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默雙手插在牛仔褲口袋里,靜靜的望著薔薇,臉上卻是幸福的微笑。薔薇跑了一會就轉過頭來大聲喊︰“嗨!你怎麼不追我呀?不是要劫色嗎?來呀!我等著。”陳默搓了搓雙手,一口氣就沖到了她的面前︰“我要是把你劫了,你那個誰不會把我皮剝了吧?”薔薇臉色瞬間變的陰暗︰“你提他干嘛?我好餓啊!好想吃炒麻食。”難得有這樣的機會,陳默簡直樂壞了,于是像個小孩跳了三跳︰“這還不簡單,想吃麻食是吧,這位漂亮的小姐請跟我來。”說著提起她的行李箱就走。
傍晚的西安市,被沉沉的暮氣籠罩著,就像一位古典美人蒙著一面米黃色的薄紗,嬌羞之中帶著一抹小女兒家的柔美。靜謐幽深的老巷里,隨風搖擺的楊柳婉如少女染成綠色的頭發,從小院里飄出來,輕輕搭在灰色的牆頭飄來飄去,把坐在小巷里給剛出生的小孫子繡老虎枕頭的老奶奶都給看呆了。茉莉花的芳香濃的像釀了十多年的高粱酒,張大鼻孔聞一聞人們就會酩酊大醉似的。
他們邊走邊閑聊,兜兜轉轉來到南郊一家川菜館。望著門上的招牌,薔薇愣住了︰“來這里干嘛呀?說好了吃炒麻食的。”陳默見她像小姑娘一樣撅著嘴微微一笑︰“要不要我拿鏡子給你照照?看看你這表情,嘖嘖!就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怎麼?請你吃大餐還不樂意?好啦,明天吃麻食吧,可以進去了嗎?”
薔薇也不說話,這才跟著他走進川菜館。
七八點鐘天色微涼,吃飯的人也很多。一時沒有空位,陳默便和薔薇坐在大廳里的沙發上邊看雜志邊耐心等候。大約過了半個小時,有幾桌客人陸續離席,服務員手麻腳利的把桌子收拾干淨,然後張著笑臉招呼他們前去落座。
菜點好,菊花茶和核桃露被服務員端了上來,陳默像疼愛自己的女朋友一樣給薔薇倒了一杯,小心的放在她的面前說︰“天氣熱,先喝點,如果實在餓的不行,我就出去買點別的給你墊墊肚子。”薔薇低頭瞅著手機說︰“不用了,你點了那麼多菜,還都是我愛吃的,現在要是吃飽了,等一下就沒地放擱了。”陳默不喜歡強迫別人,于是順從她的意願︰“說話真實在,我喜歡。”這時,服務員把那盤先做好的筍干燜牛肉端了上來。薔薇的注意力還在手機上,陳默便說︰“別玩了,菜上來了快吃吧。”薔薇這才把手機裝在包里拿起筷子。
南風剛剛給她發了條短信,說,最近太忙了,一直到晚上兩三點才睡覺,所以也沒給她打電話,讓她不要生氣。並說好想好想她,問她有沒有想他,一個人出去逛街要注意安全。晚上不要瞎跑,無聊了可以看看書,上上網,學些有用的東西充實一下自己。
看完短信,她差點就哭了。心想,也不知他是真心關心她,還是在欺騙她。那個給她打電話的女孩究竟是誰?她是在跟她開玩笑還是明目張膽的和她展開了競爭?很多疑問困擾著她,使她不勝其煩。
沒多時,點的菜全部上齊,吃飯的時候,陳默有意無意的就盯著她的雙眼,心想剛才還好好的,可現在,臉色分明很差,于是皺著眉頭一臉擔憂︰“你怎麼了?是菜不合味口還是哪里不舒服啊?”薔薇這才勉強打起精神︰“沒,沒有。菜不錯,吃飯吧。”陳默也就不再多問,只顧專心吃飯。
吃著吃著,薔薇的心情漸漸好轉。心想,南風要是真在外面拈花惹草,也沒什麼好傷心的,正好借這個時機好好考驗他一下,讓他明白,這世上女人是很多,但好女人並沒幾個,只有受了傷,才知道懸崖勒馬,回頭是岸。
陳默果然是察人觀色的高手,此刻便說︰“咦!現在心情好多了對吧,臉色都比剛才好看。哦!你該不會是變色龍吧?”听到這話薔薇很是無語︰“一會花瓶,一會變色龍,說來說去我都不是人對吧?”這時,陳默端起水杯呵呵一笑︰“這可是你說的啊,害怕別人給你貼標簽是不是?生氣啦?開個玩笑而已,真小氣。我這人嘴欠,說話不經過大腦的。您大人不計小人過,千萬別往心里去啊。”
薔薇故意冷著臉︰“這樣啊?要是和上司說話也不經過大腦那不就完蛋了?這個壞毛病一定要改改。”陳默喝了口茶嘻嘻一笑︰“多謝你好言相勸,不過我只有對你說話時才不經過大腦的。”薔薇這才微微一笑︰“那就好,反正我也不會當真,你想怎麼損就怎麼損吧,我全盤接受。”
陳默听了萬分驚喜,他要的就是這句話,如此以來,相處起來將會無拘無束,輕松自在,要想越過那條橫在他們中間的三八線就容易了許多。使感情升溫的方式有很多,但最主要的還是,能讓她放下戒備,毫不設防,那樣進攻起來才比較容易。
