容,板起臉來,忽然正色道︰“你個老小子一直喜歡,別以為我不知道,今天就隨了你的願,眼瞅著咱們老哥幾個都是土埋脖頸子的人了,就算留著,也跟不來我幾年了。”
沈雄志沒有說話,雙眼瞧著坐在一旁的墨長禮,又看了看另一邊的秦振祥,除了相濡以沫幾十年的妻子離世時,他偷偷抹過一次眼淚,就再也沒哭過,現在眼楮怎麼突然就這麼酸呢…
“咳咳,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老子過的是壽辰不是誕辰,什麼土不土的!這麼好的東西放你那也是白瞎!”說著又把剛退給他的禮盒重新拿了回來,仔細蓋好盒子又反復擦了擦,交給沈正,再三叮囑要好好收著這才放心。
“老墨都送了,怎麼著,秦振祥你個老混蛋今兒是打算來吃白食的?!”
“哎,我說你個拿人手短的!我還真就沒想給你準備,不過你放心,我沒準備,我家陽小子可是準備了的。”秦振祥老神在在的摸了摸下巴,朝著次桌努了努嘴。
接收到老爺子的目光,秦 陽給助理打了通電話,沒兩分鐘,王晉就捧著一個不到一米長,傳統榫卯結構的木質長盒走了進來。
木盒是深紅的顏色,在水晶吊燈的照射下,像犀牛角一樣的晶瑩通透。
“上好的血龍木,陽小子費心了。”這種木材是yd王室專用木材,血龍木在那里被叫做森林至尊,也叫血龍木王。在那個神秘古老的宗教國度,血龍木通常都是用來制作成權杖,代表宗教的權威和信仰的。
秦 陽接過王晉手中的木盒,雙手捧著,遞給了沈正,接著道︰“沈老哪里的話,您喜歡就好,爺爺就是嘴硬,這可是他早早就囑咐我準備的。”
沈正笑著說了句多謝,打開木盒,里面是一卷有些老舊的畫軸,抬眼看了看父親,得到默許,沈正帶起白手套,將畫軸打開。“父親,是賀知章的《草書孝經》。”
並不是最為珍貴的藏品,在書畫界也並非頂級,但是重在心意,勝在投其所好。沈雄志年輕時忙著開疆擴土保家衛國,老了反而靜了下來,最近幾年正在學習書法,學的就是草書。這幅草書孝經听聞多年前就已經被j國皇室收藏,秦 陽能得到,想必也是花了不少功夫呢。
“陽小子這禮,老頭子我非常喜歡,比你那個鬼頭爺爺強!哈哈哈哈…”
“沈老喜歡,爺爺回去就不用拎著我耳朵罵了。”秦 陽彎下腰,滿意的笑容爬上嘴角,臉上還是劫後余生的表情,逗得沈雄志更是開心。知道他是有意拉近幾個老頭子的關系,沈雄志也不拆穿。
“他敢!我喜歡的緊,陽小子你就放心吧。”
“是,那 陽就祝沈老福樂綿綿,笑口常開,益壽延年。”修長干燥的手接過王晉遞來的酒杯,一整杯白酒,揚起頭一飲而盡,銀灰色的西裝在人群中愈發耀眼,干脆利落的動作不帶半分虛假。
沈雄志笑聲更大了些,“好好好,老頭子也祝你小子早日覓得良人,讓你家這個糟老頭早點抱上曾孫。”
秦 陽開了好頭,余下有資格上前說話的人家,都紛紛獻上了賀禮。
助理手上的禮單越寫越長,墨無雙和靳宗皓兩個連體嬰兒自然是送了一份禮,最頂級的文房四寶,宣筆、徽墨、宣紙和端硯,都是有價無市的寶貝,與秦 陽的剛好湊到了一起。墨瑾麟很實在的送了一套小別墅,地處江南水鄉,是個依山傍水的好地方,很適合老人家頤養天年。
王家的筆洗,崔家的人參,李家的花瓶…樣樣都是價值頗高的東西,就連臨近幾省的軍部也都派人送來了賀禮,沈正命人一一記錄而後統一收了起來。
人是群居動物,人情往來這樣的事,自然是必要的,更何況到了沈雄志這個位置,即使是再大的禮,他也收得。
現場最後送上壽禮的,就是沈雄志最不待見的故家了,想想這壽禮,故老爺子就肉疼,按他的意思是不想送這麼重的禮的,可是司夙修那件事以後,故家在京城的地位那是一落千丈,這個時候,沈家就是唯一的希望,他必須要牢牢抓住沈家這個大船,讓所有人都知道,故家的身後還有沈家在。
而且…以他對沈雄志的了解,這麼重的禮,他不會收…
故吟雪從座位上緩緩起身,寬大的裙擺和過高的鞋跟讓她行動有些不便,小心翼翼的拖著錦盒,還要時時注意著腳下,遠遠看上去,像是一只笨重的北極熊亦步亦趨的向前。
“沈爺…沈老,這是特意為您準備的壽禮。”故吟雪像是捧著稀世珍寶,挺直了身子,下巴輕抬,好像重新回到王座的公主,嘴角帶著驕傲的笑容。
這東西,就算說是故家的傳家寶都不為過,哼,她就不信,今天還能有人比她故吟雪出彩。
“多謝,正兒。”沈雄志半眼都沒看向她,生硬的道謝。
“這…沈老,這是故家相傳幾代的…”猛地拔高了聲音︰“玉璽!”
