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滿樓。雅間內,滿桌子的美味佳肴,座位上的女子卻一口未動,她衣著樸素面容憔悴,卻遮不住滿身的貴氣和傾城之貌,她有些煩躁,不停的用長長的玉指輕輕敲擊著桌子。
她在等一個人。
抬起頭,外面下起了蒙蒙細雨,把華美的京城映襯的更加古色古香。不遠處的雨中,一個身著紅衣的少女,撐著一把血紅的油紙傘,如畫中美人降世,一步一步慢慢的走近。
女子一下子就注意到了她,少女通身的氣質太不尋常,清冷而幽遠。冷冽的氣質與火紅的衣服竟然詭異的相配。她靜靜佇立在那里,就已自成一道風景。
世界就此失色,時間就此靜止,驚艷了歲月,溫柔了時光。
女子以前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此刻卻了悟。
同時她也知道,她等的人,到了。
紅衣少女頷首,把油紙傘放到一邊,坐到了女子旁邊,朱唇輕吐︰“安和長公主。”
女子一震。久久未動。等終于回過神來,不禁仰天長笑︰“呵,呵呵,沒想到今日,竟還有人記得我安和。”她不停大笑著,笑得眼淚流了出來。這稱呼讓她想起了在西域,她是最得寵最貌美的長公主。身份尊貴風光無限。如今卻是國破家亡,物是人非,滿目淒涼。
“笑夠了嗎?”少女淡淡的說,仍舊是古井無波的眼神。
安和公主猛的收住了笑,定定的盯著少女,身上散發出獨屬于上位者的尊貴之氣與懾人威嚴,厲聲問道︰“你並非我西域民族。你,到底是誰?”
少女卻輕笑起來︰“初次見面,自我介紹一下。永定侯府,行一,季久銥。”
安和公主停頓了一下,倒是有些驚訝,這季大小姐草包蠢貨的名聲她也听過,沒想到居然是如此模樣,是如她一般,故意偽裝以避禍的麼?
“季大小姐想從本宮身上得到什麼?”安和公主冷靜地問道,身上早已沒有了剛才的怯懦與自卑。
“很簡單。這是舉報曹家與西域通敵的文書,證據我已經安排好了,我只需要你簽字畫押,再去向皇上告御狀曹家通敵,怕你外泄,這才把你抓回府。想要滅口時你逃了出來稟告皇帝。”季久銥拿出一張文書放在桌子。
安和公主冷嗤一聲,“我憑什麼幫你?你個小丫頭片子,能給我什麼,若是我這麼做,豈不難逃一死?”
“我可以讓你清清白白的死。不是作為和夫人,是作為西域安和長公主。你死後,骨灰會送回西域安葬。”季久銥一字一句慢慢的說,卻擲地有聲。
安和公主身體顫抖了一下,她明白,今日她被送回去的話,遲早逃不過被曹開玷污的命運,一想到那個畜生惡心的手曾放在自己的脖頸上,她就恨不得凌遲了他。她頭撞柱子才逃過一劫,可沒想到他們連死都不肯給她,又把她救了回來。和夫人。這個侮辱的稱呼她永不會承認。就算國破,她身為公主的驕傲永在。
“我憑什麼相信你?”安和公主心里已經被說服,不過仍問道。
“言盡于此。公主不相信也沒有辦法。有人告御狀雖好,可若是實在不行,沒有人,只拿著畫押書,其實也不錯。”季久銥輕輕說,語氣平淡地像在談論天氣。安和公主卻毛骨悚然,她豈會听不出季久銥的言外之意,這是在威脅她,殺了她,照樣可以拿到畫押書,不要不識抬舉。
“更何況,你不恨曹家嗎?拉著他們全家一起下地獄,會不會,比獨自踏上黃泉路要開心的多?”依舊是淡淡的聲音。
“季大小姐好口才,好氣魄。假以時日,必成氣候。”安和公主說,在畫押書上印下自己的指印,倒是真心服氣起季久銥了。
“公主過獎。把自己弄的慘些,當今聖上對如你一樣的柔弱女子最是心軟,不過,記得說你已經被曹開玷污了。以皇上愛美人之心,斷不會傳出去。但是不這樣說,以你之姿色,要是被皇上看中,可就糟了。”季久銥告誡,倒不是提點,只是怕她壞了自己的計劃。當今皇上不僅愛柔弱女子,更是有很嚴重的大男子主義,再美的女子不是處子,他也斷不會要的。
作為一個熟知各種劇情的人,自然要充分利用這能力。皇上趙昆,賞罰分明稱的上是個明君,只是有些好色。
安和公主愣了愣︰“多謝季大小姐。”
“無妨。我只是在幫我自己。快去罷。”季久銥擺了擺手,回答。
安和公主慢慢走了出去,陽光很好,她卻感覺不到溫暖。她清楚,這,就是永別了。
安和公主不由的感謝上蒼,能讓她清清白白的死,死前大仇已報,還能與如此膽識過人運籌帷幄的奇女子相識。她還真是好奇季久銥以後的人生,不過倒是可以肯定,必會是一段傳奇。
可惜啊,她是沒機會看到了。
尚書府曹家與西域通敵,販賣糧草,滿門抄斬。西域安和長公主舉報有功,賜一死,骨灰送回西域,落葉歸根。消息一出,眾臣皆驚,然木已成舟,無力阻止。
“本宮倒是小瞧你了。”月光下,一個黃色華服的男子注視著面前的少女。正是太子。因曹尚書是二皇子黨一事人盡皆知,皇上甚至對二皇子產生了隔閡,最近沒少親近太子。
“無妨。太子殿下不要讓我白忙一場就好。”季久銥回答。
“自然。”太子笑笑。“季小姐,本宮當真是好奇為何你如此針對二弟。莫不是由愛生恨了罷?”
季久銥被惡心的夠嗆,深愛葉華嵐那種貨色的男人會是個什麼好的?她不光身體有潔癖,精神也有。不要侮辱她的審美好麼!
看著她明顯不悅的樣子,太子倒是很愉快的咧嘴笑了。
季久銥盯著他皺皺眉︰“太子,天下尚未定,莫要過多糾結于這些兒女情長。溫柔鄉,焉知不是英雄冢。”
太子噎了一下,悻悻閉嘴。
“太子不如做些有用的事情。你可知二皇子在京城最大的斂財鋪子玲瓏閣。”
“本宮自然知道。玲瓏閣仗著獨一無二的制香方法,每月進財無數。”太子說,“你這麼問,莫非你知道……”
“自然知道,不過就是依靠擠壓三日花瓣並搗碎重制罷了。就記在這里,還請太子讓這種法子人盡皆知讓他壟斷不了。”季久銥拿出一張寫的密密麻麻的紙,“紙的背面,名為水凝香法,才是真正的珍寶,太子讓手下店鋪照做便是。”
“季小姐真是給了本宮太多的驚喜。”太子接過紙張,有些意味深長。
季久銥笑笑︰“太子只要保全侯府便是對民女最大的答謝了。”
“好。我對天起誓,我在一日,侯府,便在一日。”太子鄭重的說道,雙眸認真的盯著少女,眼里隱隱閃爍著精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