這時,薔薇像想起什麼似的,睜大眼楮看著他︰“哎!我怎麼感覺老天故意把你往我身邊送呢。”這話陳默听著舒服,于是嘻皮笑臉的盯著她︰“這是好事啊,有些人還求之不得呢。”他的話還是像以前那麼少,大部分時間都是悶悶的,這一點倒是沒變。
薔薇小聲嘀咕了一句︰“好事?求之不得?和你相比,我更願意時不時就遇上財神賞我點小錢,解解燃眉之急。”這話有趣,陳默笑著說︰“怎麼?你很缺錢嗎?哪還不願意遇上我,我就是財神啊愛尚網。說吧,要多少?”他一胡說八道,薔薇就無招應對︰“這,這都什麼跟什麼啊?你哪只眼楮看見我缺錢啦?”她的聲音有點大,那些正在吃飯的人都像凍僵了一樣看著她。她一尷尬,臉就紅了,于是只好端端正正的坐著,低頭往嘴里扒拉飯菜。過了片刻,陳默才小聲說︰“是你自己說寧肯可遇上財神也不願意遇上我,你不是缺錢是什麼。”薔薇裝作什麼都沒听見,她是真餓了,吃飽肚子才是正經。
飯後,陳默手握茶杯小口小口的抿著茶,間或透過玻璃掃一眼街上的行人,然後將目光停在薔薇如水的眸子里,似乎是想看穿她的內心,了解她的所想,然後將她擒獲,放在自己溫暖的手心里似的。
薔薇是個不善于用眼神和別人交流的人,不管和誰對話,目光只是一掃,然後趕緊看著別處,比如頭發,耳朵,雙手,要麼衣裳,抑或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這是從小到大養成的習慣,總覺得人的雙眼是有別于身體其它器官的靈性所在,看的久了,會讓別人誤以為,她在表達謀種說不出口的意思,尤其是男人,因此尺度不好把握。
張愛玲在里寫過,女人最可愛的地方便是那一低頭的溫柔,當然這是指舊時代的女人。對于她來說,這一與生俱來的特征雖不是什麼優點,但放在她身上也恰如其分。學美術的人都善于用雙眼觀摩世界,陳默早就發現了這一點,覺得長相古典的薔薇就應有傳統女子的羞澀與內斂,因為這才是她吸引他的地方。
吃完飯已經快九點了,陳默提著箱子,薔薇像個小女人一言不發的跟著他來到住處。
房間整潔,干淨,一張能睡兩人的大床佔了屋子大部分空間。牆角木桌上放著充電器和幾本畫冊,琥珀色的竹子筆筒里插著幾支作畫的毛筆,旁邊是顏料盒,煙灰缸和熱水壺,方形竹子茶托上有兩個豆綠色方口土陶水杯。
窗台上擺著一個陶瓷口杯,里面杵著一筒中華牙膏和一支牙刷。旁邊的白瓷盆里養著一株君子蘭,橙黃色的花朵被墨綠色的葉子襯托著,越發顯得明艷動人。窗戶對著陽台,站在窗前直直的望過去,十多米外,依舊是個窗戶。由于距離不是很遠,那扇窗戶里的光景很容易讓人上心。粉紅的窗簾只拉開三分之一,那個眉目清秀的男人身穿粉紅色的戲袍,畫著書生臉譜,扯著嗓子正在唱秦腔。
陳默見她望的入神,就端著泡好的茶走到身旁︰“看什麼呢?入來佛祖現身啦?我這里簡陋,你隨便坐吧。”他不明白那棟房子有什麼可看,心想畢竟是初次來,感覺新鮮所以就愣頭愣腦的望著。茶有點燙手,她就哎呀叫了一聲,結果茶杯掉在了洗臉盆里,濺了她一身的水。陳默也不去管那茶杯,急忙抓住她的手說︰“哎呀!沒燙到手吧?讓我看看,快讓我看看。”薔薇說︰“沒有。”還好茶杯沒有跌碎,她想把它撿起來拿出去洗一洗,可陳默一直握住她的手不肯松開。
他們就那樣面對面站著愣了許久,才如夢方醒似的找理由化解尷尬。
陳默撿杯子的時候,薔薇就轉過身看著牆上掛著的畫板問︰“還畫畫嗎?”陳默說︰“很少了。”薔薇看著桌下幾十個空酒瓶子調侃︰“剩余時間都用來喝酒了吧?”陳默又是嘻嘻一笑︰“你怎麼知道?”薔薇小心翼翼的摸了摸畫板說︰“荒廢了就可惜了。”
陳默嘆著氣走到窗前看著紫色的夜空說︰“神聖的藝術哪是我這種只能維持生計的人所追求的,它需要投入大量的時間和心智。我整天忙著上班哪還有時間畫畫。”听他說出這麼消極的話,薔薇似是有點惋惜︰“藝術之所以神聖,就因為它屬于每一個人,你那麼有天分,怎麼能說這麼喪氣的話呢?”她想象著陳默用修長的手指握住畫筆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認真作畫的情景,那樣的他好迷人的,可惜的是,她從來沒有親眼見他畫過畫。
陳默說︰“我哪有什麼天分,胡亂涂鴉,自我諷刺罷了。”這話是什麼意思呢?薔薇一時听不明白︰“我傻!請你別用那種哲學家的口氣和我說話行嗎?”陳默轉過身來說︰“我哪有,茶都快涼了趁熱喝吧。”薔薇說︰“涼就涼吧無所謂了。”
薔薇仔細將房間看了一遍,然後坐在茶幾前。這時,她發現茶幾下層一角放著支粉色口紅,便把它拿在手里,擰開蓋子,口紅似乎才買來不久,根本就沒有用過。這可能是陳默房間里唯一一件女人用的東西,這說明他在和女孩交往,但不知這女孩還是不是宮婷?