兩個字清楚的回蕩在大廳里,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盯著故吟雪手里那個不大的錦盒,場面騷動了起來。“玉璽?故家還有這東西?”
“那也得看是什麼時候的,市面上這東西也不再少數。”
“有道理,再看看,再看看。”
雖說這都是文物,應該上交國家,但是他們都不是平頭百姓,有人好文玩字畫,也有人好古董珍藏,瓷器玉器之類的老物件,倒也沒有那麼稀奇,不過這是玉璽,歷史上大多玉璽都沒了蹤跡,少有發現的也都被國家收藏,而這塊又是書香百年大家相傳的,自然不會差了。
故老爺子很是滿意眼前的景象,故吟雪更是享受這種萬眾矚目的感覺,一時間兩個人都有些飄飄然。
“沈老,這是我們故家相傳了幾代的鎮宅之寶,唐年間的鎮國寶。還希望您老喜歡,吟雪代長輩祝您老福如東海,壽比南山。”聲音清脆明亮,字字清晰,為的就是讓所有人都听得見。
“哦?唐玉璽可不多見,心意領了,這禮太重了,沈某當不起,還是收回吧。”要說在軍營大半生,他練的最精的,就是這巍然不動,即使心里翻江倒海,依然不動聲色。不過現在,沈雄志的不在意並非裝出來的,而是他真的不在乎,這鎮國玉璽再怎麼厲害,那也是老祖宗的東西,擱在現在就是個死物,他又不好古董,對這些東西,最多稱得上是好奇,沒有什麼興趣。
最主要的就是,故家打的什麼主意,他一清二楚。
听了他的話,故老爺子臉色一僵,隨即道︰“親家客氣了,本就是一家人,何必說兩家話,這也是清兒的一片孝心,我這個做公公的也是這個意思。”
余光掃了掃兩桌之外的沈清夫婦,沈雄志不動聲色的嘆了口氣,這個女兒還真是越來越沒有自我了…可是她已經嫁進了故家,就是故家的兒媳,自己又只有這麼一個女兒,只要她一天不離婚,他就不能真的和故家撕破臉,只是這樣…就委屈了安丫頭了…
似乎是知道沈雄志的顧慮,吟安在桌下瞧瞧握了握他的手,沖他眨了眨眼楮,臉上的笑容燦爛明媚。
“外公,既然是壽宴,怎麼能駁了賓客的面子,您就收下吧,怎麼說也是份心意不是。”
“哦?你個丫頭有什麼打算?”
“還沒想好呢。”頭向右靠著沈雄志的肩膀,吟安此時像個討要糖果的孩子,俏皮又可愛。
“說來听听,這又沒有外人,你幾個爺爺伯伯不會笑你的。”外孫女的親近,是他今天收到的最好的禮物,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她會突然這樣,可是人老了有些事也就明白了,難得糊涂才是人活一世的真諦。
“吟安在想啊,既然是一片心意,外公您就手下吧,不過這是鎮國玉璽,不比其他,您老又不打算復闢,咱們留著也沒有什麼貢獻價值,不如我們就捐給博物館吧,讓專業人員悉心維護,好好研究研究歷史價值,您說呢?”故吟雪,呵,今天就教教你們,在我面前吐出來的東西誰都別想再吃回去!
“故吟安,你!”故老爺子一口老血涌上心頭,故吟安,你個孽障,當時就應該打死你!你就是故意跑來跟我唱反調的是不是!
“故老爺子,您消消火,我這可是幫您說話,表心意呢,您怎麼反倒說起我來了?”放開拉著沈雄志的小手,吟安雙手抱臂,支在桌上,滿眼笑意的看著故老爺子。
“安丫頭,人家不想送,別強求,咱們沈家還沒跌份到那種程度。”沈雄志樂得配合故吟安給故家添堵,看透了外孫女的意圖,他也立馬沉下了臉,神色陰郁。
兩個人一個紅臉一個白臉,幾句話就把故老爺子逼得騎虎難下,場上這麼多人在,要是反悔,故家就真的算是把人丟盡了!
咬了咬牙︰“沈老哪里話,既然送了您,就是您的,全憑您做主。”
“那好,那我倒是要替張局長謝謝故家慷慨捐贈了。”
“哪里哪里…”
吟安拿起杯子,輕輕抿了一口,轉身和無雙嘻嘻哈哈的小聲說著些什麼,不願意再看這爺孫倆的表演。
屋漏偏逢連夜雨,她懶得理會,卻有人非要她參與其中。
“妹妹,今天沈老生日,不知道妹妹準備了什麼壽禮?”從她來,就沒見故吟安手里拿著什麼東西,艾文滿場忙來忙去的更是不可能準備,在這張牙舞爪這麼久,結果自己沒有準備賀禮?她就是要讓她也好好丟丟臉。
吟安被她問的一愣。
故吟雪見狀,更是肯定心里的猜測,氣勢也愈發咄咄逼人。“妹妹沒準備嗎?這…外公的壽辰,吟安…你太失禮了。這樣會讓人看了笑話的。”
“誰敢!”大提琴般優雅低沉的聲音從入口處傳來,一道修長健碩的身影撞入人們的視線。
故吟雪順著聲音回頭看過去,是他!
自己朝思暮想的男人——司夙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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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大大再次登場~撒花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